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凌希的揣测令陆孝严一头雾水:“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简直好笑……”
对陆孝严来说,程澈实在只是个无关痛痒的芝麻绿豆小角色,刨除“凌希的朋友”这一身份,根本无需在意他是死是活,更加没必要在他身上花费任何精力。
可凌希并不这样认为:“抱歉,我听见你讲电话了……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刚好想去阳台抽支烟……”凌希犹豫地看了林广乐一眼,迟疑片刻又接着说道,“我知道腾华打算吞了金鼎,你要对金鼎下手了对不对?”
“啧,原来是这个,其实……”陆孝严有心想要解释,可中间的利害曲折太多,一句两句哪里讲得明白,再说他也没这份儿耐心,所以最后只是烦躁地大手一摆,“算了,你脑子不清醒,我懒得跟你废话。听着凌希,我没害过你那什么狗屁的朋友,他吸毒是事实,打架也是事实,路是自己走的,错是自己犯的,别人陷害不了。至于腾华和金鼎,全都与你无关,别跟着瞎操心,专注你自己的事情吧。”
凌希的脑子确实不够清醒,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简单的大脑不足以应付眼前复杂的局面,无论是陆孝严,程澈,沐夏,还是金鼎和腾华,这些人和事乱糟糟纠结成一团,让他感到既委屈又无力:“还有谁?到底是谁想对付程澈打压金鼎?到底是谁拿走了dv……”他皱着眉头小声自言自语着,“对……没错……”还有沐夏,他既有动机也有机会……
说着话凌希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陆孝严扯着胳膊一把拽住了:“你干嘛去?”
凌希和陆孝严彼此僵持着:“去找沐夏问清楚。”
“我看你真是……”陆孝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着暴躁的情绪,“你去问了他就会跟你说实话吗?那还要警察和法官做什么?而且我刚才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从现在开始离程澈越远越好,不要参与任何跟他有关的事,一眨眼你就当成耳旁风了吗?你以为你是超人还是救世主?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整天异想天开要去替别人出头,省省力气吧!总之我答应你,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帮你查清楚……”
凌希不肯轻易罢手:“什么时候?”
陆孝严被问得一愣,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紧闭着嘴巴半天不发一言。眼看着两个人间火药味越来越浓,林广乐赶紧充起了和事老:“诶,都还没吃饭呢吧?听说最近有家新开的餐厅特别火,我做东请你们去试试菜怎么样?走走走……”
他边说边一手一个揽住了陆孝严和凌希的肩膀,推着两人朝外走去。有了林广乐调节气氛,陆孝严也慢慢缓和下来,生硬地挤出了一丝笑意:“看凌希吧,看他喜不喜欢。”
凌希扫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微微动了动嘴角,沉默地垂下了目光。
陆孝严说的没错,连自己的都保护不了的人,还整天异想天开要去替别人出头,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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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凌希根本没心情也没有胃口,打从出事之后他一直都没能联系到程澈,电话不接,简讯不回,好容易从工作人员那里打听到程澈这功夫人在金鼎,他赶紧找个借口和陆孝严、林广乐分了手,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金鼎楼下大大小小的车辆排起了长龙,门口早已经被各路记者狗仔们围得水泄不通了,看那一个个举着摄像机和话筒严阵以待的架势,想必都在摩拳擦掌等着程澈或者盛旷一现身就立刻冲上去抢第一手新闻呢。
为了避开媒体,凌希特意指挥金石绕出一大圈,将车子停在了专供货物进出的后门,然后偷偷溜了进去。谁知才刚进门,迎面就见一个墨镜、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男人从货运电梯走了出来,正是程澈。
四目相对,程澈并未像平常那样主动打招呼,而是神色漠然地与凌希擦肩而过,径直朝外走去,直到凌希跟在后头接连叫了好几声,他才十分勉强地停下脚步,回过头冷冷看着凌希。
“这两天……你还好吧?”凌希费力组织着语言。
程澈耸耸肩,摊开两手:“我的中文不是很好,经常用错成语和典故,你这种行为该怎么形容?是叫‘猫哭耗子假慈悲’吗?”
凌希有些错愕:“你该不会……是信了网络上那些传言吧?”
