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场景准备即将完成,沈冰从小马哥手中接过一瓶水,兴许是走了神,刚喝下一口就开始不停咳嗽。
唐向晚拍着她的后背说:“你今天好像总在咳,是着凉了吗?”
“这次是呛得……”
沈冰听到了导演的呼唤,连忙整整衣服跑了过去。
人工的雨水密集地拍打在沈冰的脸上,很快将她浑身的衣服淋得湿透,头发一缕缕地滴着水,紧贴在皮肤上。戴维斯仰倒在地,一条腿屈着,死得非常卑微。他穿着灰色的布衣服,那是他所在工厂的工作服,现在胸口和腹部各被子弹开了个洞,大半洇成深红色。
摄像机在沈冰的斜后方。画面中,灰白的世界里,地上那红色显得特别耀眼,红色仍从戴维斯身体下方随着地上的积水向四周扩散。而周围仍有一些绕着他走的行人。行人们是由一些剧组人员扮演的,他们打着伞,看到尸体的时候会漏出些许吃惊的表情,但看到他脖子上挂的铜牌子时,便冷漠地继续前行。
沈冰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走。她如今没有带着象征着古人身份的铜牌,穿得也很不错,贴在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轻薄料子,甚至能隐约看到她皮肤的颜色。
唐向晚一边看一边打了个哆嗦,小声对小马哥说:“看着都好冷啊!”
小马哥回忆起了苦逼的革命岁月:“你冰姐当群演的时候,演起尸体来往泥里一躺一下午,那才苦呢!那帮主演还要NG,哪像你冰姐这么体谅群演?”
唐向晚想想泥地就觉得恶心,心中赞叹了一番,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就‘我冰姐’啊,她才比我大一岁。再说了我就夏唯一个姐姐!”
差不多的嘛!小马哥露出了迷之微笑。
接着,沈冰摔倒在地,镜头将地上的水花都照得一清二楚。她爬向戴维斯,泪水和雨水在脸上混在一起,只能看到她慌得嘴唇发抖,双眼发红。她用手盖在他的伤口上面,当手触到还温热的血时,一下子哭出声来。她将戴维斯拉起来,抱在怀里嚎哭起来,像是丢了最重要的玩具的小孩子一般。
上方的镜头向上升,两个人在视野中渐渐缩小,而与他们相对的,是来来往往完全不做停留的一个个花雨伞。
拍过了这一次,剧组助理连忙给两个演员裹上了浴巾。四月的北京淋过了凉水澡站在外面真是一个酸爽了得,沈冰打了个大喷嚏,和戴维斯一起看着画面回放。
导演和两个主演都觉得还可以更好,这次的镜头稍有跑偏,所以两人都没有拍出最佳状态。于是,休息了三分钟之后,第二次“冷水浴”开始了。
……
完整拍了四次,这一幕才同时赢得了两位主演和导演组的通过意见。此时,天色也暗下来了,沈冰的口红被雨水打掉了一些,能看到冻得发白的唇色。好容易换上了干衣服,坐在温暖的车里,一下子暖上来倒还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马哥说:“回去赶紧吃药。夏总刚走你就病了可怎么办,她回来肯定要扣我工钱。”
沈冰擦着鼻涕说:“别怕她,你的工钱我说了算。”
唐向晚今天也坐在他们的车上,听了这两人的话,酸酸地说:“姐姐对你可真好,要是我冻生病了,她肯定只会骂我不会自理。不过这些天你的戏份都不轻,还是注意点别生病。”
沈冰挑挑她的下巴,“谢谢小美人儿关心!”
正说着,就到了唐向晚的家。那两层还带阁楼的独院别墅浑身上下都是壕气,一层亮着灯,显然在迎接唐向晚的归来。沈冰望着唐向晚拉开漂亮复古的栅栏大门的背影,心中颇为向往。这可是夏唯成长阶段居住的地方,未来如果有幸,自己也能以不遮不掩的身份来做客就好了呢。可是想起这房子里还住着唐中兴唐向洲,心里又怎一个怂字了得。
沈冰将自己收拾完毕已经很晚了。她一如大家预料的那样忘记了吃药,倒头躺在过分宽敞的床上,看着手机滚过来滚过去。夏唯早些时候给她发过几张照片,又云南那边的漂亮植物,也有《千机万变》剧组处的风景。可是除此之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她想打给夏唯,可是冷静想想,怕她行程太累,打扰她的休息,便就这样忍着念想睡着了。
第二天,她觉得眼皮沉重,身子也虚浮。尽管感觉并没有感冒,但嗓子疼得厉害。她上了小马哥的车,便躺在座子上面自然睡着了,然而直到车子行到半路,小马哥才发现,她已经叫不醒了。
沈冰做了个很令人不快的梦。梦里的她一直有一把刀子戳在胸中,从喉咙到胸口都是疼的。她理所应当似的在家里面寻找夏唯,找遍了床底下、抽屉、窗帘后面、橱柜里,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得她浑身发冷。就这样找了很久很久,突然她隐隐听见有人在说话,话里提到了夏唯,也提到了她自己。于是她不找了,竖着耳朵使劲儿辨认那人究竟在说什么,听着听着,就觉得那说话声越来越清晰了,最后居然听到了完整的一句。
“小马哥,你看,她是不是要醒了?”
