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破晓,元睿三人已率军驻于蛇腾镇南一座矮山之山。从此处俯瞰,镇内景象尽收眼底。照理这个时辰应该尚未到劳作的时候,可是城中却有几处地方灯火通明,与四周的景象显得格格不入,应该就是他们国师的炼丹之所了。
不一会儿,曲向东率斥候小队回报,城中共有四处丹房,果然便是此刻亮着灯火之处,非常好认。
元睿召来上官乾与季丹:“城内蠕蠕虽然不多,但我们此次并非简单的突袭,更重要的是毁坏丹房与防止蠕蠕趁乱运走丹药,所以大家仍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二人轰然应诺。
元睿:“季丹,破城之后,你带一万人把守各城门,不可放一粒丹药出城!”
季丹:“是!”
元睿看看上官乾:“本王与前辈分头行动,每人负责两处丹房,烧了它们!”
上官乾:“是!”
由于柔然人完全没有防备,加之本就不善于守城,城门很快即被元睿攻破。未作片刻停留,元睿部众迅速分为四路,拎着火把便朝各自的目标奔去。
元睿部众目标明确,行动迅捷,没过多久,城内四处丹房便均已燃起熊熊烈火。元睿与几个亲兵背靠墙脚,看着前方火海中的丹房,心潮澎湃。房内不断有柔然士兵与民夫窜出,偶尔有几个试图救火的,都被守在一旁的魏军瞬间歼灭。其余四散逃命的,元睿也便随他们去,并不赶尽杀绝。
火势渐大,既便是远在几十步外的元睿,仿佛也能听见木头燃烧的“噼啪”之声。眼见丹房便要倒塌,忽然,火堆之中跳出一个道人,身后还跟着三个柔然士兵。距离不近,元睿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白光一闪,周围几个阻拦的魏军便毫无征兆地莫名倒地身亡。一眨眼工夫,那群人便已消失在转角处。
“蠕蠕国师!”元睿脑中灵光乍现,不及细思,赶忙拍马追去。几个反应快的亲兵瞥见元睿冲了出去,也立即上马追随,狂甩一通马鞭,总算勉强跟上元睿,其余诸人则被远远地抛在后面。“通知上官将军!发现蠕蠕国师!”元睿朝那些没跟上的亲兵大声喊道,说完再也不顾他们,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人的脚力再好,也终究跑不过战马,拐过两个街道,元睿便追上那个道人。“你是何人?为何会从丹房中出来?是否蠕蠕国师?”无论元睿内心多么确定,首先总要确认一下对方身份。
那道人停下脚步,回首怒视元睿。元睿这才看清他虽已满头白发,可脸色还甚是红润,不似上了年纪的人。只见他双目中射出冰冷嗜血的光芒,如同一头饿狼审视着眼前的猎物,元睿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待那道人发话,身旁那三个柔然士兵已纵身跃至元睿等人跟前,抽出随身弯刀发起凌厉攻势。不论从出刀的姿势还是角度,都可看出这几人的武功底子不错,绝非普通士兵可比。“大家小心!”元睿一边格开来人兵器,一边提醒部下。
然而无济于事,元睿的部下完全不是对手,数招过后,便相继命丧敌手。“太鲁莽了!蠕蠕的厉害我应该是知道的,更何况是他们的国师,且不论他自身武功如何,现在连他身边的人我都未必斗得过。我怎么能就带这么几个人便追击蠕蠕国师?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更不要说此刻左肩还负着伤,行动受限。”元睿暗自责怪自己托大。可话虽如此,当时事态紧急,片刻的迟疑便会让这道人溜了,若是时间倒回,给他再选一次的机会,估计元睿仍会毫不犹豫地追击。
分神之际,忽见面前的柔然士兵一刀当空劈下,元睿忙侧身避开,同时趁对方收力不及,抬腿将他踢出老远。还没喘上一口气,其余两个柔然士兵的弯刀又已逼近,只得强提精神,见招拆招。如此以一敌三,不消多久,元睿额头已汗流不止。
“此人武功不错,留他一条活命,他烧了贫道的炼丹房,贫道要将他收作陪奴,让他受尽折磨而死!”一旁观战的道人恶狠狠道。
柔然士兵闻言有了顾忌,出招也便没那么狠辣,元睿肩上压力顿减。只不过元睿此刻根本无暇在意那道人说了什么,为何对方会突然留手,更没心思去想他口中的“陪奴”到底指的是什么,全副身心都在周遭的三柄弯刀之上。
渐渐地,三个柔然士兵的身形样貌在元睿眼中变得模糊起来,然而神奇的是,那三人的眼神、手臂的肌肉、弯刀的走向甚至四周空气的振动等各种细节却又无比清晰,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元睿也不知为何。
风声自脑后响起,元睿本能地回身荡开弯刀,竟在脑子思考之前身体便已做出反应。挡下一刀,另两刀又当胸搠来。换作平日,元睿定是不及回防,然而此刻那两个柔然士兵肩膀方动,元睿便似预判出他们出招方向般提前斜步至安全之所,并抓住二人招式用老的刹那间隙,闪电般回击一刀。
刀光闪过,带起数片血花,两个柔然士兵双目已瞎,扔下弯刀,抱头嚎叫不已。这一叫将元睿的意识拉回现实,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长刀,莫非这就是上官乾说的水心刀法的最高境界心中无招?
