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太清观立即写了两封信,派望风将一封信与三药罐去斑膏送到太明观交给观主子风道姑,让子风道姑找观里的道姑试药膏的药效。
子风道姑跟广明子同辈,以前麻烦他制了许多回药丸,这次难得他开口,自然痛快的同意。
她将观里几个年迈脸上生着老年斑的道姑找来,让她们自愿涂抹去斑膏,等着明日药效出来,再过七日身体没有副作用,就让全观肌肤上生斑的道姑试用。
广明子派望阳将另一封信与密封的三罐去斑膏、一罐冻疮膏、两罐秋梨膏送往京都白云观,转交隐居深山不问世事的师父药神赤灵子。
信上如实描述李晶晶的年龄性格制药术,并附上她制的新药去斑膏和冻疮膏,秋梨膏是请赤灵子鉴定她的制药术。
秋梨膏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了,道教、佛教及各大药堂的药师都会制此膏,只是药术有高有低,熬出来的膏药效也同样。
赤灵子年幼时家境贫寒,还是婴孩的妹妹患了百日咳,家里没银钱又重男轻女,没给他妹妹请郎中看病。
五岁的赤灵子在亲戚家尝了三勺秋梨膏,回去求双亲花了五文钱买了个破了口的药罐,用自家的梨子、桔皮熬成了秋梨膏,给妹妹吃了十日,就医好了咳嗽。
广明子特意附上秋梨膏,意在勾起赤灵子的回忆,入世收李晶晶为弟子。
李老实夫妻以为广明子要收李晶晶为徒,却是低估了他的人品与眼光。
且说那日早晨曲快手向族人借来驴车,邓氏叫小邓氏给不肯离开的林氏收拾行礼,林氏跪下相求,曲快手心意已决,林氏终究被邓氏送进了太明观。
曲家村以前从未有过妹子、堂客被送到太明观久居的事。
村人听闻林氏去了太明观养病,开始不以为然,后来打听到林氏虐待小邓氏,使得小邓氏两年未怀上子嗣,都道林氏丑人多做怪、妇人心思毒。
林氏在太明观被管事道姑安置在最偏僻的香房,环境优雅,一日吃三餐,伙食不比曲家吃得差,只是按照房费分成档次。
她吃的是香房里面最次的一档,感觉非常不受重视,妒忌那些住三餐吃好的女子,天天生着闷气。
住在一个院有两个老妇人是居士,有三个青年女子是未成亲与男子私奔名声毁了被家人弃在此地。
两个老妇人瞧不上林氏,林氏又瞧不上三个年青女子。
她交不到朋友,又在屋子里坐不住,就在观里到处游走,哪怕下雪天,也不打油伞乱逛,年前冻着得了伤寒。
她是故意患病,寻思此时曲长久父子已经回到曲家村,曲长久不来,曲多肯定会来瞧看,到时她就逼着曲多把她接回家过春节。
观里给曲家送了信,直到年三十都没有人来探望,她气得大骂曲家人,过了一个充满怨气的年。
正月刚过完热闹的上元节,一个晴天的早晨,曲家村曲族祠堂召开全族大会。
老族长宣布开春二月二龙抬头族里成立学堂,地点就在祠堂,先生是浏阳县里前朝的老秀才刘定江。
本族的孩子无论男女,五岁以上都能免费上学堂。外姓跟本族有姻亲关系的孩子只收六岁以上小童,每年束修费六分银钱。
曲族老少欢呼,对老族长的决定感激不尽。
消息传出去三天,本族三十七个孩子报名,跟本族姻亲关系外姓人家有三十二个孩子报名。
老族长赶紧跟族里的几位长者商议,又去浏阳县请了一位老秀才李森,在祠堂外盖了一大间砖瓦屋。
到了学堂开学前一天,报名的孩子人数已多达一百二十七人,最大的孩子十三岁,最小的孩子刚满五岁。
本族的三十七人,外姓的竟有九十人。束修费便收了五十四两银钱,除去盖砖瓦屋的四两、两个先生的费用四十八两,还余下二两。
曲族的名望远播,都传到了浏阳县。
县令派师爷在二月二那天送来给学堂亲笔题名的金匾,并将此事当成政绩上报潭州府。
曾在旧朝是贱籍身份的曲族在新朝竟开明的用祠堂当了学堂,并且对族里孩子免收学费,对外姓孩子收取微薄银钱的学费。
新朝即将首届科考,潭州府为了表彰曲族,在潭州一带引起家族学潮风,特额外批给浏阳县县试曲族七个秀才名额。
三月中旬浏阳县县衙大门外的白墙,告示栏里贴出了县试榜单,曲族此次所有参考学子的名字赫然在列。
老族长的二孙曲定林位列榜首,长孙曲定山第三,另有曲族三位学子排名前三十,曲多排名第四十一,曲长久的名字排在最后一名。
春光灿烂,山野万紫千红,百鸟啼唱,清溪潺潺。
曲家村鞭炮声震耳欲聋,太和镇来的焰火队敲锣打鼓舞龙耍狮子,全村男女老少欢天喜地迎接曲族县试高中的七位秀才。
曲老族长下巴山羊白胡子随风轻飘,老泪纵横,激动欢喜的说不出话来。
“爷爷,孙子给您磕头。”曲定山领着新出炉的六位秀才齐齐给老族长跪下磕头。
曲老族长双手抖动挨个将七人扶起来,一个劲的道:“你们已是脱了贱户籍的秀才老爷,见官员都不用下跪,怎能跪我,都快起来。”
曲定山在曲老族长耳边道:“爷爷,县令大人昨个在宴会后特意留下我们七人,他说您高瞻远瞩办族学,如此潭州府才会多给县里七个秀才名额。”
曲老族长对此事已有耳闻,没想到是真的,看来他做对了。
曲定林道:“爷爷,县令大人个人给我与哥哥送了十两银钱,还问我们有没有娶亲。”
曲老族长泪眼射出精光,抓住二孙子的手腕,急问道:“你怎么说的?”