沈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整条呼吸道都在一抽一抽地疼,看来这就是她梦见自己被插刀的原因了。
“冰姐!你终于醒了!”姜丽花欢呼着,大概是熬夜太久,她眼里都是血丝,“冰姐,25乘以25等于多少?”
沈冰呆了两秒,嘶哑着声音说:“625。”
姜丽花顺着胸脯说:“太好了,没傻!冰姐,你吓死我了,小时候我们村里有人发烧到40度,少了一天一宿,烧成傻子了!”
“……幸好背过这个,不然直接被你定性成傻子。”
沈冰能感觉到自己还在发烧。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胳膊上还插着针,而且浑身酸软无力,稍一用力就要天旋地转。
“别使劲儿了,你一整天没吃饭,加上急性肺炎,再折腾我看你半条命都快没了。”小马哥将她扶起来,喂了两口水,“你吓死我们了,倒在车里怎么也叫不醒,烧到40度,都睡了一天了。你说你,夏总不在你能把自己给整死。”
说完这话,小马哥猛地闭了嘴,他和姜丽花交换了一下担忧的眼神,好在沈冰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急性肺炎……”沈冰念叨着,一说话嗓子就疼,所以只能出气声,“要多久才能好啊?”
姜丽花说:“医生说需要住院几天。你身体底子好,没住能提前两天出院呢。”
沈冰又想了想,有点慌:“这单间看起来挺豪华的……住院费谁出啊?”
小马哥笑了,“不是你出还能是我出?中唐的艺人能当做工商报销,谁叫你当自由人的。”
沈冰生无可恋地瘫在了床上。
姜丽花咯咯笑着朝病房的另一侧指了指,“你看,那些都是剧组的人送来的,知道你务实,都是些吃的。”她走到食物堆跟前,一个个地指着它们,向沈冰介绍每种食物都是来自于谁。不知道是装蠢还是装蠢,她对一盒巧克力介绍了两次。
沈冰说:“我现在吃巧克力上火,你拿回去吃吧。”
姜丽花拿了巧克力,有点不好意思。
沈冰其实非常失落,因为自己的原因,剧组需要重新安排拍摄内容了。作为主演,健康管理失败而影响剧组工作是自己的失职。而且夏唯刚走自己就住院,说出去就像自己丧失了自理能力似的。想到夏唯,她问:“夏唯知道我的情况吗?”
姜丽花马上瞪圆了眼睛,摇摇头,然后看了小马哥一眼,又点点头。
沈冰:“……这很难回答吗?她没来过电话么?”
“来过来过!给我打的!”小马哥哈哈笑,“我们怕她担心,就没告诉她。”
沈冰想,小马哥果然贴心。她也希望夏唯能不要分心,尽快完成在云南的工作尽快回来。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做的那个梦不祥,尽管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知识新青年她不应该信梦,可是心中一直有些发慌。手机上没有夏唯的消息和来电提示,她觉得这有点不太对。如果她给小马哥打电话,那么为什么却不给自己打呢?
她此刻很想听到夏唯的声音,仿佛被她骂几句也能让自己的喉咙不那么火烧火燎。但现在是凌晨,她再一次压下了与夏唯联系的欲望。她又量了一次体温,退烧药过了劲儿,现在又烧到了39度,在小马哥和姜丽花的逼迫下继续睡下了。
……
天色大亮,夏唯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度过了一晚,睡得很不踏实,今早也是早早地就起了床。这个房间的门被反锁,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院子里站着一些守卫,无不是高大精壮的男人。
夏唯想要辨识一下所在位置,可是院墙很高,目之所及只是一树树开着小花的热带灌木。
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端着饭菜进来,将饭菜放在桌上,对她说:“夏小姐,你吃过饭后唐总会来看你。”
说完,那男人走了出去,反锁了房门。夏唯认得这个男人,他正是送走苏纯的那辆出租车的司机,现在唐向洲派他来送饭,就像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一般。
二十分钟之后,唐向洲走了进来。他坐在摆放着饭菜的桌边的小沙发上,说:“还吃了些啊。那个苏纯不一样,她连水也不喝,如果渴死了我还真有些难办。”
“那孩子是个死心眼。不过我不是。”夏唯说,“你如果打算长时间关着我,那么麻烦给我准备几桶方便面。我饿了自己会吃。”
“你果然被沈冰灌输了坏习惯。”
夏唯耸耸肩,“说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