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微微抬头,低声说道:“启禀太后,皇上这心疾许久之前就有了,如今,如今恐怕已经……已经到了大限之期,而且,皇上能醒过来的几率极小。”
醒过来的几率极小吗?高太后看着榻上的慕扬天,他安详的闭着眼睛,说不出的平静,她眼中涩然,干枯的手紧握着手中的杖子,她浑浊的双眼慢慢闭上。
“胡说八道,皇上怎么可能会醒不过来。”高玥璃怒视着陈太医,大喝。
陈太医低垂着头,“皇后娘娘恕罪,臣等已经尽力了。”
“尽力?这就是你们的尽力了?”高玥璃加大声音,上前一步,怒视着陈太医。
“够了!”高太后厉喝一声,她睁开眼,紧蹙着眉,看着高玥璃那一脸愤怒的模样,她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厌烦之色,她看着陈太医说道:“哀家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高玥璃一愣,一甩衣袖,眼中闪过一丝恼恨,她紧握着手,她忍。
“是!”众太医如临大赦,纷纷告退出了内殿。
见太医们离去,高玥璃也没有了顾忌,她看着高太后委屈说道:“姑妈,臣妾是真的担心皇上啊,皇上要是一直不醒,这可怎么办啊?”
偏头看了一眼高玥璃,高太后漠然说道:“你是真的担心皇上吗?你的心思以为哀家不知道吗?”
被那敏锐的目光一扫,高玥璃心里不觉有些后怕,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她偏头看着别处,小声说道:“如今皇上可能醒不过来了,咱们得想个对策才是。”
对策?高太后晲了高玥璃一眼,淡淡说道:“你有什么对策?”
听着高太后声音还算平和,高玥璃心头一喜,她连忙偏过头笑着说道:“自然是要将远儿叫回来啊,如今皇上醒不醒的过来都是未知数,咱们得做打算才是,远儿身上也有咱们高家的血脉。所以,太后,您一定要帮他才是啊。”说着,她上前抓住高太后的手,动情说道。
高太后看了一眼高玥璃,她直接拉开她的手,拄着杖子,慢慢的朝着榻边走去,看着榻上那沉睡着的慕扬天,她坐在了榻边,拉过他的手,叹息一声,“你啊,可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哀家就算心肠再硬,即便你如何让哀家失望,你终究是哀家的儿子。你若这样走了,你要哀家如何办啊?”
高玥璃讪讪的收回手,走到榻边,看了一眼慕扬天,想了想,随即冲着高太后愤慨说道:“母后,皇上会这样,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他为了那个女人一直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今这般,都是当年落下的病,你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说到后面,她声音里面满是关切之意。
“哀家自然知道。”高太后深出一口气,淡淡出声,她收回目光,看着大殿门口,低喝一声,“来人。”
话落,小陈子小跑步进来,跪伏在了地上。
“四王爷送昭阳公主,现在到了哪里?大概多久能召回他。”高太后看着小陈子,直接问道。
小陈子抬眼看了一眼龙榻以及一旁的高玥璃,随即恭声说道:“回太后,若是现在召四王爷回来,大概需要四天的时间。”
四天?高太后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倒是一旁高玥璃脸上露出一脸喜色,她看了一眼高太后,有她坐在这里,这皇位势必是远儿的了,如今只要召回远儿即可。
“还不快传令下去,召回四王爷!”高玥璃脸上笑容一收,冲着小陈子说道。
小陈子没有答话,他抬眼看了一眼高太后,似是在等待着她的话。
眼见着小陈子没有领命,高玥璃脸上顿生不悦,正准备发难,高太后突然说话了,“去吧,去将四王爷召回来。”
“是!”小陈子领命,他看了一眼榻上的慕扬天,眉梢紧蹙,四王爷回来了,那六王爷呢?皇上现在该是最想见到他才是吧,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可是太后的话,他这个做奴才的又不能不听,真希望六王爷能快些回来,这样才不负皇上的期望啊,他心下微叹,转身出去了。
临出殿门的时候,小陈子突然冲着前方,弯腰行礼说道:“奴才拜见二王爷。”
而这时,一身黑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刚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一双敏锐的眼眸中,幽光沉沉,似是有什么心。,他看了一眼小陈子,微一点头,继续往前走去,直到榻前,跪下行礼,“臣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高太后看着下面跪伏着的男子,眼中神色变了又变,低声说道:“你来了。”
慕柯祥抬起头,直视着高太后,淡漠说道:“臣是来看父皇的。”他语气里面尽是疏离之色,即便多年以后,他也终究不会唤她一身皇祖母,就像慕景南一般。
“起来吧。”高太后回过头看着榻上的慕扬天,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感。
慕柯祥站了起来,上前一步,问道:“父皇,他如何了?”
