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晚上,景迎在忐忑不安里总算等来了玄楚的身影,可原本还抱有的一丝希望,却在看到玄楚的样子之后,彻底破灭。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颓废的玄楚,月牙白的锦袍上沾着点点污渍,从来都梳理的柔顺的发也是凌乱不已,下颌点点胡渣,完全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撄。
他不是最在乎他的外表的吗,之前在漪阳殿,他对那并不俊俏的人皮面具都难以忍受,又怎么会允许真实的自己以这样的面貌出现,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玄楚吗。
心里明明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可她就是不去承认。
“你……你怎么这个样子,你快回去啊,收拾好了再过来,要不然,你的名声可就都毁了,你快走啊偿”
景迎着急的去推男人,可男人却还是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眼神也透着一种悲哀,一种怜悯。
景迎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如纸,但还是努力挤出了抹笑,拽着男人的袖子就要将他往密道里带。
“你快走,我要等玺过来……”
“景迎!”
玄楚抓住女子放在他臂上的手,拉住了她欲离开的身子,目光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你在逃避吗,你出事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怎么,现在轮到他,你就要跑了?”
“我没有!”
女子情绪瞬间失控,放声喊了出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楚“我没有跑!他明明就没有事的!我为什幺要跑!”
玄楚着急的往窗外看看,迅速出手捂住了女子的嘴,他没有想到这一句话就把她给激怒了,这要是再被人听见,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你疯了!被别人发现你屋里还有其他人,你就完了!”
“呜呜……”
景迎泪流了下来,无力的摇头,整个人都倚在了男人身上,失了力气。要不是男人的手臂撑着她的腰,她怕是已经要摔倒在地上了。
她真的不是想要逃,她那么爱风玺,怎么可能会置他于不顾呢,一直在等玄楚,等他过来告诉她,风玺没事,外面传的都是假的,可是结果呢,玄楚这个样子,就算什么都不说,她也已经明白了。
“你要冷静,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风玺出来,我怎么跟他交代”
女子听到这话,终于肯再抬起头了,勉强止住了哭声。
“你会救他是吗,他不会有事的对吗”
“我当然会救!”男人说的肯定,两手同时抓上女子的肩,逼着她去看着自己“但是,景迎,你听着,现在只有你才能真正去救他,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风玺才是旬国真正的皇帝,让那些还有些良知的老臣肯拼死去保他,风玺才能平安,你明白吗”
“我有找”女子用力点头,眼中都是哀伤“我一直都有找那个圣旨的,可是我找不到,哪里都没有”
景迎今天更是翻遍了漪阳殿,可是却连圣旨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她着急,她害怕,可就是没有办法。
“你一定能,或者说,你必须能,景迎,风玺已经被昭帝秘密带到鸾殿了,你要是再这么什么都不知道,我怕他撑不了多久”
“怎么会这样”景迎的头一条一条的疼,抓着男人衣袖的手也我的更紧“他不是在荣王府吗,为什么会鸾殿”
她还记得,之前在鸾殿宁妃对她做的事情,还有那无情的老嬷嬷,他们会折磨他的。
“你以为,昭帝知道风玺的身份之后,为什么没有立刻杀了他,他就是要折磨他,要去逼他说出他的同党,风玺只要一天不吐口,就会生不如死!”
“那你去救他啊,你不是知道他在哪儿吗,为什么不先把他救出来!”
“你以为我不想救吗!这里是皇宫,昭帝派了那么多人守在鸾殿外面,我怎么救!我连造反的兵力都没有!还有,就算我能用钱买人,我拿什么理由兵攻皇城,你也是公主,难道不知道造反是什么意思吗!”
玄楚一把握住女子的腕,将她猛地拉向自己,唇紧贴着她的耳。
“景迎,有了圣旨,他才能活,你明白吗!”
“好”女子木然点头,已经感觉不到心里的痛“我找,我找!”
男人舒了口气,知道自己把她逼得太紧了,可是他也没有办法,郑国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要是再等下去,一切就都晚了。
“现在,你想问什么就快点问,我待不了多久”
景迎摇头,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有好多问题都想要问他,可是现在,她就只想赶紧把风玺救出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那好,我先走了,你一定要快,风玺的身子再硬,也撑不了几天,他救你那么多次,希望你不会让他失望!”
