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牢房中,散发着令人恶心的尸臭。
一个男孩坐在一堆尸体中间,头发蓬松杂乱,衣不蔽体,浑身污垢。一张充满稚气的脸上,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忧郁和漠然
他面前的一具还带着些许温热的尸体上还插着一把满是血污的匕首,手上则是拿着一个沾满泥浆和鲜血且发馊的馒头正疯狂的啃着。在他看来,这馒头似乎是人间美味。
每一个单独的牢房中,都会有着一群与其同龄相差不多的孩子。而他们,必须杀光自己牢房中的所有人,成为这个牢房里唯一一个活着的人,才能得到一个馒头,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小哥哥,能分我一点馒头吗”旁边牢房里突兀响起了一阵细微的人声。男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女孩正望着他。
小女孩如粉雕玉琢般精致,虽脸上有些许污垢,却掩饰不住她的可爱。此时她正蜷缩在旁边牢房的角落,一双望着小男孩的水润眸子中带着些许可怜的神色。着实让人心疼。
男孩站起身来向小女孩走了过去,在与她隔着一道牢房隔栏的地方坐下。扬了扬手中仅剩下的半块馒头说道:“想吃我用命换来的馒头,就用你的故事来换,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了男孩的交换条件,小女孩水灵的眸子顿时中泛起些许雾气,然后带着哭腔说道:“我哥哥和我分在了同一个牢房,为了让我活下去,他杀光了其他的人,但哥哥却受了很重很重的伤,然后就......”
小女孩抹了抹脸颊的泪水,然后说道:“哥哥死之前说过,不能哭,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哭。”
小女孩充满泪水的眼睛中带着些许倔强。
男孩把剩下的半块都有些发硬了的馒头递给了她,然后说道:“快吃吧,从今天起,我替你哥哥保护你。”
小女孩像是饿极了,一边快速的接过馒头啃着,一边用稚嫩的语气含糊的问道:“那你会保护我一辈子吗?”
“当然,来,我们拉钩”男孩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瘦弱的小手。
小女孩也伸出了小手,两人的小手紧紧的勾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曾想,此时这番稍显幼稚的对话及承诺,却注定了一生的牵绊。
......
慕容言猛地睁开眼,发现眼前的火堆已经熄灭,一阵微风吹过,吹乱了他的发丝和思绪。
树林中的夜很静,静的让孤独的人,更显孤独。
背靠着一颗老树,慕容言低头望着手中握着的半块阴阳玉佩,自言自语道:“小九,我又梦见你了,十年了,你还活着吗?又会在哪里呢?过的好吗?”
咻!!!一声尖锐的鹰啼打断了他的回忆。一只鹰从树林的上方俯冲而下,然后稳稳地落在慕容言的肩膀上。
他的顿时目光转向了停在自己肩膀上的鹰,而后随手从鹰腿上的竹筒中取出一封信。
打开卷起的信纸,看完信上的内容后,慕容言的眉头不由的紧锁了起来,俊俏的脸上更是添了几分凝重。
嘘!!!两指含在嘴里做口哨状,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响起,随即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匹黑色骏马从树林深处奔驰而来。
慕容言一把抄起先前放在地上的黑色铁扇,脚蹬树干借力,便是一下跨上了马背。咻!!!苍鹰升空,一人,一鹰,一马,飞快的向树林尽头掠去。
......
