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谦当即落马而亡,扬起大片尘土。廖士宁隔得最远,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何事,只见梁兵突然之间跟变了个人似的,士气倍增,就连周遭的的空气之中都仿佛充满了他们的杀气,在那团白色战袍的带领下返身飞扑而来。
己方士卒一触即溃,梁军铁蹄过处,只剩一片血肉模糊。前方士兵黑压压地往回奔逃,廖士宁想要阻止,可他的声音在当时那混乱的战场上根本就传不开。为免被迎面而来的败军踩成烂泥,只得加入溃逃的人流。而梁军则像践踏蝼蚁般随着败退的魏军冲入关中,败局已定,非人力能够阻挡。
天宁关就此失守,快得简直让人有些不明所以,廖士宁与其他溃卒一道被梁军冲至七零八落。一战之后,守军残部已是兵找不着将,将寻不到兵,往前是送死,唯有退往后方。
一路跌跌撞撞地逃至下邳,下邳太守杜耕在听了廖士宁述说的天宁关失守经过之后,不无感慨道:“任将军就是败在太过轻敌,才着了那邢峰小儿的道!”
廖士宁也咬牙切齿:“确是如此,若非他使诈示弱,任将军一时轻敌,也不会落得个一战身死的下场。还请杜府君借末将一万兵马,末将必定将邢峰小儿的人头带至府君面前!”
杜耕思忖片刻:“不妥!咱们再不可与任将军犯同样的错误,听将军一番话,这邢峰还是颇通些兵法门道的,慎重起见,我们不若即刻集合治下各县兵力,强势出击!”
廖士宁抱拳:“还是杜府君想得周到!”
当集合了领内各县兵力之后,杜耕仍是觉得略显不足,又从临近诸郡借了一些,如今下邳城内的魏军已达至空前的五万人。杜耕这下终于不再忧虑,正要出城寻那邢峰,哨兵忽然来报,一白袍将领率大部梁兵进犯,来势迅猛,不出半日即可兵临城下。杜耕与廖士宁二人面面相觑,这邢峰来得倒也真及时,免去了我等寻找的功夫。
话虽如此,杜耕仍是丝毫不敢怠慢,短短半个时辰便将五万人马分为三个距离相等的军阵,每个军阵之间互为犄角,不论敌方攻哪一阵,其余两阵均可迅速靠拢,围歼敌军。
廖士宁向杜耕投来钦佩的目光:“想不到府君也是用兵高手,单看这阵仗,便是一些常年征战的将领也不一定摆得出来!”
杜耕谦逊一笑:“年轻时也打过几年仗罢了,将军过誉了!骄兵必败,任何时候都不可看轻对手,这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所在!”
前方烟尘滚滚,梁军已隐约可见。杜耕再一次动员三军:“将士们!梁人多诈,邢峰狡猾,不论待会形势如何,切记不可乱了阵型,没有军令谁也不得擅自追击!”
“得令!”五万将士齐声高呼,声势浩大,足以令江河沸腾、山岳震颤。
梁兵逐渐逼近,已能听见战马的嘶鸣之声,廖士宁不禁掌心微微冒汗,屏气严阵以待。烟尘之中出现一颗熟悉的白色亮点,随即越来越大,果然便是邢峰!