正迟疑间,那道人忽然飞身疾扑向元睿,手往腰间一探,已多了一条银鞭,如长蛇般摇摆着飞来。元睿猛然惊觉,挥刀试图格开长鞭。刀兵相交,元睿终于看清那道人使的乃是一条长约五六尺的铁鞭,密密麻麻地由几十段寸余长的小节组成,故挥舞开来就似皮鞭一般,甚是灵活。若对方用的是刀剑之类的硬兵器,元睿这一刀便已成功封住了他的攻击,可奈何那道人手中武器却是一条软鞭,来势并未被止住,只是转了个圈,依然在元睿手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元睿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回到刚才的状态,可是连试数次皆是徒劳,而对方的攻势凌厉、招式刁钻,几乎每拆一招,元睿身上便多挂一处彩。实力相差悬殊,须臾之间,元睿便已伤痕累累,何时倒下完全取决于对方心情。
而对方仿佛甚是享受那报复的快感,并不急于收场,如同野猫玩弄老鼠般逗弄着元睿。就在元睿几近绝望之时,那道人银鞭鞭头忽然被一刀拍开,呼啸着往回划出一条弧线,原来是上官乾及时赶到。好在那道人身形敏捷,从旁避开,不然此刻便已伤在自己的兵刃之下了。
“鲁笙!蠕蠕国师竟然是你?”上官乾惊呼道。
那眼睛完好的柔然士兵欲趁上官乾说话之际偷袭,弯刀迅速袭向上官乾后背,可上官乾仿佛后面涨了眼睛一般,斜身避过的同时,一刀割断了他的咽喉。
“哼!有何不可?”鲁笙道人好似没见着手下横死的一幕,回答上官乾道。忽然手中银鞭一甩,元睿二人不知他欲从何处攻击,忙全神戒备,不料他却猛地回身,脚尖疾点,跑了。
“想跑!”上官乾正欲追击,却听见身后元睿倒地之声,忙舍弃鲁笙,扶起元睿:“殿下!”
元睿有气无力道:“本王没事,只是太累了,蠕蠕……”
上官乾望着鲁笙远去的方向:“来不及了。”
元睿强忍着蔓延至四肢百骸的酸楚,挣扎站起:“还有两个蠕蠕士兵……”
上官乾指着身旁空地:“殿下说的可是他们?”
顺着上官乾所指低头看去,元睿不禁目瞪口呆,刚刚还与自己缠斗的三个柔然士兵,除了上官乾杀掉的一个外,另外两个也已死在地上,瞳孔突出,嘴角均有一条黑血挂下,与何姑死时情形如出一辙,显然是为了不做俘虏而服毒自尽。“这几个蠕蠕并未服丹,实力却可媲美一般高手,且完全不知惜命,与这种对手交战需当万分小心才是。”元睿心有余悸道。
不料上官乾闻言却扑地跪在元睿面前,事出突然元睿忙伸手去扶,可上官乾暗自使力,以目前筋疲力尽的元睿根本扶不起来。上官乾抓住元睿双手:“殿下,在下是个粗人,也讲不来什么大道理,不过就算这样,在下今日也得好好劝劝殿下。”
元睿一怔:“前辈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上官乾:“殿下自从征战以来,每次总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这固然是好,可也数次将自己陷于危难之间。殿下你是万金之躯,要是死在几个小兵手里,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也不值得。”
元睿老脸微红,上官乾说得不错,颍川一战,邢峰突袭,自己率先冲入敌阵,结果险些丧命,幸得屠洪相救;首遇蠕蠕,又身陷服丹发狂的“黑狼勇士”们重围之中,若非上官乾换出自己,只怕也已成为烈士了;再加上今日,已经足足三次。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好运不可能一直眷顾自己,这个问题确应引起自己重视,于是郑重应诺:“前辈说得在理,本王以后一定注意。”
上官乾擦擦眼泪,起身将元睿左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虽然跑了蠕蠕国师,在殿下的指挥下,这一仗我们仍是大胜。将士们都等着殿下前去庆祝呢!”
元睿忽然斜眼瞧着上官乾:“前辈刚才说这国师叫鲁什么?”
上官乾这才想起此事:“这道士便是以前夜狼盟的护法鲁笙道人,在下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成了蠕蠕的国师了。十几年前沈坤莫名被他与几个手下暗算追杀,身负重伤,在下正好路过,便出手救下了沈坤,也就是打那时起,江湖上才有了‘黑白无常’这个大盗组合。”说着又不禁摇头叹息,“哎!只是没想到后来沈坤又暗害在下,‘黑白无常’随之销声匿迹,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显然对于十一年前的那件事情仍是耿耿于怀。
“过去的事多想也无益,前辈看开些吧!”元睿安慰道,“不过经前辈这么一说,本王倒想起方才鲁笙曾说看本王有些武功,要将本王抓为什么‘陪奴’,不知他是否有捕猎武林中人的习惯,也许当年追捕沈坤也是为此。”
二人说说停停,回到大营时天已大亮。季丹等人胜利的欢呼瞬间感染了元睿,抛下刚刚的不快,也不顾自己那满身的伤痛便投入到狂欢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