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郑若希做辅导老师也有段时间了。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辅导萧清越的英语,然后向萧曼君汇报。灯火通明的书房里,萧曼君坐在大班椅上,她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郑若希坐下来说话。
“郑小姐给清越辅导了一段时间,她的英语成绩也有所提高,真的辛苦你了。”萧曼君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客套话,令郑若希着实有些错愕。
她抬起头看萧曼君,谦虚地笑笑,“萧总客气了……”
萧曼君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她面前,“这是你这个月的薪酬。”
郑若希看着那个工资袋迟疑了会,但还是伸手接过了,她露出一个疑惑的笑容,“距离月底还有好几天,萧总怎么提前给薪资?”
书桌后方的萧曼君脸上的表情沉默了一瞬,几不可闻地低叹了声,听起来就像是浓浓的哀怨,“我前夫要送清越到国外读书。”她的手指覆上额头,“你的辅导工作也到此为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郑若希捏着工资袋扭头扫了她一眼,漠然地问:“这几天我还需要来吗?”
“你看情况吧。”萧曼君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从她话中的口吻听来,其实她的意思是郑若希可来可不来的,毕竟这辅导的工作只是临时性的,总有一天要结束。
郑若希抬起眼真诚地看着她,“清越下周准备考试,这几天我都会来替她补习。”
“我最欣赏有始有终的年轻人。”萧曼君清浅地笑了笑,“这样吧,这几天你边找工作边辅导清越的英语,找到合适的跟我说一声就可以不用再来了。”萧曼君也不过四头出头,却一口一个年轻人地叫郑若希,言谈中保持着距离,又让人感到自然亲和。
就这样过了几天,萧曼君又主动来找郑若希,她直截了当地问:“你找到工作了吗?”她淡淡地笑了下,“我有个朋友想招助理,你可以去试试,当然了,虽说我把你介绍给他,但用不用你还得他说了算。”
郑若希垂下眼,“谢谢萧总的提携。”
萧曼君摆了摆手,“你先别谢我,那只是家小公司,发展空间不太,不过呢,倒是能给你磨练一下。”
这只是一家小型私企,老板姓徐,年近五十,儿女都移民国外,他经营这公司也只作消遣,主要接建筑设计的生意,不亏本也没多少作为。
郑若希做他的助理兼秘书。
“徐总,您的咖啡。”
徐维宾拎起咖啡杯,香浓的咖啡味窜上鼻端,他扬起一边唇角笑,“小郑你泡的咖啡真不错,比起之前那些秘书泡的速溶咖啡好太多了。”
郑若希听之一笑,她是专门学过泡咖啡的,因为……周淮安喜欢。
徐维宾把杯子轻轻放回桌上,向后靠上沙发舒适地长长吐出一口气,用一种慵懒的语调继续说:“听说你大学读的外语专业,英语八级?那你来我这里真的屈就了。”
郑若希听他这样说有些尴尬,只得应了声:“……也就这样了。”
“你别谦虚。”徐维宾微微一笑,“小郑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没有的话,我介绍我侄子给你认识,他呢,也算是年轻有为,在本市经营一家游戏公司,他姓宋……”
“我离过一次婚,现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徐维宾一愣,看郑若希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他老婆来公司时也见过她好几次,还老叫他把郑若希介绍给她家侄子认识,可她竟离过一次婚,倒是可惜了。
郑若希并不觉得可惜。
一个曾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不再轻易动心的女人,她很难再为另一个人怦然心动,并不会轻易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她从徐维宾办公室出来,刚到下班时间,公司的同事陆续离开。
初春的雨天带着凉意,郑若希拥紧自己的外衣,撑着伞,融入人群中。
雨幕渐渐模糊了夜色,她独自行走在早已烂熟于心的街道,远处的野猫跃过马路,迅速消失。僻静的街道一辆过路的车都没有,整个世界陷入混浊潮湿之中,小雨打在伞上发出鼓点般的声音,成就幽静悠长的曲子。
然而,前方公寓大门外的一群人打破了万籁俱寂的夜。
地上散开好几把伞,被暴风冷雨打湿身的徐淑娴还跟房东杨姐扭打在一起,郑若然在旁边劝架,其他人都撑着伞围观。
郑若希愣了愣,随即跑进了雨中。
她想拉开厮打的俩人,被徐淑娴推了一把,狠狠地摔倒在地,手掌手肋火辣辣地痛,徐淑娴叫骂的声音继续飙升,句句都难于入耳。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郑若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你们再打我就报警!”
