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广看着路上零星的几个行人,顿时觉得情况不妙,一行人路上也不敢多耽搁,小跑着来到林袁清驿馆的时候杨云广还不听的喘着气儿,当他看到驿馆门口的的惨状心里不都得一咯噔。
若说之前他派那衙役过来,只不过是想煽风点火,然后趁着大家围攻驿馆的时候再将林袁清救下,比起那时候无声无息的将人救下,这样出现的恰是时候反而更显得自己功劳。
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扭转这件事带来的恶劣影响,杨云广原本以为百姓们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却丝毫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骇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将驿馆拆了,想到林袁清还在里面,杨云广提起衣角不由分说的往里面走。
杨云广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林袁清被一群人挟持着五花大绑,而林袁清自然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了他,毕竟林袁清已经在心里,将这个人千刀万剐了几遍的,他怎么可能会忘了他。
若说之前他还对杨云广抱有希望,此时此刻他已经恨极了杨云广的,看到他都忍不住将他生吞活剥了,索性趁着大家都在一不做二不休闹个鱼死网破的好。
“你们口口声声叫我狗官要取我的性命,可是你们可是你们口中人人称赞的杨云广扬大人又是怎样肮脏龌龊的一个人。”一句话说的林袁清面部狰狞,看着杨云广的表情也是凶狠,既然自己现在已经性命堪忧了,自己怎么也要拽一个给自己垫背的,免得自己死了的路孤单不是么?
听他这么一说现场不少人安静下来,杨云广也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盯着林袁清,想上前一步捂着他的嘴,可是隔着重重人群,百姓的身躯拦着他,怎么也没办法再往前一步。
“他表面上看起来一派正义,私底下为人阴险狠毒,连多年至交都不放过,这种人无情无义卑鄙无耻。”林袁清一口气说完了心里想说的话,只觉得心头畅快淋漓,他不好过又怎么能让杨云广好过。
在场的百姓要么受过杨云广恩惠,要么就是听过杨云广的政绩,人人口中争相称赞的好官突然被爆出这样的丑闻大家自然是愣在当场,人人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在长宁城,人人夸赞的杨云广,会是个卑鄙小人。
然而一阵的愣神过后便是窃窃私语,纷纷在下面对杨云广议论纷纷,而当事人除了站在原地面红耳赤,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一路跟着杨云广的队伍小跑过来的傅云燕因着体力不济落在了队伍最后面,当她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扶着门框的时候,恰巧就听到了林袁清那句话,握着门框的手霎时间冰冷。
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和坚持的,也只有傅家双亲,如今从别人口中得知父亲的死竟然另有原因,傅云燕紧张的指尖都在颤抖。
现场早已经混乱成一团,林袁清倒不像个被绑架的人说话时神情五彩飞扬,不停的说着手上掌握的杨云广的丑事。
杨云广在人群后面气急败坏,却不似他那般破罐子破摔,仍旧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一派胡言,本官所作所为向来对得起天地良心,你不必在这里无端造谣。”
“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如果真是问心无愧你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做那些小动作。”林袁清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反正今天他就算真的逃不出去,也要让杨云广名声扫地。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当了那么多年大家口中的好官,杨云广怎么能接受被大家如此质疑,只见说话间脸色由红转青。
驿馆内大家暂时不忙着声讨林袁清,而是看着他说着更多大家不曾见过甚至不了解的另一面,而杨云广却一直尝试着突破人群去拦着他,再加上又有一群人在旁边起哄,场面可谓是好不热闹。
一阵风吹进驿馆,反倒让驿馆内的气氛越发高涨,门口傅云燕只觉得一阵寒冷,脑海里只回荡着林袁清那句“多年至交都不放过……”
回过身走出驿馆,傅云燕只觉得那群人吵的她头疼的厉害,脑子里却不断想起那场大火,不过是几日前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
倒塌的房屋,院子里时不时传来下人的哭吼和求救声,父亲最后的嘱托和绝望的眼神,一点一点都还是那么清晰。
她永远记得父亲将册子交到自己手上的说的那句话,明明已经生命垂危最后一刻了,他最信任的人除了她便是这个所谓的多年至交,然而现实却是多么的讽刺和可笑。
初来乍到时杨云广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只觉得是人性所致,杨云广不愿被父亲连累所作所为无可厚非,可始终不敢想,原来那场无妄之灾,他竟然也脱不了干系。
