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四月在这个屋子呆了三天,大多时候都是在发呆,本以为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会记起很多的人或事,却发现脑袋里空空的,无论是喜悦的还是痛苦的画面,都似隔了层纱,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她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她从小就知道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只有在这个有阿婆的房子里,她才敢稍稍褪去身上包裹着的厚厚的茧。
四月是在第四天的清晨坐上了最早的一班公交车离开的。
下站后,四月先绕到菜市场买了够一个人吃的蔬菜跟肉类后,才回到租住的房子。她有条不紊的洗菜切菜,将所需要的配料都准备好,正准备下油锅,外头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她微微一愣,关掉火,转身开门。
原来是房东,她朝对方点了点头,安静地等着对方先开口。
门外大腹便便的男人朝她笑了笑,笑容里不自觉得带了点讨好,“你这几天去了哪儿啊,前天有个女人来找你,挺漂亮的,看着挺有钱的样子。”
“回了趟老家。”四月淡淡地说了句。
“哦。”男人讪讪地笑笑,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穿得挺穷酸的,脾气古怪又凶狠,想揩点油都不给,装的倒是挺清高的。除了交房租和水电费,她一向不搭理他,看不出她认识那么个有钱人啊。
一面为自己的看走眼而懊恼,一面又絮絮叨叨地开口道:“找你的那个女人托我跟你捎句话,说是让你回来后去青阳路的紫荆公寓找她,对了,这是她的电话号码。”说着,他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四月。
看了看纸条上写的一串陌生的号码,四月有些疑惑,“她有没有告诉你她的名字啊?”
房东摸了摸鼻子,“她没说。”他倒是想跟那个漂亮女人搭讪来着,可人家压根不给他机会啊。
四月点点头,道了声谢,也没多跟房东扯什么闲话,阖上门,将纸条随手放在一边,她重新开了火,手脚麻利地炒起菜来。不到一小时,简单的两菜一汤就做好了,在狭小的餐桌上吃过饭后,她把剩下的菜肴放在了冰箱里。说起这个冰箱,还是因为要冰冻烧烤用的食材而从二手市场买的。
自从阿遇因为高利贷被捉了去后,她再没有什么闲心出摊了。其实从阿遇出事到现在,也才不过过了短短一个星期。以前阿遇偶尔也会赌个几把,都是些小打小闹,四月并没有太过在意,谁知道他半个月前鬼迷心窍,一个晚上就输了十万。
他怕四月知道,就借了高利贷想赢回来,可是输红了眼的人哪有什么理智可言,胆量倒是出奇的大,次次都赌大的,钱输光了不说,高利贷利滚利,整整欠下了30万。
如果不是放高利贷的人打电话过来,四月还被蒙在鼓里。
翻出包里的存折,硬质的纸张上印刻了几个零,一眼就能看到头。钱包里的现金也就只剩八百了,余下的20万根本就不可能凑齐。四月怔忪地盯着手里的存折,忽然想到了什么,找出了之前被随手搁置的纸条。
她仔细地摊平了那张薄薄的纸条,许是号码的主人当时写的匆忙,最后一个数字9下笔太过用力,深深的划破了纸背。
在手机上查询地图,寻找到去往紫荆公寓的公交路线,四月辗转了几趟公交才到达目的地。虽然字面上说是公寓,但隔着镂空花纹的围栏,里面俨然是一栋栋红砖绿瓦的别墅。翠绿而繁盛的香樟树一排排伫立其间,偶尔有白鸽飞过,在这闹市之中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四月握着手机的右手微微有些潮湿,她拿出纸条,对照着将号码一个个的输进了手机。等到将号码拨好,她又再三比对了几遍,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拨通键。
她静静等待着,没响几声,电话里传来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脑海里有一瞬的空白,四月下意识地播了重播键,电话里仍然得到刚才的回复。她有些懵了,尽管没有抱有特别大的希望,但号码是空号这一情况她是没有想过的。
她和阿遇都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自从两年前阿遇的父母发生车祸去世后,跟那边的亲戚都断的干净了。阿遇性子豪爽开朗,到哪儿都能交一大帮子朋友,可这些都是所谓的酒肉朋友,她给他们打电话一个个都推说遇到了麻烦事拿不出闲钱来。
本以为这个陌生号码是阿遇的某个她不知道的朋友给打来的的,到头来确是一场空。
果然,侥幸的心理是要不得的。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从远处驶来,车上放着舒缓的g小调轻音乐,顾青颜将目光投向窗外一排排向后退去的香樟树上,右手搭在车窗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节拍。夏白将靠在他肩膀的脑袋扶正,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睡意惺忪的问:“到了吗?”
“嗯。”男子懒懒的应了声,没有收回视线。
夏白有些不满,也转过头看着窗外,不知道为什么,青颜的性子越发的捉摸不定了,他像一阵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她身边溜走。漫不经心地一撇,看到某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时,她忽然顿住,掩饰性地收回目光,拉了拉男子的手,“青颜,我想吃青华路那边的法国菜了。”
顾青颜闻言,回过头,略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她,看的夏白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没说什么,即使回来的途中路过过青华路。他有些疲累的阖上眼,淡淡地吩咐道:“老王,掉个头,去青华路。”
车子很快就调转了个方向,与公寓门口的某个身影背道而驰。夏白心里松了一口气,看到顾青颜困倦的神色,又有些心疼:“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说着自然的伸出手帮他按揉着太阳穴。
只是,心里像坠着重重的石头一般,不安生。
***
四月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肚子不怎么饿,她直接盛了小半碗的冷饭,就着中午炒的菜草草的吃了点。
她其实有点晕车,虽然不会吐,可是会头晕,这会儿就不想动弹。勉强去厨房烧了壶水,她用毛巾擦了擦身体,钻到床上时顺手拿起一边的遥控器打开了24寸的小电视。由于没有装有线电视,翻来覆去就几个台,四月随便调了个台,安安静静地看着电视。
她其实是个很无趣的女人,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临睡前,她从犄角旮旯找到一张有些发黄的宣传纸,纸上用粗黑的字体写着几个字眼,临了留下一串电话号码。
她扫了一眼那个号码,便把宣传纸塞到了枕头下。心跳的缓了些,她摸了摸心脏的地方,模模糊糊地想不知道那个器官在哪个位置。
第二天下午,四月根据对方给出的路线找到了地址,是一个比较隐蔽的废弃的工厂。周边没有什么行人,不远处是一个垃圾清理站,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令人恶心的难闻气味。她下意识地握了握包里用布包裹着的刀,稳了稳跳的过急的心跳,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四月简短的说明自己的方位,等了好一会儿,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子走进了她。
四月跟他四目相对,正好瞅见了对方右脸上一道不浅的刀疤。
心突了突,她睁大了眼,僵硬刻板地问:“说好的价格,不会变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