高玥璃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之色,她看着慕柯祥,冷笑说道:“现在你这是在关心皇上吗?平日里面还真是难以看到二王爷的身影,怎么皇上一病,你就过来献殷勤吗?只可惜你父皇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
慕柯祥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他冷冷的看着高玥璃,眼中尽是轻慢之色,“皇后又何尝不是?”
“胡说什么,本宫岂会跟你一样……”高玥璃神色一滞,立即辩解说道。
慕柯祥打断她的话,他漠然说道:“是与不是,皇后心里清楚,不然你为何这般急着召回四王爷?”
“你……”高玥璃怒瞪着慕柯祥,心中气结,先前慕景南那般顶撞于她,如今,这慕柯祥也敢这般与她说话了吗?
高太后皱了皱眉,冷声说道:“都吵什么,如今皇上病重,哀家不希望看到你们之间的争斗。”说着,她看了一眼慕柯祥,“你父皇他是累了,他也听不得你们之间的争吵。你来的正好,你可知你六弟现在在哪里?”
眉眼微动,慕柯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他回答说道:“臣只知道六弟他不在王府。”
“哼,他向来闲散惯了,何时将皇上与我们放在眼里过,怕是知道皇上病重,故意不来吧。”高玥璃一旁冷嘲说道。
高太后眉皱的更深了,她脸色愈发冰冷,“既是如此,不用理会他了,你们也都下去吧,哀家想要在这里陪陪皇上,与他说说话。”
看着高太后那不悦的神情,高玥璃眼中闪过一丝得逞之色,如今这般,甚好,她福了福身,“臣妾告退。”说着,转身她瞪了一眼慕柯祥,直接出去了。
慕柯祥看着高太后,似乎并没有要出去的打算,半晌,他忽然说道:“太后心中,可是已经有了思量?可是,你就不怕成为这东越国的罪人吗?”
“怎么?你是想要教哀家该怎么行事吗?”高太后偏转过头,冷冷的看着慕柯祥。
慕柯祥微微摇头,“臣怎么敢,只是臣希望太后能想清楚,能以大局为重。”说着,他行了一礼,“臣先告退了。”说着,他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看着那离去的身影,高太后额角的沟壑愈发深了,他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躲在冷宫中的庶子了。她偏过头看着慕扬天,苦笑说道:“咱们母子不和了一辈子,可是,哀家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身在皇家,你注定得不到父爱,而哀家这个母亲,也不称职,宫斗,晋升,哀家为了荣耀斗了大半辈子,却也疏忽了你。因为独孤瑾瑜的事情,这些年,你一直放不下心中的芥蒂?哀家知道,你恨哀家,可是,哀家有哀家的苦衷,儿子,家族,哀家两边都要顾及。可是,若真是要选择的话,哀家自然是会站在你这边的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哀家的苦心呢?”说着,她不自觉泪水直落,就算她已经凤仪天下了,可是到头来,她始终是输了,她的儿子恨他啊,这是世上最残酷的事情。
高太后抓着慕扬天的手,任泪水填满脸上的沟壑,她脸上满是慈爱之色,“咱们母子斗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是时候该结束了,你啊,就好好歇着,你也该好好歇着了。”
不多时,雨连嬷嬷走了进来,她看着榻上的高太后,“太后,您要当心身体啊。”说着,她走到榻边,小心服侍着。
高太后擦了擦泪水,摇头说道:“这东越国如今这般情景,哀家自然是不能倒下。”说着,她站了起来,拄着拐杖,朝着下面走去,神色间尽是威严,“马上让大臣们到御书房见哀家。”
听着这话,雨连嬷嬷一愣,这是要立储君了吗?她神色一沉,恭声说道:“是。”说着,她上前搀扶着高太后,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