.co 孟双双好奇地看着面前那盘小吃,颤颤巍巍的,半透明,有莹润的亮泽:“宁溪,这个有点像你做过的皮冻啊!”
宁溪点点头:“嗯,差不多吧!”这东西她认识,叫做土笋冻,是海边特有的小吃,在内陆地区是吃不到的,做法她也知道,是用海边沙子里的沙虫做的,不过她没打算把这个告诉孟双双,免得她觉得恶心不敢吃了。
孟双双拿起筷子伸手去夹,可是滑溜溜地根本夹不起来,最后索性一用力,把筷子用力一戳,直接叉起来吃:“嗯,好吃,酸酸凉凉的,又韧又滑,你们也快来试试。”
其余几人也分别吃了一些,孟双双还待继续吃,宁溪阻止她道:“凉的东西别吃太多了,对胃不好。”
孟双双只好停了手,不过一会儿又去问了这家渔民的女主人,可不可以让她买点儿回去吃,女主人马上端出了一大盆,让她全都带回去,把孟双双给乐得合不拢嘴。
没多久,一个男人端了一个大盆进来,孟双双好奇地看了一眼,吓得她跳了起来,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宁溪身上:“虫子,好多的虫子。”
原来那大盆中全是指头粗,大约有一只手掌长的虫子,密密麻麻地互相纠缠在一起,蠕蠕而动,叫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那男人憨厚地笑道:“姑娘别怕,这是土笋,做土笋冻用的。”说着,用目光指了指桌面上他们刚吃过的土笋冻。
孟双双差点反胃:“刚才我们吃的东西就是这种恶心的小虫子做的呀?你们怎么不早说呀,害我还吃了那么多。”双手捂着眼睛,让人把桌上的土笋冻都端走,她再也不要看见这种东西了。
见宁溪似笑非笑的表情,孟双双气愤地道:“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宁溪笑道:“曾经在书上看过,海边的沙子里长着这种白色的虫子,人称沙虫,也有渔民称其为土笋的,挖出来的沙虫先在清水里放养一天,把肚子里的沙子杂物吐干净,然后用石槌碾磨,滚出里面的内脏杂物,再漂洗干净,放进水里熬煮,煮成粘糊状之后,加点盐,舀出来分装在小瓷碗中,放在外边过夜,冷了以后就变成这样的土笋冻了,吃的时候再加上一点酱料就行了。其实这土笋滋味鲜美,如果不去想它原本的模样,也不失为一道美食啊!”
孟双双捂着耳朵:“好了好了,别说啦,反正我是不会再吃的了。”
说话间他们的海鲜也已经煮好送了上来,肥大的海虾是白灼的,螃蟹清蒸,鲜鱼和贝壳则是熬了一大锅海鲜粥,一股极鲜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食指大动,孟双双也很快忘记了方才所受到的刺激,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连君骞煜和君绍枫这两个一向讲究的人也顾不上什么了,用筷子吃不方便,索性双手抓着海鲜,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
突然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走了进来,对那渔妇道:“娘亲,那倭人买了新鲜的海鱼,又在岸上做生鱼片卖了。”
那渔妇慈祥地笑了笑:“你想去吃吗?娘这就给你银子。”说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正准备掏钱。
“不行!”少年他爹大声道,“咱们自己家里什么鱼没有,干嘛要花钱去吃人家的!”
少年委屈道:“可是人家做的就是好吃啊,咱们自家怎么也做不出这种味道。”
那渔妇瞪了丈夫一眼:“偏你如此吝啬,儿子想去吃点好吃的又怎么了?”
那男人怒道:“不是我吝啬,只是那倭人,实在是欺人太甚,那整整一条鱼买来也不过二三十文,他那小小一碟鱼片便要十文一碟,那一条鱼怕是能片出上百碟来,还口出狂言,说我们大周饮食手段粗鄙,无人能做出如此精细之美食来,实在叫人咽不下这口气。”
听到这里,君绍枫一拍筷子:“什么人胆敢如此狂妄,五哥,咱们看看去,给他一个下马威瞧瞧,别让人欺负咱们大周朝无人。”
君骞煜也放下筷子,对那少年道:“你带我们去看看。”
路上,孟双双好奇地问:“小兄弟,那倭人做的鱼当真很好吃吗?”
少年一脸向往的表情:“好吃。”
“那他究竟是怎么做的?”
