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素心兰
国香品第复谁先,日下幽芳月下妍。
冷淡资性无俗韵,占尽园榭清与华。
冬来白雪琴中雅,断隔红尘物外缘。
只因太素绝深心,恨悔灵根压众芬。
沈侃默念吴紫仙的一首即兴《咏素心兰》,品味其中的蕴意,可还没等品味出来,沈沛文也不甘示弱的作了一首《咏牡丹》。
第一名花第一香,天然富贵冠群芳。
汉家宫廷金为屋,盛唐亭前玉作堂。
十二瑶台数丹后,三千粉面牡称王。
叹虽花开动京城,国色破艳散随风。
“厉害!”沈侃本来还想着来一首呢,这下子不敢班门弄斧了。
可是,人家自然不会放过他……
王家,王巧儿站在最前面,满以为春芳进门后会第一个要见她,进去单独说几句话儿,在大家面前显得很有光彩。
所以适才王春芳进来时,她还往前迎了两步,哪知如今的春芳竟端着好大的架子,不理不睬的直走过去。
王春芳自觉讨了个没趣,心里非常生气,撅起小嘴愤愤的在心里说道:“左不过也是个落魄小姐罢了!这才几年不见就眼里无人?哼,若是惹恼了本姑奶奶,瞧不把当初你蹲在田地里撒尿,让农家小子望到光屁股的往事都抖落出来。”
这时候,大家伙都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其实是在惊羡王春芳的富丽,但听在巧儿的耳朵里,怀疑是他们看见了自己自讨没趣,都在讥笑呢,不由得又羞又气起来。
赌气一转身返回自己的屋子,偏偏不知情的奶娘跟在她后头,没口子的夸赞春芳贵不可言,气得王巧儿一头趴在炕上,一句话也不说。
奶娘这才看出她好像生气了,忙问道:“怎么了?”
王巧儿耍起了性子,转身滚到了炕梢,两只脚反复踢着炕沿,叫道:“别理我!”
“到底怎么啦,我的小姑奶奶,你发什么疯?”奶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你别管我,走开啦!”王巧儿越发愤恨。
突然门帘掀起,王四奶奶快步走进来,叫道:“哎呦!小姑,你怎么躲到屋里来了?春芳一进门就找你哪!”
王巧儿一听这话,顿时满肚子的气瞬间消失,脸上升起了笑容,身子也不自觉的霍然坐起,笑着问道:“是么?人家大小姐,还会问我?”
王四奶奶说道:“哪的话,从小也算一块儿玩的姐妹,怎么不想呢!”说着拉起她便往外走。
被拉着走的王巧儿浑身舒坦,似乎连身体都轻了许多,飘飘然的跟了出来。
得意的进了屋,就见王春芳已换了家常衣裳,坐在崭新的被褥上吃茶。那寻寻常常的衣服,也是湖色软缎的湘裙,外罩淡紫色的小比甲,好像戏台上的崔莺莺。
看见王巧儿见礼,王春芳笑嘻嘻的说道:“呀!你都长得这么漂亮了!若不是在家里,我都不敢认了。”
招手让小时候的好友过来,王春芳的神态很是亲昵,亲热的问了许多话。
王巧儿在对答之际,却偷眼儿观察她的衣服首饰,见她左臂上带着一只镶翠的龙凤镯,每一节上都嵌着小拇指头大的翡翠,晶莹剔透,绿的那么好看;手上带了一只红宝石戒指,右手腕也有一只样式非常玲珑的金手镯,颜色是那么的鲜艳。
即使王家不富裕,毕竟王阁老为官多年,妻子留给每位儿媳妇几件名贵首饰,如今王夫人又传给了女儿。
王巧儿手臂上恰好也有一只带翡翠的手镯,但不知怎地,她脸上一热,把手藏在了袖子里。
这时王春芳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王巧儿回答:“还能如何?愈发不济,靠给人家缝缝补补做活。”
对此王春芳十分的惊讶,摇头叹道:“真难为你们怎么过的,作外活能赚几个钱。”
站在一旁的王四奶奶凑趣道:“小姑和她奶娘过的节俭,一天一勺米,或二斤面也就过去了,怎比得你?还不够半只鞋的钱吧。”
王春芳没回应,倒是丫鬟高傲的道:“可不是,我们小姐的一只鞋最少值五两银子。”
“好家伙!”王四奶奶咂咂嘴,“一双鞋就十两银子?我的姑奶奶,瞧你这日子过得。那鞋一定很结实,能穿不少日子吧。”
王巧儿闻言撇了撇嘴,有些不信,没等说话,丫鬟已经嗤笑道:“我们姑娘一双鞋穿不过一个月,出趟门儿,脱下就赏给我们了。要论东西呢自然结实,两年也穿不坏呀!”
