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仅仅几秒后,门上蠕动盘结的蚯蚓就全数消失,露出了实木的门板,还有门板后面色发白的刘子瑜。她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林简,顺便抱紧了怀中的文件。
“林先生,您到底在干什么呀?这种木质的门板最怕的就是粘液汁水,您怎么还把蚯蚓折腾到上面去?”
林简真是尴尬透顶,他半掩饰似的咳嗽了一声;“这些蚯蚓都是幻象,对门板估计没什么影响……再说我也不是有意的,这个法术真正的效果是这样——”
他拈起桌上那截枯枝,随手一晃,只见枯枝微微颤动,霎时间由枯转荣吐露出数片绿叶几个花苞,不过几个弹指间,绿叶摇曳中花苞鼓动,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已经楚楚绽放在花枝上。林简倒转花枝以花朵轻击桌面,几次击打后花瓣纷纷萎谢凋零,夹在他手指间的又是一节全无生气的枯枝了。
照理说来,林简耍的这几招也算是惊世骇俗非同凡响,换个时机必能技惊四座。只可惜方才那门后的蚯蚓实在是给人印象太深,他一套把戏下来完全没人捧场,办公室里的两位观众全是面色自若,苏洛甚至还皱起了眉头。
“这个法术似乎不大可靠啊。”
林简随手丢下枯枝:“我才练了两天不到,有问题是当然的。只要再多练习练习就好了。这种幻术妙用无穷,应付一个小小的聚会肯定是不成问题……”
苏洛顿了一顿,似乎是在思索这变玫瑰花的法术到底能如何的“妙用无穷”。几秒钟他径直站起身来,大步流星迈向木门,在开门的那一刻苏洛转头扫了一眼林简:“如果法术真的有用,那就该勤加练习。高大冠动作一向迅速,你未必还有多少时间。做好准备后通知我一声,我可以送你过去。”
——送我过去?
………………
高大冠的邀请确实来得很快,在他电话告知后仅仅第四天,以各色珍稀矿藏打造的请柬就被送上了门。这请柬小巧别致风格奇异,翻开纯金的封皮后是天鹅绒的内衬,上面镶满了星星点点色泽各异的宝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连个姓名地址都找不到。这低调奢华的风格和莫名其妙的内衬实在太过不搭,林简自“前来接人”的苏总手上接过请柬时,很是下死力瞄了几眼。一直到了车上,他都还满怀好奇的翻折打量着这古怪的请柬。
“这是皇家的工艺。”苏洛从司机座上转过头来,清凌凌的目光扫过林简手上的请柬:“每一颗宝石的产地、大小、打磨方式都完全不同,排列方式也是被特意安排的。每封请柬都相当于一个特意设置的密码,密码与客人一一对应,也就不必写明姓名了。算是保护*的举措。”
林简喔了一声收起请柬,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疑问:“苏总,你怎么也来参加聚会了?”
“卖个人情而已。”苏洛目视前方口气平淡:“高大冠毕竟没有大张旗鼓的摆出支持东宫的态势,这次聚会就更近似于擦边球。左右逢源两不得罪本来就是商人的要诀,适当表达一下善意也不算什么。”
苏洛这话说的真是轻描淡写,可林简却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别扭——他还记得前天下午苏总不辞千里而来给他说的那一番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归根到底就是一个中心思想:东宫的水太浑太深,万勿轻举妄动。可今日见面却又全然云淡风轻,好像高大冠的聚会当真成了无足轻重的趴体。前后说辞差异这么大,恐怕不是一句左右逢源可以解释的……
当然,林简很是识相的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高大冠找的地方确实足够隐蔽也足够偏僻,相当完美的符合了他这个私下小聚会的设定。在足足行驶了两个小时后,林简才跟着苏洛迈下悬浮车。他们在城郊的小巷密道中左拐右绕,足足徘徊了半日才钻进了一栋貌不惊人普普通通的小楼。自侧门进楼,沿着昏黄破旧的石梯一路向上,上楼后向左一拐,眼前豁然开朗,赫然是一个装饰典雅却光线幽暗的小客厅。客厅里零零散散的摆着几张桌椅,正前方是一面通天彻地的大玻璃,玻璃后的陈旧斑驳的石梯石墙全都历历可见,清晰之极。
林简坐在了玻璃墙前,转头四处打量着这间小小的房间,忍不住的好奇:“高大冠呢?他那些客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
苏洛随手拉开林简身边的椅子坐下,他盯了一眼玻璃墙壁,探手摸出请柬:“一个都不见?”