她的伞早就被扔到角落,浑身被夜雾般的冷雨打湿,郑若希冷冷瞅着终于停下来却仍在对骂的俩人,“不打的话,都回家吧。”
郑若希收拾残局,先向房东杨姐道歉,给了杨姐几百块,又被杨姐责骂了顿才算完事。她回到家中,还要看徐淑娴的面色。
“嗳哟,你轻点……”徐淑娴边朝郑若然吼,边骂郑若希,“你去哪了?是不是给钱那个贱-货?我真的白生白养你了,连你亲妈是谁都分不清?!”
郑若然故意加重了手劲的力度,疼得徐淑娴呲牙裂嘴,“你这么用力做什么?皮都被蹭掉了!”
她撇了撇嘴,“那你就别动,也别说话。”她抬眸看郑若希,“姐,你的手掌也擦伤了吧,我也给你贴止血贴。”
郑若希摇着头,坐在沙发处,捏了捏眉心,露出疲惫的表情问徐淑娴,“妈,你为什么要跟杨姐打架?”
徐淑娴讪讪地说:“我跟她说你的前夫是周淮安,她不信,还奚落我,让其他人跟着笑话我。”
就这样?
“才不是!”郑若然揭穿徐淑娴,“妈打牌输了钱,今天来是想让你给钱,还想要我在这边打寒假工挣生活费,她在楼下碰到杨姐他们,跟他们说前姐夫是周淮安……”
说到这里郑若然顿了顿,难以启齿地说:“……妈想借前姐夫的名义向杨姐他们借钱。”
郑若希的脸顿时结冰。
“郑若然,你给我闭嘴!”徐淑娴恼羞成怒,几乎当场就要教训郑若然,可她看到郑若希的表情,又忍了下来。
“不是欠了几万的赌债吗?”徐淑娴一向厚脸皮,“小希你给我钱不就解决了。”
郑若希怔了一下,接着笑开,刹那间恍然大悟地看着徐淑娴,“妈,你还真的把我当成摇钱树了?”
徐淑娴咕噜了句:“你跟着周淮安这么些年,我就不相信你没钱……”
“所以呢?这就是你有持无恐地去赌钱的理由?你想着输多少钱都没所谓,反正最后都会有人替你擦屁股是不是?!”
徐淑娴不乐意了,“你什么态度?再怎么说我都是你妈!”
“我不会给你钱。”
耐性告罄的徐淑娴终于发飙了,“你不给?那我就你闹到底!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事,也有可能跑到若晨的学校当着他同学的面向他要钱!”
郑若希咬了咬牙,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侧过头来看徐淑娴,“这些年周淮安给过你不少钱,你都用在哪?你不要跟我说你赌钱输光了!”仰角望去,灯光透进她的眼底,衬得她乌黑的眼珠越发湿润。
“你还好意思提?如果你不是跟周淮安离婚了,我会弄得这么狼狈?……都怪你!”
郑若希没幻听。
徐淑娴这番话比之前无心骂她“废物”更刺耳,更令她气血翻涌,这样指责的词令她坠入深渊,那最黑暗的地方埋藏着她的怨怼。
为什么徐淑娴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嫁给周淮安这两年,在经济方面她从来都抬不起头,她被周淮安家族嫌弃出身低,有个厚脸皮又贪得无厌的母亲。
周淮安……或多或少都会因为这样才觉得她上不了台面,所以从无带她出席过任何的宴会。
她还没从回忆中抽离,就听到郑若然的声音――“妈,你别说了!”郑若然一把扯着徐淑娴的手臂,“我们回去吧。”
“我不走!她不给钱我就不回去!我是她亲妈,她必须赡养我,她没钱就管周淮安要啊……”
一直没做声的郑若希看着她们消失在门口,她走过去关门,听到敲门声一次次地响起,以及不断传来徐淑娴的叫门声。
“开门!郑若希你给我开门!郑若希……”
郑若希背对着大门任凭徐淑娴在外面叫喊,她咬紧手背,背靠门坐下,敲门声改为拍门声,一下下地扑打在她后背。
过了几分钟,或者十多分钟,门外没有再传来任何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