“切成片,蘸酱吃。”少年的官话说得不甚流利,因此都说得比较简短,还要搭配上合适的手势,才能让人看得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孟双双听了,不屑道:“切,我还以为是怎样呢,原来是生吃啊,那可不吃得满口都是腥味?”
“不腥。”少年摇摇头说。
很快就到了那倭人出售生鱼片的地方,只见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身前一张长桌,右手方从大到小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五把不同形状的刀具,刀锋都极为锋利,分别用来去鳞、横剖、纵剖、切骨和切片,每一个步骤都要用不同的刀具,极其讲究。
他们到的时候,这人刚好卖完了一条鱼,正从桶里捞出另一条,手法娴熟地变换着刀具去鳞、剖鱼、剔骨,最后炫技似地刀光频闪,手下就出现了极薄的雪白生鱼片。
随后拿起一双细长而且一端尖细的筷子,夹起切好的鱼片整整齐齐地摆放到扇形的陶瓷浅盘中,一盘只有七片,另外再摆上紫苏也、薄荷叶、海草、菊花和细萝卜丝、生姜片,点缀得十分错落有致。
这样一小碟生鱼片,便叫价十文钱,居然也有不少人抢着要,不多时几十碟生鱼片便一抢而空。
虽然一向不太看得惯日本人形式大于内容的做法,但这个男人认真的态度还是很让宁溪叹服的,但随后他身旁一个男轻男子的一句话却让宁溪忍不住生起气来,只听那年轻男子得意地说:“生鱼片是我们大和民族特有的传统,如果不是我们伊藤太一先生专程来到这里,你们怎么有可能吃上如此精致的美味。”
“哈哈!”宁溪笑道,“先生此言差矣,这生鱼片原本就是我中原传统美食,早在数百年前,诗人王摩诘便在《洛阳女儿行》中有过‘侍女金盘脍鲤鱼’的记载,这其中的脍鲤鱼,指的便是这生鱼片,亦称之为‘水晶脍’或者‘金齑玉脍’,可见这生食鱼片在我大周朝是早就有了的。”
“胡说八道!”那年轻的倭人不屑道,“你说的这些我根本就没听说过,如果你们真的有食用生鱼片的传统,那为何我们来了这几日,却没一个人会做这道菜呢?”
宁溪冷笑:“我们大中华的传统美食文化源远流长,又岂是你们这些孤陋寡闻之辈能够全部知道的?这里没人会做,并不代表我们大周朝就没人会做了。远的不说,我也算懂得一些皮毛,愿意与这位伊藤太一先生切磋切磋如何?”
那倭人道:“我们伊藤太一先生乃是一代大师,岂能自降身份与你这个小女子比试?”
宁溪更是冷笑:“原来却是不敢。”
孟双双接口道:“宁溪,这些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辈,连跟你比试一下也不敢,你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
那被称为伊藤太一的倭人抬头凌厉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倒要见识一下这位姑娘的手艺。”
“那你就看好了!”宁溪走上前两步,把手朝身后一伸:“双双,菜刀伺候!”
孟双双马上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一柄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菜刀,递给宁溪,宁溪缓缓地解开包裹的布条,露出雪白闪亮的刀刃。
君骞煜一看,原来是他当初送她的那柄红梨木柄菜刀,不由微微一笑。
伊藤太一故意一柄一柄地擦拭着他那大小不一的五把刀具,挑衅地看着宁溪,制作生鱼片刀具的选择十分重要,如果用了不合适的刀具或者是刀刃不够锋利,切割时会破坏原料本身的形态和特殊风味,所以在他们那儿,处理生鱼片的刀具十分重要,基本上每个制作生鱼片的人都会有五把甚至是六把专用的刀具。
宁溪浑不在意地从水桶中捞起一条鲷鱼,这种鱼肉质紧密、硬实,要切得极薄才能好吃,他不是要炫技吗?宁溪也有技可炫,只见她右手持刀,左手按住鱼身,只见一片刀光闪动,让人还来不及看清楚,一条完整的鲜鱼就已经变成了一堆薄如蝉翼的鱼片。
宁溪盛起一小碟生鱼片递给伊藤太一:“伊藤先生可愿试一试?”宁溪刚才露的那一手别人或许看不清,可作为从小练习片鱼的伊藤太一,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宁溪的手法专业娴熟,甚至比他做得还要好,实在是让他心惊。
伊藤太一夹起一片生鱼片,放在面前的空碟子中,用筷子沾上一点青芥末,点在鱼片中间,然后把鱼片折叠起来,轻轻夹起,蘸上一点酱油,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