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也没有人想要上来帮孔青珩一把。
也许,他们已经得到过中年人的吩咐。
先前帮孔青珩将尸体举上甲板的少年,在离阔口还有几分的位置时,便又从阶梯上下去了,他没有上来。
或许是被勒令过不能出来吧。
没有时间再细想许多,孔青珩拖着尸体,一步一步,慢慢接近了船的边缘。
这艘船很大,比孔青珩汉水时上的那艘还要大,长度还判断不出来,但宽度就已有十丈,可见是艘见惯风浪的大船。
站在船边缘,孔青珩看到了江面辽阔。
眺望之下,竟然见不到河岸。
这,一定是条很有名的江。
难道,是长江?
这艘船,究竟要驶向哪里?
心中有了些猜想,孔青珩手上却没有再迟疑,用力拔出陷入乌春生太阳穴的烛插,伸腿,用力,踢――
“噗通――”
江面荡起了不大的水花,很快,乌春生的尸体,就沉了下去。
随着奔腾的江水一起,不知带往何方。
借着船边木桶,孔青珩打上一桶江水,提着下了甲板。
该死!
早知道,应该把乌春生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的!
等下了甲板,孔青珩站在屋前,看着屋子里木地板上的血迹和呕吐物,重新犯了难。
忽然,衣袖被人扯了扯。
回过头,先前那名帮他抬尸体的少年,指了指人群中空出来的一个角落,那里也避开头顶上的光线,不凑近了很难看清。
不知为何,孔青珩对这名少年产生了一点信任,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来拉自己的衣袖。
尽管,经过这次上船被害,又遭贩卖的事后,孔青珩心中早已竖起了对每个人的防备。
走近了,孔青珩看到,那里堆放着好几个大刷子。
有铁丝的,还有猪鬃毛的。
顿时,眼底闪过了明悟。
“谢谢。”
孔青珩再次衷心的说道。
少年这次,仍是没有答话,不过,却主动走上前拿起两个刷子,递给孔青珩猪鬃毛刷,自己则拿着铁丝刷,随着孔青珩进了小屋。
两个人干活,当然要比一个人来得快。
很快,屋子里就被清理干净。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重新踏上阶梯,孔青珩回过头来,问道。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少年的姓名,明明前面少年也不曾答过他话,明明他也不知道自己上去又将遭遇什么。
但他仍觉得,若有机会,他一定要帮少年一把。
这群人,虽然年龄性别不一,可孔青珩也不是傻瓜。
他能看出来,这些人的身份应该和他如今一样,也是人贩子手里的货物。
或许,他们比他更惨。
因为,他还有个单独的小屋子,有一床破棉絮,他们却连躺下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蜷缩在角落。
“龙阳。”
这次,少年没有沉默。
他似乎有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张嘴的模样有几分不自然,但孔青珩仍听清楚了他口中的两个字。
“嗯,我记下了。”
点点头,孔青珩再不迟疑,抬步翻上了阔口,登上甲板,去寻中年人。
和先前上来那回的无人理会不同,看到孔青珩站到甲板上,一名同样手中拿刀的汉子走到孔青珩身前,示意他跟上。
这艘船的确很大。
不算舱底甲板,足足有四层!
随着带刀大汉上到第二层,孔青珩再次见到了中年人。
他依旧是穿着缎面锦衣,模样看上去和许多大商人没有任何分别,但若是想想,他的货物是“人”,却教人背后生凉。
“很好,你没有迟到。”
中年人的手上端着个紫砂壶,壶嘴长长的,他抬手就能搁入嘴里。
迟到了会怎样?
孔青珩没有问,中年人也没有说。
“你本来是乌大爷的货物,现在乌大爷死了,你就是我的了。”
中年人的下一句话,让孔青珩原本平静下来的脸色,又涌上了几分血气。
即便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半分由不得自己,但被人指着鼻子说成任由买卖的货物,任谁也会生气。
看到孔青珩脸上的不愉,中年人面上没有分毫波动,他不咸不淡道:
“但你的运气很好,我没有乌大爷的一些破毛病,我不会动你。在我的眼里,你只是从一个颇有价值的货物,变成了一个价值更高的货物。”
却是把孔青珩暴起杀掉乌春生的缘由,给误会了。
当然,听到中年人的话,孔青珩也不会开口反驳,白白让对方增加提防。只是……
运气很好?
之前,乌春生也这样说过。
他同样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不然,他也杀不了乌春生。
但,如果他的运气真的很好――
他就不该沦落到如今的境地,更不该在杀死乌春生后,却仍没迎来他想要的自由。
“乌大爷原本是想将你卖给我的,但你也看到了,我不缺货物,所以,你就被放在了底下,由乌大爷亲自押着你去交易。”
中年人淡淡解释道,也说明了孔青珩之前单独住一间小屋的缘故。
“现在,乌大爷死了,你是我的货物,本来该和其它人一样呆在底下的。”
“但,我做生意,向来是童叟无欺。乌大爷在我的船上租下半个月的单间歇息,现在他死了,但屋子还在,既然你杀了他,他留下来的屋子,就该由你继承。”
“你可以当成是杀死乌大爷的胜利品,也可以当做是我对于你奖励。”
“你想把我卖去哪里?”
对中年人所谓的“童叟无欺”又或者“奖励”,孔青珩心中并没有任何波动。
只是,见中年人似乎不介意向他解说,终于,孔青珩问出了他心中盘桓已久的疑惑。
“扬州。”
孔青珩的疑问,似乎并不出中年人的意料,他平静地回答道。
“扬州是个好地方,扬州瘦马、大同婆姨、泰山姑子、杭州船娘……啧啧,这些,可都是人间尤物――”
中年人笑了,脸上带着男人都懂的隐晦笑意。
“不过,我不得不说,你小子的运气真的很好。正如你看到的,底下的货品中,除了女人,还有男人。这一趟,老子要做两桩生意,而你能杀死乌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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