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蔚蓝的天空下,颤巍巍的立着一座小山,之所以说他是颤巍巍的,因为他实在是太矮了,连上山头树木的树冠,仍不足百米。山,只是当地人的说法。山虽然不高,但覆盖甚广,曲折绵延数十里,不见尽头。山的北面有一个小村子,叫做同山。
初春,乍暖还寒,正是留恋被窝儿的大好时节,一大早,勤劳的太阳老头儿双眼将睁未睁,不知是怀念昨夜的春梦,还是幻想远去的伊人,朦朦胧胧打不起精神。
同山村一片宁静,只有村东头许员外家,人声起伏。
“爹,娘,这么早把人家喊起来干什么呀”,许悠然睁着大大的眼睛,顺溜的说话,而后自顾自的倚着身边的椅子斜坐下来。
如果你以为这孩子早上刚起来就这么清醒,那就大错特错了,走到许大小姐面前,您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毫无焦距,也就是说,现在的许大小姐还处于半饱半暖半清醒的休眠状态。
看吧,经验老道的许员外就识破了这一伪装,五指并拢,手心向下,朝着桌子狠狠一拍,“啪”,朝八仙桌面上下震动,一时间桌上茶壶歪斜,茶水四溅。
在许员外的生猛威慑下,许悠然一个激灵从休眠中重启,待发现是自家老爹后,满脸无奈:“爹呀,您赖好也是奔五十的人了,怎么能随便动气,万一高血压脑梗怎么办,您说您这么激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不是逼我这个当女儿的上绝路吗,要是让大哥知道了,非得拿把菜刀劈了我不可,还有,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到时候,一双儿女都没了,您老两口可怎么办呀?”
许悠然一口气说完,连气儿都不带喘的,欣欣然端起旁边的茶杯润嗓子,待杯子举到嘴边,才瞄见自家爹爹脸色发紫,大有朝黑发展的趋势,才知道这次玩大了,真要把老头子气出个好歹……许悠然一阵哆嗦。
茶到嘴边,两片粉唇轻启,唇瓣微颤,水面掀起层层波澜,而后将茶杯移到到自家老爹唇边,还不忘加上一句:“爹,茶已经不烫了,您喝杯茶润润嗓子吧,”一副体贴小棉袄的做派。
第一次享受自家闺女的伺候,许员外再大的气也没了,再加上被气了这么长时间,确实渴了,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虽然没有松口什么事儿,脸色却开始好转。
许悠然见老爹这边火候差不多了,便瞄向自家老娘,意思是:您的头号打手已经沦陷了,有什么招数,放马过来吧,总不能大清早吊嗓子呢吧。
但凡大boss总要有些架子的,您看,在老娘的示意下,虽然不情愿,许员外还是继续开口:“然然呀,你看你再有五个月就十七岁了……”
短暂的停顿后,听赵员外接着道:“你大哥哪里,我们老两口是不担心了,现在家里只剩下你了,爹知道你主意大,擅自给你找一个你也不一定满意,所以呢,我跟你娘今天早上叫你起来,商量着也抓紧给你定一门亲事。”
许员外说完,还有些惴惴不安,他可是两边都不想得罪呀。
听完一席话,许悠然下意识的反应,就让许员外的希望破灭了,一扫方才的乖巧模样儿,身体紧绷,整个人直立起来,如炸了毛的公鸡:“什么?!定亲――嫁人――”
声音之大,频率之高,只见屋顶蛛网下坠,尘土抖落。
在许悠然的心中,自己还只是个中学生,充其量就是四邻八方的孩子王,身为家中的老幺,可以调皮,可以淘气,偶尔还可以撒撒娇,好歹有父母宠着,兄长护着,即使有那么个比自己还小几个月的嫂子进门,对自己的生活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依然无忧无虑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万万没想到,嫁人这两个字会被按在自己头上。
震惊之后,许悠然恢复思考能力,老爹充其量也就是个吹号角的,连先锋都算不上,认清形势后,许大小姐甩甩头,抖擞抖擞精神,直奔首要目标:“娘,您就这么想让我嫁出去吗,我舍不得您呀!”
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的看着刘氏,活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只差摇尾乞怜了,“娘,人家真的不想离开您吗,再说,大哥不是十九岁才结的婚吗!”