“等等,我找到之后,怎么给你”
密道她从来没有走过,也不知道那到底通向哪里,他只是见过风玺从里面打开,外面如何开启,她需要知道。
“风玺没有跟你说过吗,这个密道只能从里面开,在你的寝殿里,是没办法打开的,你要是真的找到了,就等晚上我过来吧”
景迎觉得那样太慢,她不愿风玺受一点点罪,可是除了这样,她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玄楚又回到了密道。
天已经黑透了,外面的北风呼啸着,带的窗户都咯咯作响,无力的走到床边坐下,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去努力回想她今天翻过的每一个地方。
她和风玺都找不到的东西,肯定不会在明处,他们翻过的地方也都没有,可是会在哪里呢,莲妃,莲妃那么爱慕容尽,知道那道圣旨是为她心爱的人讨回公道的唯一希望,她一定会万分小心,绝对不会轻易让昭帝的人找到。
她是想把它交给谁呢,谁会去为慕容尽去冒犯昭帝呢,莲妃一定是想把它留给这样的人。
景迎双手合十,眼角有一滴泪划过,嘴里喃喃。
“莲妃娘娘,你为了慕容尽费了那么多心思,现在,他的儿子回来了,来为他的爹爹讨回所有,如果你在天有灵,能不能给我一个指引,像你一样,我也深深的爱着玺,我好怕他出事,求你了”
玄楚沿着狭长的密道往下走,在一个分叉口处,果断的拐了出去。
这条密道在他们修建之初,为了以防万一,除了通向了漪阳殿外,还通向了冷宫那边的一坐假山上,只不过,他们从来没有开启过那里的机关,今晚确是要动了。
男人拿过之前备好的夜行衣换上,将披散到肩上的长发绾在头顶,静静的在那边听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有其他人经过之后,才缓缓搬动了墙侧一角的方砖。
之前在漪阳殿的时候,他已经把宫中殿宇的位置摸了个差不多,连着宫中侍卫换班的情况,他也都知道了,所以找到鸾殿也算驾轻就熟。
昭帝确实是费了心思,表面上看这里只有十几个侍卫,实则在屋顶和几个拐角处还藏着大量的暗卫,估计就是为了等所谓的同党上钩。
玄楚细细观察了一会儿,知道他今晚是不可能进到鸾殿里面了,从怀里拿出一只被他迷晕了的小仓鼠,再把药包给它闻了闻,等那小东西悠悠转醒,他才把一枚不大不小的丸子放到了它的嘴里。
这只仓鼠他已经养了半年多的时间,灵活又不易被发现,现在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乖,好好表现”
男人爱怜的抚了抚它柔顺的毛,才松手把它放了出去。
昭帝,就凭你,还想跟我们斗吗?
第二天,早朝之上又是一片死寂之气,几个告病的老臣今天倒是回来了,却对风玺一事绝口不提,吏部与户部因为风玺不在,其实已经乱做了一团,但谁也不敢去上折子,只能就那么顶着,慕容恒倒是颇为着急,原本以为自己揭发有功,这两部怎么也会让自己暂代,可昭帝这边却没有任何表示,连着慕容翔,都是当做没有事情发生的。
昭帝心不在焉的把几个简单的事情处理了,就匆匆结束了早朝,往御书房而去,他已经派人去查与风玺有密切往来的人,他绝不允许他的皇位再落入别人手中。
下了早朝回来,慕容翔心烦的回到书房,两手撑着桌子,尽力去梳理这两日发生的事。
他确实也被风玺的事惊到了,他虽然猜到风玺有觊觎皇位之心,可没有想到,他竟然也有皇室血统,如此一来,将来的变数就很难说了。
他让叶江找宫里的人秘密打听,只知道是慕容恒连夜进宫,在风和殿里与昭帝密谈之后,昭帝就带人去了荣王府,具体慕容恒是怎么得知风玺身份的,他还没有查的出来。
这件事慕容翔细想之下实在觉得奇怪,他查风玺查了许久,对于这件事是完全不知,慕容恒不过是个草包,如何能知道这样隐秘的事。
最重要得是,昭帝现在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下的幽禁荣王的圣旨也都只是说风玺密谋造反,无论外面的传言多么厉害,昭帝都是权当不知道,让他根本就无从下手。
“爷”
叶江从外面进来,精神也不是很好,他昨晚跑了一夜,刚一回府就来了这里。
“属下查过了,这几日慕容恒也没有派人出去,一切都与平常无异,至于荣王的事,确实没有任何痕迹”
“下去吧”
他虽然早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可还是派叶江去查,也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父皇肯定是不希望风玺的身份被传出去,可风玺刚刚被幽禁,一夜时间,从宫里到宫外,所有人都知道当年似得不明不白的那个六皇子,原来还有后人在世,如此说来,风玺原本就应该是皇室中人,以他现有的王爷身份,怎么都应该再加封一级。
可是,王爷再加封一级,那会是什么结果,地位超过皇子,将来就算有太子,谁又能保证他会安分为臣。
而且在许多老臣心里,父皇当初的这个皇位就已经备受怀疑,慕容尽的死也是一大疑点,如今再出来个这样的风言风语,怎么看,都是对风玺有利,对父皇无利。
没有听到身后有开门离开的声音,慕容翔转过身来,看着还站在那边的叶江,微一锁眉。
“有事?”
“爷,林夫人刚刚找了奴才,她问……她什么时候可以走”
慕容翔面色沉了下去,本来他是想昨日就将林絮儿送走,可天还没亮,他就知道了荣王府被封,也就没有心思去顾她,没想到,她倒是急了。
“她既然这么急,那就今天把她送走,你找两个人把她送去江南”
“爷,德妃那件事……她知道的太多,要不要把她……”
“不用了”
慕容翔止住了男人接下来的话,无论怎么说,他确实是欠林絮儿的,只要她能安分,他会留她一条生路。
“把她送去江南,我会告诉那边的知府把她看好”
“爷,您不怕她把这些事说出来吗?”