走在街上越想傅云燕便越觉得身上冰凉,可是心里却犹如一团火在燃烧,怒火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的瞬间将她包围。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了哪里,等到傅云燕反应过来的时候脚下已然被东西绊住脚步走不动道了,她低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可是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
大概是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即便是那场大火她都没有哭,在后来被杨云广陷害虐待她也强忍着,此时此刻当她发现天大地大自己无处可去的时候,那种孤独感像是瞬间把她包围了。
不知怎的竟然有个小孩在自己脚下被绊住,待她反应过来小孩的母亲已经小跑过来将他扶起来走了,只听到母亲似是在抱怨着他说,“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家吃饭……”
她心中不禁苦笑,不过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却再也不可能听到了。
微风拂着湖畔的杨柳,傅云燕走近了湖畔蹲下身,这一蹲便是许久。
等到再站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天边挂满了星子,暗自握紧了拳头,傅云燕积攒了这么多天的不甘和愤怒,全部一股脑涌上心头。
是夜,凭着记忆摸索到了杨府门口,此时门口早已经挂上了灯笼,白日里才闹的沸沸扬扬的长宁城入了也竟安静的似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长宁城,同样讽刺的一个名字,有杨云广这样的人在,这里怎么会长久安宁,这么想着傅云燕一把推开了杨府大门。
看门的小厮是见过傅云燕的,只是今日闹腾了一天,杨云广多半是不会见客,所以见傅云燕一介女流便出手来拦。
“滚!”傅云燕早就看不惯这些人捧高踩低的模样,气势汹汹的一句话将在场两个小厮吓得愣在原地,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女流闯府,一时竟也忘记拦着。
刚巧路过的杨府管家看到了这一幕,管家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经历过早上那么一通闹腾,一时心里拿捏不准傅云燕来势汹汹所为何事,只好小跑着去通报杨云广。
不等傅云燕闯到前厅,杨云广便携着管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傅云燕面前,光是这张脸,便叫她看得恶心。
“深更半夜你闯本官府邸成何体统。”杨云广也是一脸的疲惫模样,就连官服都未曾换下来。
看到是傅云燕杨云广突然心头一凛,“本官千方百计找你出来都不曾,你竟然今日来自寻死路。”说完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杨大人倒是一贯的心直口快,不知那账本的事是否也是如此?”傅云燕也毫不示弱的直戳杨云广的痛处。
账册被毁的事情只有她和萧卿寒知道,所以只要杨云广不知道账册被毁,必然就会对她心存芥蒂,不敢轻易对她下手。
一句话说的杨云广哑口无言,只好装腔作势的两只手背在身后假装不曾听到傅云燕说过的话。
“只是我想父亲她老人家应该至今都想不到吧,他视若至交的好友,竟然跟我们傅家遭受的无妄之灾脱不了干系。”一段话字字珠玑,即是说给杨云广听,也是在她心口一点点剜肉下来。
听到她这么说杨云广也震惊的睁大双眼看着她,一副显然不敢相信这件事会这么快暴露的模样。
“你在这血口喷人,信不信本官把你抓起来杖责三十。”杨云广食指和中指并拢指着傅云燕说。
“当年的事父亲自问问心无愧,不知杨大人是否同样如此。”傅云燕边说边看着杨云广的眼睛往前面走。
这些话她当然不知道,只不过是编出来诓杨云广的话而已,那本账册,当年发生的事情如今查起来如同大海捞针,杨云广既然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拿到那本账册想必是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等她靠近杨云广已经忍不住步步后退,不过也是混迹官场多年,不过眨眼功夫就恢复镇定,心里却忍不住叹气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唬住。
“三年前常州水坝的事不过是……”话刚出口,一柄利箭破空而出,傅云燕站在杨云广对面的位置,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杨云广眉心中箭,不过须臾倒下去的时候眼神仍旧是不甘。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在场众人吓得不轻,刚刚还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却成了一具尸骨,饶是刚刚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只剩下混乱和不安,小厮和家丁的尖叫声逃跑声俨然甚嚣尘上。
只有傅云燕仍旧淡定的站在那个位置未动过分毫,回头看向箭镞射过来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