邢峰以近乎闪电的速度领着千余先头部队飞驰而至,并未因为拦在前方的三个军阵而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片刻之后,没有任何言语,那千余梁兵便迎头狠狠撞上正中一阵,因来势过于猛烈,魏军军阵瞬间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但见邢峰在阵中左冲右突,来去自如,手中一杆长枪防以拦拿、攻以扎刺、出枪如蛟龙腾空、归枪似猛虎**,与之相应的,魏军则是人仰马翻、七零八落。
然而杜耕并未因此慌乱,鼓角声起,左右两阵迅速合拢,将邢峰部众团团围住。接下来便是慢慢缩小包围圈,全歼这股梁军了,杜耕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浅笑。可是令他意外的是,邢峰在阵中并未束手就擒,而是率部以他为中心,结成一个外向圆形枪阵。三分之一扎枪、三分之一准备、三分之一收枪,如此轮换,魏军竟讨不到半点便宜。
更令杜耕胆寒的事紧接着便发生了,由于邢峰太过武勇,他竟忘了这股冲入己方阵中的只是梁军中的小部。当大部梁军出现在阵后,并发起风暴般的攻击之时,他才意识到这批梁军的存在,而他,已没有余兵再发起一次围剿行动了。
在梁军内外夹击之下,魏军又一次上演了大逃亡的戏码。若说天宁关一战,廖士宁心中犹有不平,认为梁军取胜靠的不是实力的话,那么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被打服了,连滚带爬地退出战场,继续后撤,直至入了这阳夏城投奔邓宪。从此与千万魏军一样,那袭白袍便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廖士宁停止述说,面露惭色,而元睿等人也是心情沉重,如此劲敌,若是带着重兵犯境,我大魏岂不危矣。
“报~林将军、殿下,邢峰并未南撤,而是一路向北,此刻已直逼颍川!”一个斥候火急火燎地入内禀报军情。
“什么?”场中所有人均惊呆了。特别是林添翼,更是难以置信,羽林军乃是大魏精锐,与各郡县的守军不可同日而语,强敌在侧,他不向南跑反而继续北进深入敌境,此人若非目空一切视我大魏羽林如无物,便是一心求死想搏个青史留名。好,既然他想死,那我便送他一程!
元睿所在的南方战场铁马金戈往来驰骋,大战一触即发,北方战场却已是烽火连天狼烟遍野,孙荣此刻正陈兵恒州境内的桑干城下,欲强啃下这块硬骨头。而城内与他对阵的也并非无名之辈,乃是叛军五大头目之一,原龙飞镇将夏龙。双方将士均已做好埋骨他乡的觉悟,且早已抛弃其他一切情感,除了杀敌,再无其他诉求。
然而此刻大魏面临的严峻形势远非目前南北两个战争泥潭那么简单,除去朝堂内的明争暗斗,在北方恒州战场继续往北,越过鹰扬诸镇的柔然境内。还有一双眼睛自大魏叛乱爆发以来便一直紧紧地盯着中原的一举一动。他们的主人便是柔然的国师鲁笙道人。
广袤的草原之上,绿草如茵、风景如画,在这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中穿梭着三三两两的牧人与成群结队的牛羊,任何一个中原的青年男女见了这般美景想必都会无限沉醉,而鲁笙二十年来对于此等游牧场景却早已司空见惯,完全没有了感觉。相对这些,他更在意的是他所炼的丹药与亲自训练的那数万黑狼勇士。
今日又有三个黑狼勇士死于他那独特的训练方式,对此他也早已见怪不怪,心中没有半点涟漪,强者生存,弱者淘汰,草原上的规则就是如此简单。从军营中出来,与往常一样鲁笙又一次来到柔然王帐,柔然可汗阿那瑰见是鲁笙,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国师,你又要劝说本汗出兵中原吗?”
鲁笙拍拍自己道袍上的灰尘,鞠了一躬:“是的大汗,我听说南梁也已派兵北上,趁机入侵中原,魏国如今乱成一锅粥,要出兵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阿那瑰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真的吗?梁国也行动了?他们派了多少大军?”
鲁笙:“一万人马!”
阿那瑰那闪烁着异芒的双眸瞬间重归黯淡:“一万?那和草原上的吹过的微风又有什么区别,除了让青草点了下头,不会有留下任何痕迹!”
鲁笙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万人马虽然不多,可却表明了南梁的态度。如果他们见到我们行动,说不定便会再次增兵了!况且为了大汗能入主中原,我已经足足准备了二十年,黑狼勇士人数虽少,可却是个个以一当百骁勇无双,若大汗真的有心一展宏图,实是找不到比当今更为合适的机会了!”
阿那瑰的神情仍是无比犹豫:“虽然魏国内斗,自己人打自己人,可与我们柔然接壤几个军镇却没有动乱,还是和以前一样,坚硬得就像牛头上的角!这么多年我们都拿那些军镇没有办法,本汗可不想国师你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黑狼勇士,都消耗在攻克这些军镇之上!”
鲁笙默然。
就在这时,一个柔然士兵忽然冲进王帐:“大汗!中原人于承烈派了个使者过来,说要和我们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