“你哥是男孩子,你能跟你哥比吗,你嫂子比你都还小呢,”刘氏立场坚定。
许大小姐见感情攻势行不通,一咬牙,拿出自己的绝招,以理服人:“娘,你说女人为什么要嫁人呢,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大的女儿,最后却要送到别人家里,还得赔上那么多的嫁妆,您说在家您啥活都不舍得我干,从小一句狠话都没说过,就这么一下子要把我给嫁了,娘,你舍得吗,呜呜……”
悠然那袖子抹了抹干涩的眼睛,为什么今天流不出来了呢,难道是平常泪腺用的多,枯竭了,不管了,戏总要往下演:“娘啊,您说,我这嫁的人,也不知道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更不知道是什么性子,这万一要是个内心黑暗的表里不一有暴力倾向的,女儿嫁过去,不是往火坑里跳吗,再说了,就算女儿走了八辈子的好运,嫁了一个正常的男人,肯定要面对婆婆公公,哥嫂小姑,您说女儿这么笨,怎能应付的过来呢,娘呀,到那时,又没有娘疼我,女儿可怎么活呀。”
悠然说完,一边假装抹泪,便暗自观察老娘神态,刘氏仿佛早知道她要这么说,做好了心理准备似的,依旧端着茶杯,轻酌慢饮,不动如山。
一席话收效甚微,悠然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继续游说:“娘呀,您看,女儿在家里,什么也不会干,女红从来没碰过,厨艺一般,琴棋不通,书画了了,还老是说错话,惹您和爹爹生气,如果到了婆家,肯定被罚,到时候一日三餐不保,隆冬衣衫不暖,处处遭人嫌弃,时时受人冷眼,呜呜……”
听到这些,刘氏终于动容,许悠然却是一阵窃喜,加足马力,“到那时,女儿受一点苦不要紧,可他们看女儿一无是处,肯定要说是母亲无能,没有把女儿教导好,到时,女儿就成了万恶不赦的不孝女了,还连累咱家的名声,那我可就对不起许家的列祖列宗了。”
能说动刘氏,说明这次胜算颇大,自己就脱离了嫁人这个牢笼,自由自在的翱翔了,许悠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然然呀,看来你也长大了,知道思考问题了。”
听了刘氏松了口,悠然心里乐翻了天,面上却仍是苦瓜样。
“悠然啊,娘亲仔细想过了,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以前对你却是太松了……”
悠然伸长耳朵,太松了,这是个神马情况。
“所以,悠然呀,”刘氏一脸无奈,仿佛下定了决心,接着道,“以后你哪也不能去,就呆在家里,重点学习女红,顺变温习厨艺,至于琴棋书画,在咱这种小地方,就粗略过一遍吧。”
什么!自己想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呀,女红,厨艺,琴棋书画,还分重点学习,顺变温习和粗略过一遍,许悠然无语望苍天。
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什么叫作茧自缚,就是自己这样的,千辛万苦挖了个坑,不用推,自己先跳了下去,还巴拉巴拉几下,将坑填平了。
回到自己房间,许悠然脑门上还盘旋着女红厨艺琴棋书画几重大山,直到写完练了几张大字,才冷静下来,小脸儿上没有了愁苦,更没有了方才的娇嗔。
窗外,一行鸿雁飞过,对对排成行,沿着固有的方向不断拍动着翅膀。
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有看似作对却事事包容的爹爹,表面严厉却内心关怀的娘亲,更有处处设想周到的大哥,还有四邻八方熟稔热心的邻居,许悠然真的很喜欢这样温馨和谐的生活。
虽然有一个成熟的灵魂,但许悠然天生就是个随意而安的性子,正如跟自己老爹作对逗趣,跟娘亲耍赖撒娇一样,许悠然一直都是去适应自己的身份,并甘之若饴。
蓝色的天空下,白云朵朵,“人”字形的雁群越来越小,成为小山的点缀,院子里,杨树已经抽芽,枝条上带着点点淡绿色的小包。院门口,几个孩子快乐的嘻嘻,曾经玩的要好的姐妹大都已嫁做人妇,四邻八方,好像只剩下自己这个老姑娘了,怪不得父母着急呢。
“入乡随俗呀,看来真的该嫁人了!”许悠然喃喃自语,认真想着自己未来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