“那不然是在哪儿——”
林简一语未完,玻璃墙上已经是泛起了微光点点,如同天空中的繁星。几秒钟后玻璃墙上的景象脩然变化,他们面前的石梯石墙随着微光一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气势恢宏的红毯走廊,两边全是熊熊燃烧的火把。
“虚拟仿真技术。只有在访客身份确认后才会撤除光学伪装,”苏洛将请柬丢到桌上,“高大冠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谨慎……他们来了。”
不用苏洛提醒,林简也听到了地毯上咚咚沉闷的脚步声。半分钟后,这脚步声愈来愈清晰,而后走廊的拐角处黑影闪动,一群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快步踏上了红地毯。
他们的速度的确极快,不过几秒钟后林简已经能看到领头几个黑西装的脸。他一眼扫去,认出了高而又壮熊立鸡群的高大冠先生,某个头发乌黑却满面皱纹,好像在新闻上见过一次的老头,以及——
林简的目光顿住了。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了人群中第一排的末尾。
也许实在是怪不得他,在那一片黑沉沉的正装与木头脸中,第一排末尾的女子就像是一颗珍珠一样熠熠发光。她的装束与前后左右一模一样简洁朴素,全是庄严肃穆的正装,却偏偏被一张姣好美丽的面孔衬托的流转生辉,裁剪贴身的西装随着她的步伐起伏鼓动,恰恰好的勾勒出一条完美的曲线。
苏洛咳嗽了一声,他的声音与他的神态一样漠然:
“这是当今皇后的表妹,周子梅。现年34岁。”
林简转过头来,神情当中仿佛还有些恍惚。他似乎花了好几秒才听懂苏洛的话,转了转眼珠后才慢腾腾的开口:“这位周女士是不是整过容啊?”
苏洛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她是杀了整容医生全家还是怎么的呐……”
“你在说什么呀?”
林简没有回答,他又慢慢的把脑袋挪回去,盯住那明艳绝伦的女子,同时伸出了左手,五指岔开。
“短寿。”
他屈下了大拇指。
“多病。”
他屈下了食指。
“老来潦倒。”
他屈下了中指。
“家破人亡,亲缘寡淡。”
无名指。
“孤苦一生,无人送终。”
弯下最后的小指,林简慢慢放下了右手:“能在一张脸上凑齐这么多这么烂的面相,她那位整形医生也是一位奇才……”
这一次,连苏洛也盯住了那张愈来愈近的脸。端详几秒后他低声道:“会不会是天生的啊……”
林简摇头:“怎么可能是天生?就凭这张巧夺天工的脸,真要是天生的她决计活不过五岁。”
“可她的整容手术就是在苏氏做的。”苏洛低声道,“皇后表妹的架子大得很,总不可能是苏氏——”
他忽的闭上了嘴。
也许是他们的目光实在太过□□裸了,那位目不斜视的大步流星的周小姐终于察觉到了。她微微转过头来,朝他们嫣然一笑,而后离开队伍向他们款款走来。那面高大坚固的玻璃墙在她面前起伏游荡,宛若水波一样缓缓分开,正好让出两人宽的通道来。
周子梅停在两人面前,姿态娴雅的径直坐下。她微微侧头,秋波如水:“两位好。”
林简颇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您——您好。”
周子梅妩媚而笑,恰恰好的露出两个酒窝。她的目光温柔恬淡,轻轻的荡过林简的身边:“林先生,你也不必紧张嘛。”
林简赶紧扯出个笑容:“我没紧张。”
周子梅的笑容更灿烂了。她自林简身上移开眼睛目光扫过苏洛,却见这位神色诡异,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敢与她对视。周子梅身子向后一仰,声音变得慵懒悠然:“两位这样躲躲闪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在特务接头呢。”
林简咳嗽了一声。
——不,不是特务接头。咱们是在搞临终关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