他花了许多银钱培养几个孙子到潭州、浏阳县书院读书,除去想让孙子高中,还想娶到出身好的妻子。
长孙曲定山娶了县城捕快的女儿柳氏。柳氏的哥哥跟曲定山是潭州书院的同窗,此次也高中秀才,排名第五。
二孙子曲定林的亲事迟迟不定,就是等着中了秀才再说。
曲定林有些害羞道:“我如实答复没有定亲。县令大人说要过了清明节,请您老到府上一叙。”
曲老族长喜出往外激动道:“林伢子,你有大福气了。县令大人这是要给你做媒。”
曲快手、李家迎了曲长久、曲多,从村口浩浩荡荡回到曲家。
曲快手笑得合不拢嘴,眉飞色舞,比自己中了秀才还高兴。
邓氏激动的热泪盈眶,望着夫君赞叹道:“当年多亏你英明,送长久、多伢子上学堂。”
她一个深山村里极为贫穷农户女子,竟然当上秀才的娘、秀才的奶奶,这是做梦不敢想的事。
曲氏同样很高兴,道:“曲家祖祖辈辈干的营生都被人瞧不起,哥哥嫂嫂在县城里没有什么朋友,这回长久、多伢子成了秀才老爷,哥哥嫂嫂总算扬眉吐气!”
贺氏脸上浅浅的笑,眼睛望着堂屋外蔚蓝的天空,不知想着什么。
李云霄在贺氏腿上坐着,叫道:“娘,我长大要考上秀才,让你当秀才夫人。”
李晶晶瞪眼道:“乱说。你考上秀才,娘是秀才的娘!”
中午两家喜气洋洋坐一堆吃庆功宴。
小邓氏吃鱼时突然间呕吐,把众人吓了一跳,待请来曲郎中就诊,方知她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算日子是正月春节怀上的。
曲郎中临走时道:“福叔,你家双喜临门,恭喜!”
曲多望向小邓氏的目光充满柔情感激。
曲快手喜得又多喝了两杯。
邓氏目光凝视,笑道:“你是两个身子的人,以后少做家务,今个的碗多,奶奶洗了。”
小邓氏满怀感激的道:“奶奶,家务活不多,我能干得了。”
邓氏比林氏强百倍,何况又是隔代疼,跟小邓氏是远方亲戚,对小邓氏很好。
李晶晶指着小邓氏的肚子,问正吃着点心的李云霄道:“你说嫂嫂肚子里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李云霄瞟了一眼道:“弟弟!”
众人哈哈大笑,小邓氏又羞又喜,脸颊飞起两片红霞。
她怀了孕比以前胖了些,皮肤白里透红,比曲家村大多数的小堂客漂亮。
曲多望着一直在笑的曲长久,道:“爷爷、奶奶,我堂客已经怀了身孕,我明个去观里将我娘接回来。”
小邓氏一听脸色苍白,幽幽的望了曲多一眼,闭眸晕倒瘫在座椅上。
她三个月没来月事,饭量比平时大,已知自己怀了身孕,可是害怕林氏从观里回来害了她流产,一直瞒着不告诉任何人。
谁料想今日吃鱼呕吐引来曲郎中诊脉瞒不住怀孕的事实,曲多知道后每一件事就是要把林氏接回来。
小邓氏一晕,在场两家人都慌了,生怕有个闪失把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给流掉了。
曲多愣愣的坐着,望着双眸紧闭的小邓氏,脑海里浮现她幽幽的眼神,想起成亲两年发生许多事情,心情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