京城西北郊。
京城鬼市,一个位于天子脚下的地下世界,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具体所在。
慕容镖局,一个存在于京郊鬼市内的镖局,但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镖局,他们只走江湖黑镖。比如被盗官银,私盐,甚至活人……等等。不问恩怨是非来龙去脉,只拿事后应得钱财,这便是慕容镖局的规矩。
山中深处的密林里,立着一座竹屋。竹屋前,站着一位少年,十八九岁模样,一身黑色劲装,手持一把镂空雕花的黑色铁扇。一张俊俏而冷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这少年正是接到书信后快马赶回的慕容言。目光扫过眼前的满地尸体,竹屋的院内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显然这里经过了一场恶战。
这个竹屋就是京郊鬼市的几处入口之一。
快步走向竹屋,推开竹屋的门,原本屋里几件简单的摆设,已被全部砸烂,地上还有几具尸体和血迹,唯有角落的书架保持完好。
慕容言走到书架前,熟练的扭动着书架上的机关,随后书架便从两边分开,露出了书架后的暗门。
入了暗门,其中分了许多的岔道,像迷宫一般复制交错,而慕容言并没有在岔道口停留,而是轻车熟路的在每个岔道处选择一条对的路。显然这暗道他已经走了无数遍。
暗道一直向下,几番曲折之后便是走到了暗道尽头,面前是一条横向的地下河流,不知道是天然的还是人工修筑的。
河面上飘着几支竹筏,每个竹筏上都有一个一身蓑衣斗笠模样的撑船人。
慕容言从怀里掏出一吊铜钱,直接扔向最右边的那个撑船人道:“疤脸,慕容镖局。”
“疯爷,阔气!”被称为疤脸的已极快的速度回过身接过空中的那吊铜钱道。抬头间,便是看清了他的样貌,一张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脸上,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道刀疤。想来,这就是他名字的由来。
竹篙插在水里,在水面泛起一阵涟漪,竹筏在水面行进着,慕容言立于竹筏之上双眼闭着,双手负于身后,若有所思。
竹筏在水中行进了一段距离后,经过了一道木闸门,这才算是进入了这个地下世界。河岸两边都满是大大小小的木屋和帐篷,这都是鬼市的商家,每家门前都挂着数量不一的红灯笼,至于这些人做的是什么样的生意,那就不言而喻了。
河岸边挤着一群看热闹的人,其中一个瘦的跟竹竿似的年轻人看着慕容言问道:“这是谁啊,看那嘚瑟样儿”
“你新来的吧!这人可是九盏四门之一,慕容镖局的言疯子。”旁边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指着慕容言说道。
瘦竹竿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九啊四的,疯子都整出来了,我这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大兄弟给说说呗。”
“在这鬼市做生意的店家,分九等,看见各家门前的红灯笼没有,灯笼越多,就代表势力越大。整个鬼市里面挂九盏灯笼只有四家,被称为九盏四门。”络腮胡子继续说道:“筏子上这位,便是慕容镖局的慕容言,人送外号言疯子。这撑筏子的叫疤脸,他的筏子,只做九盏四门的生意。
这时候旁边另外一个人插嘴道:“听说了吗?今天慕容镖局的黑镖让人截胡了,好像还是慕容朔老爷子亲自押的镖,对方不仅截了镖,还没留活口,这次慕容言回来怕是给他义父慕容朔奔丧的。
也不知是谁说了句“这九盏四门,怕是要变天喽。”
……
筏子撑到河道尽头,河道尽头分了四条支流,疤脸轻车熟路的撑着竹筏,转入一条支流,支流穿过的通道是是人工开凿的。穿过通道,撑进了一个溶洞,整个溶洞被支流穿过。一侧的岸边有着一个用木头搭建的庞大且复杂的建筑,宏伟的门前一张黑匾,匾上四个鎏金的大字“慕容镖局”。匾下挂着九盏红灯笼,而红与黑的冲突,给原本神秘的建筑又添了几分杀气。
筏子在岸边停下,这一路无话,疤脸自然也是因为听说了慕容镖局的事,知道慕容言心情不好,便是没有多嘴,此时见慕容言表情凝重,便是安慰道:“疯爷,节哀。
慕容言道了句多谢,便下了筏子。
慕容镖局的大厅中此时正聚集着几个人,大厅的中央有一名五六十岁模样的老者正躺在大厅之中,双眼禁闭,面无血色,左胸一道伤口,看位置是一刀正中胸口,显然已经断了生机。
“义父!!!义父!!!”慕容言刚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快步冲了过去,双腿跪地,而后抓住躺在血泊中的已故老者的手臂,眼神中满是愤怒的大声喊道:“谁干的!!!”