一个月一双十两银子的鞋子?王四奶奶哆着嘴儿,半响没说出话来,而王巧儿却听的越发心醉,暗想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也还罢了,到了如今,才晓得她原来竟贵到了这份上。
她以前是靠着祖上积德,今后呢?那我呢?王巧儿思索着。
心里苦笑的王春芳不好揭破吹牛的丫头,扭头在端详着她,然后对王四奶奶说道:“巧儿出落的这么好看,这要是穿上好衣裳,去外面的街上走一走,一定会让街上的人都直了眼儿。”
王四奶奶接着她的话,有意无意的笑道:“她正要去城里做工呢!”
“做工?”王春芳很奇怪,“是绣女么?”
王巧儿扭捏的道:“你别听四嫂胡说,我可没打算抛头露面。”
王春芳点头道:“你是该出阁的年纪,莫轻易出去的好,等嫁了人,再做工也不迟。”
“嗯。”王巧儿轻轻附和,心里却不由得想起王大的话,方才觉得是荒唐之言,现在却好像变成了金石良言。
以现在的差别,可想而知她会嫁到门当户对的贵人家,而自己……?将来一位贵太太,一个穷人媳妇,无疑再见面时,会比现在更加令人难堪。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说道:“师妹你在哪个屋里?”
“谁?”王四奶奶就要跑出去看。
王春芳高声说道:“是姚师哥么?我在这里。你进来吧。”
丫鬟走过去打起门帘,就见一位少年大步走了进来,王巧儿立时感到眼睛一亮。
这位少年好似浑身上下都在闪光,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眉眼口鼻处处都觉可爱。
他嘴角荡了一丝微笑,大约十来岁的年纪,身高、长相、声音、气度、笑容,可谓什么地方都合乎王巧儿的眼光,偏偏又说不出来怎么个合乎法。
他身上穿着京缎大四喜的薄丝蛋白文士衫,头上一顶白玉冠,腰上悬着一方玉佩,一双黑色的薄底快靴,另有若干香囊香袋。一进屋,一股子的香气便扑鼻而来,浓郁的香味很快弥漫全屋。
王巧儿有生以来还没见过这样的翩翩美少年,心中一阵乱跳,赶紧低下头去,但又舍不得不看,仍偷偷的频频暗送秋波。
少年好似没看见她,也没有去看王四奶奶,进屋就向王春芳说道:“师妹,沈兄他们去了山上,咱们也快去吧。”
“我才来,怎么就叫我走?”王春芳说道。
这少年正是姚少爷,今天同样精心穿戴,他从袖子里取出丝巾,掩住口鼻,摇头道:“这里什么味儿?你还能呆住?”
“乡下都这样,怎么这里你就受不得了?”王春芳的语气明显和平时很不一样。
姚少爷不愿留在这里,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就想和师妹独自走一走,顺便花前月下的聊一聊。
王巧儿偷看着他,似乎他的一举一动都特别有魔力,一个劲的让人心跳。
坐着的王春芳见师哥不耐烦,一想沈师兄和二位姐妹都没进来,自然是嫌弃这里不洁净的缘故,反正探望亲戚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就走吧。
于是起身示意丫头给她穿鞋,歉意的道:“友人在外,那我就告辞了,等改天再来吧。”
王四奶奶一听她要走,那大半天的辛劳不是白费了,而且不对外甥女尽到地主之谊,也令村里人觉得没有光彩,又怕人家议论她家白白预备了酒席,兴师动众的,结果大小姐一口也没吃,一眼也不看,岂不成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