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事实上,没有等面前的男人回应,阿狸就已经渐渐掀开了他的面具。像是着了魔一般,指尖颤抖着,心也失去了正常的跳动节奏……
砰,砰砰,砰砰砰――
啊――
白花花的月光下,阿狸一手拿着那古铜色的面具,一手迅速捂住嘴。如果晚了一步,尖叫就会不受控制地划破夜空一般。
男人的脸上横七竖八全是疤痕,狰狞的,像虫子横着一般,找不到一块好肉。这样的面容,已经不是丑陋,可怕,或者恐惧可以形容的。
只有那双眼睛,同歌舒瑾类似的桃花眼,还是人形,可以窥探出他的心绪。
清澈透明的眸子,看不到一丝杂质,温柔地,爱怜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阿狸知道,此时此刻,如果大叫出来,会是一件十分不礼貌,而且十分伤人的举动。但她控制不住,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恐惧,不是惊愕,却逼得她下意识地向后退……
她慢慢倒退,他缓缓靠近。
“狸儿,别……别怕……”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起话来,整张脸上的疤痕都像是毛虫在蠕动,让人恶心反胃。
他伸出手臂,似乎想要急切地去触碰她,可又总是停在她一拳远的距离外。
眸中的迫切之情,似在燃烧。
面目纠结之间,更显可怖。
“你……别,别过来……啊!”
阿狸心乱如麻,脑袋混沌成了一团浆糊。
为什么,为什么不想让他靠近?
不是因为恐惧,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慌乱之中,阿狸脚底一滑,坠入湖水。
阳春四月,乍暖还寒。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凝固,动弹不得。
不幸中的万幸,湖水并不深,阿狸没有全身入水,冰冷的湖水齐到脖子之下。
然后,她就看着那个奇怪的男人也跳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来救她。
明明湖水刺骨,那人的衣服也湿透了大半,可他的怀抱却异常温暖:“狸儿,”短短两个字,叫阿狸十分安心,他说,“狸儿……别……别怕……有,有我……”
他拉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腰肢,艰难地向岸上攀爬。
他叫她不要怕,可他自己心里却怕得很。
他的狸儿回来了,变的那么美,一头银发,一对熠熠生辉的眸子,还有吹弹可破,胭脂琼玉般的肌肤……美得他不敢直视,但是,她不认识他了。不仅如此,还用一种恐惧的表情看他。
昙醒之好怕,不是怕她忘记他,而是怕她被人欺负了……
“你――”怀里的小姑娘忽然问,“你认识我的,是吧。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那一刻,阿狸隐约觉得自己也许并不叫作悠悠。
“狸儿……”昙醒之停下脚步,青紫的嘴唇颤抖不停,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我的……狸儿……”
“梨?”阿狸疑惑地望他,“梨花的梨么?”
他狠狠摇头,迅速地眨眼,似乎要表达什么,却又说不清楚,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狸儿,我的……我的……狸儿……”
他的样子,看在阿狸眼中,莫名地难过。
他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容颜被毁,行为痴傻……他叫她梨儿,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字,但听到耳中,竟很熨帖。
头又疼了起来。
阿狸的心底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而那巨石之下,便是她一直想不起的过往。
她闭上眼睛,努力起去想,可越是努力,越空空如也。
阿狸费力地想把那块石头搬起啦,可又有一种隐隐的力量向下压着它。
天人交战,忽地,她只觉一阵眩晕,喉咙丝丝腥甜。
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不省人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昙醒之手足无措。
惊慌之间,狰狞的脸庞更加苍白。
他呼喊着阿狸的名字,将她向岸边带。
其实他很怕水。
虽然昙醒之的脑子不灵光,但当年水葬的记忆仍如梦魇。
即便如此,看到阿狸落水的瞬间,所有的恐惧都没有了,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狸儿受伤。
这是一个人工湖,湖边的水面距离湖底有一段很高的距离。
昙醒之一手抱着阿狸,一手使劲扒着岸边,想要跃身而上。然而他没有功夫在身,想要脱离险境,势比登天。
他只能换了一种方法,托着阿狸,把她向岸上举。可是,他脚下踩着淤泥,且不说他自己就难以站稳,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托举一个人上去,更是难上加难。
很快,十个指头都被岸边乱石划出了血,寸余长的口子,鲜血淋漓。可他丝毫不觉得疼,只是固执地护着怀中的阿狸,小心翼翼地向上托。
头顶忽有人言:“把她给我。”
昙醒之手一抖,慌忙把阿狸抱紧,顺目而望,岸边花树中,站着一个银袍子的男人。正噙着笑瞧他:“不给么?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今晚死在你怀里。”
水中的昙醒之向后退了退,他记得这个人。
一年前,在樱花林里,就是他欺负了狸儿,他是个坏人。
“别……别……别伤害她……”
歌舒瑾撇嘴冷笑:“伤害她的人是你。今晚若不是你,她会坠湖么,她会吐血么,她会晕倒么?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怪物,扫把星。”
歌舒瑾每说一个字,昙醒之就狠狠咬一下嘴唇,脸色青白,眸光涣散:“不,不是……不……”
他不想伤害她的,她是他心尖尖上的姑娘,他怎么忍心让她疼。
可是,这个人说的又没有错,若不是他追过来,狸儿也不会坠湖,不会吐血,不会昏迷不醒。难道自己……对于狸儿来说,真的只是个灾星么?
他不能保护她,他这般无能,他让她受伤……与其这样苟延残喘,他倒不如死了算了!
临死之前,能再见到狸儿一面,也是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