“说出来,她也活不成,把她送走吧,我现在,没有精力去顾她”
林絮儿昨天本来已经准备好一切,可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人过来带她离开,今早她特意等到慕容翔下早朝之后,才往书房这边来,正好看到叶江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所以,她就让叶江帮她问了,自己则在屋子外面等着。
等看到叶江带着两个人过来的时候,她知道,今天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叶侍卫”
“林夫人,这两个人会把你送到江南,皇子也说了,他会交代那边的知府,多照看你的”
“是吗?”女子浅浅而笑,心里却已经没了疼痛的感觉“那麻烦你替我多谢三皇子,絮儿就不亲自去拜别了”
“林夫人,其实皇子他,还是关心你的,只是现在的情况特殊,他可能一时之间顾不上,等一切稳定下来,皇子会派人把你再接回来的”
叶江感觉林絮儿的情绪有些不对,以往,她对慕容翔一点点的事情都有极大的反应,可今天,她竟然都不去见慕容翔一面。
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只能想办法先稳住她。
“如果絮儿真的能有回来的一天,那倒是絮儿的福气了,届时,絮儿定会好好谢过叶侍卫的”
男人抬臂,略一拱手“林夫人言重了,您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就尽管吩咐奴婢去做”
“不用了,飘雨都已经整理好了,麻烦两位稍等一会儿,我们即刻就能动身了”
林絮儿回到屋里,飘雨果然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就等着她回来了,见到林絮儿进来,飘雨赶紧起身,窃窃的叫了声“小姐”
女子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又自己走到屋子的最深处,把她放在床上的一双小孩子的虎头鞋抱在手里,深深吻了一下。
那双鞋是她亲手绣的,当时她想了好久,究竟该送给孩子点什么呢,本来想做一件小衣服的,可她又不知道肚子里的究竟是小女孩儿还是小男孩儿,她就想,要是小女孩儿,肯定是喜欢粉嫩的颜色,小男孩儿呢,就会喜欢稍微深一点的颜色,要是做了衣服,孩子不喜欢该怎么办呢,她不希望她的孩子受一点委屈。
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给孩子绣一双红色的虎头鞋,不但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穿,而且寓意还好,为了这双鞋,她特意去上好的商铺里选了最精细的线,颜色都是极正的,然后又跟飘雨学了几种新的绣法,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的心血,可是现在却用不上了。
这些日子,她每每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都想要落泪,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泪了。
最后环顾了一下这个她住了半年多的屋子,这里面有她和翔最美好的时光,也有她与孩子最亲近的接触,可是她还是要离开了。
“飘雨,我们走吧”
“小姐,你真的想好了吗?”
飘雨抱着包袱的手受的愈发的紧,她按照林絮儿的吩咐,除了他们来时自己带的东西,其余的全部留下,就连慕容翔送的东西,他们都没有带。
她知道,小姐明明还是爱着三皇子的,现在就这么离开,她真的很担心小姐以后的日子。
“三皇子不是说了吗,只要小姐愿意留下,他也会好好待你的呀”
“好好待我?什么叫好?给我足够的钱?还是给我名分地位?飘雨,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些,好了,我现在不想去说这个,你是怕了吗?”
“没有,小姐,你去哪儿,飘雨就去哪儿!”
叶江亲自把林絮儿送上了马车,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派了三个人在暗中跟着,吩咐他们一定要等马车出了京城,他们才能回来。
林絮儿昨晚也没有睡好,在马车上就休息了一会儿,一直等到中午的时候,马车停在郊外的驿站里,两个下人才把她叫醒。
“夫人,该下来用午膳了”
林絮儿笑笑,淡淡摇头。
“我现在已经不是三皇子府的林夫人了,你们不需要这样叫我”
“怎么会,叶侍卫已经说了,您只是去江南休养休养,之后还会回三皇子府的”
那个下人嘴上虽然这样说的,可心里早已经将这个差事骂了百遍,谁都知道,被送到府外的内室,都是已经失了宠的,很少人有能够再回去,他们这趟差不但没有油水儿可捞,还有些晦气,谁都不愿意做。
“借你们吉言,这之后的几天还要劳烦你们,正好到了驿站,我别的能力也没有,不如就请你们喝点酒吧”
下人一听,眼睛都亮了,可还是装模作样的摆了摆手。
“这不好吧,奴才哪儿有那个资格”
“没事,我现在身上的银子不多,也就只能请你们喝点酒了,还请你们不要嫌弃”
旁边的另一个人听见,赶紧凑了上来,用手肘拐了下身旁的人,满脸堆上笑,点头哈腰的讨好。
“那就多谢林夫人了”
“不用这么客气,飘雨,你去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