“三少爷,不要激动,当务之急是先将门主入土为安,然后,再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也不迟。”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说道。
说话的老者是慕容镖局的管家杜赫,人称老杜,而血泊中的已故老者便是慕容镖局的门主慕容朔,慕容朔生前有六个义子,自小抚养长大,慕容言排行老三,所以被唤作三少爷。
慕容言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几分激动的心情,而后转头望向管家问道:“老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闻言,老杜恭敬地回应道:“这次的镖特别重要,不然门主不会亲自押镖。我们的镖半路被劫,被两拨人先后袭击。我们在被第一波人劫镖后就损失惨重,便撤回竹屋,不想,竹屋附近又埋伏一拨人,门主被这波人围攻致死。二少爷和四少爷身受重伤,二少爷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但四少爷却至今昏迷不醒。”
“义父是死于后一波埋伏贼人之手,而第一波贼人似乎是奔着东西来的,他们劫走了我们这次的镖,好像是一本佛经,叫《生死诀》,而且还劫走了瑶瑶。这波人用的是一种怪异的暗器”早已站在一旁的壮硕少年说道。手中则拿着一个有着四根棱角尖锐的暗器。
此人便是同样接到书信赶回来的慕容言的大哥,慕容毅,而他口中的瑶瑶,便是几人中排行末位的慕容瑶。
“我等虽不是义父亲生,但义父却视我等如几出,此仇不报,难立于世间。”一旁的清雅少女也接过话道。
“五姐说得对,不过瑶瑶还在其中一拨人手中,看来不仅要查,更要从长计议。”说话的是七个义子中排行老六的慕容幻,而他口中的五姐,便先前说话的清雅少女,慕容冰。
慕容言沉静了片刻,站起身来接过大哥慕容毅手中的怪异暗器,而后,一边仔细观察着暗器一边说道:“他们杀义父,劫瑶瑶定有所图。还有被抢走的那本佛经,也肯定不简单,这两拨人定有什么细微的关联。待我去趟听风阁,查明这暗器的来历,我们再从长计议。”
......
京城,清风茶馆
此时茶馆二楼的天字一号包厢内,一位中年男子正站在窗前,一身华贵锦袍,满身富贵气。双手负于身后,眼睛始终望着窗外。
他的背后正躬身站着一位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宽大的斗篷掩盖住了整个身体,明显是有意掩饰身份。但从其白暂的手掌来看应该是为少年。
“王爷,小的办事不利,请责罚”黑斗篷人率先开口道。
“没有拿到佛经不怪你,谁曾想有人先下了手,好在你及时传出消息,在竹屋设下埋伏,杀了慕容朔,终究是好事,功过相抵。本以为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人只有慕容朔了,杀了他便可消除顾虑,未曾想,又有人暗中插了一脚,一趟清水又给搅浑了”被称为王爷的锦袍中年男子转过身,继续说道:“皇上尚且年少,司礼监太监刘谨,设计陷皇上于酒色之间。可谓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风头正劲。建内行厂,牵制东西两厂及锦衣卫,权侵朝野,祸乱朝纲,我大明江山社稷堪忧啊。”
闻言,黑斗篷人谄媚的躬身道:“小的愿助王爷振兴大明之江山社稷,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锦袍男子收起一脸装出来的正义凛然,话锋一转道:“你的几个兄弟姐妹定会追查你义父慕容朔的死因,不过暂时可能还查不到你头上。没有头绪,那么,他们肯定会追查另一拨人的来历,你一同前去,看看除了你以外的另一拨人到底是哪路神仙。还有,你最近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暴露身份。
“是,王爷,小的这就去了。”黑色斗篷人低头应到,而后躬身慢慢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锦袍男子转过身再次望向窗外,自言自语道:“二十年了,慕容朔,我们之间的帐总算是清了。不过你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终究还是要落到我的手里。”
说话间男子嘴角翘起一抹邪笑,其中还包含着些许志在必得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