程澈微微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比向自己的眼睛:“我是怎样的人你应该很了解,我不会相信传言,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可惜我的眼睛骗了我,我看错人了。”
凌希实在不擅长替自己辩解:“打架的事并不是我宣扬出去的……”
程澈做了个略显无奈的鬼脸:“你说不是就不是吧,那dv呢?dv总是你的东西吧?从头到尾都是你亲手拿着它在拍摄。”
凌希尽自己最大努力叙述着事情的经过:“那部dv我走的时候落在休息室了,车开到半路才发现,想回去找可是找不到了。至于你……那些画面也不是我拍的,dv搁在桌子上的时候忘了关掉,很可能是不小心拍进去的……”
“行了凌希,世界上哪会有那么多的巧合?”程澈苦笑,“就这样吧。”
凌希也不知道该如何剖白自己了:“我是真把你当朋友的!”
“我也是真把你当朋友的――从比赛时就是了。”程澈难过地叹了口气,“凌希,你懂吗?被人利用、被人出卖并不可怕,被朋友利用、被朋友出卖才是最可怕的。”
凌希连连摇头,声音干涩:“我没有……”
程澈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事实上,当天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又是为了谁才会动手打架的,这些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你并没有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dv丢或没丢,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过真真假假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见他转身要走,凌希赶紧扯住了他的袖子:“听我说,这样好不好,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解释。”
程澈缓缓挣脱了凌希的手:“凌希,我这个人很简单的,喜欢谁就一门心思对谁好,无所保留,不求回报。当初决赛之前,腾华的陆孝严来找盛旷姐,说是可以和金鼎合作,帮新人量身打造偶像剧集,但条件是把原先内定给金鼎的冠军让给你做。盛旷姐找到我,她说这个条件对她而言很有诱惑力,但如果我不愿意的话,她也不勉强我,当时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如果不是你生病突然失了声,冠军就是你的了。老实讲,我也很想当冠军,不过我知道你比我更想拿到这个冠军。说了你可能不信,这奖无论最后给谁拿去,我恐怕都会嫉妒得要死,唯独你不会。你高兴的话,我也会跟着高兴,因为我们是朋友。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证明我有多伟大,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有多在意你这个朋友,正因为在意,才更加不可原谅!”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他用力抿了抿嘴,而后释然地轻笑了一下,“不过这些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也不再是朋友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了。
凌希下意识动了动脚尖,却没有再追上去。
程澈说的没错,他比任何人都想拿到那个冠军,他想证明自己,想在叶鸣面前争一口气,他也坚信凭借自身的实力一定能够夺冠。不想这最接近于成功的机会,背后竟然参杂着不为人知的利益交换……怪不得呢,怪不得金鼎已经有了个程澈,还要签下同一场比赛出来的第三名,怪不得盛旷一个生意人会屡屡纵容他在音乐方面的任性和坚持,怪不得他这样前途未卜的新人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投入和资源……
凌希的心情很复杂,对于陆孝严,他有感激,有不解,同时也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他以为他只是没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朋友,可事实上他缺失的太多太多,连现阶段勉强称得上及格的成绩,也全是赖别人所赐。
自动感应的玻璃门无声开启,一只小虫误打误撞飞了进来,等它察觉到不对劲再想往回飞,门已经关上了。玻璃无色而透明,它却无法逾越,只能一次次左冲右突地直笔笔往上撞,直撞得翅膀也折了,触角也歪了,前腿也断了,啪,啪啪,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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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陆孝严结束应酬坐着车子回家,经过附近的街区公园,正好赶上红灯,等候的功夫司机忽然抬手朝远处一指:“咦,那不是凌希?”
陆孝严顺着司机的手势望过去,小公园露天篮球场边的长椅上坐着的人果然很像是凌希,他赶紧指挥司机将车停到路边,自己跳下车快步走了过去。
这个时间球场只有两盏路灯用来提供照明,光线有些昏暗,照得四周景物都仿佛蒙了一层灰尘。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正在场地里热火朝天地打着三对三,虽说都是球技平平,气氛却十分火热,少年们跑来跑去,进攻防守都丝毫不吝惜力气,拼抢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你绊我、我推你集体摔倒在了地上,又嘻嘻哈哈地边打闹边爬了起来。
凌希屈起膝盖两脚搭在椅子边沿,整个人懒洋洋靠在长椅上,眼睛直直望着球场方向,眼神却有些飘忽,面无表情的,也说不清到底在看什么。隔着几步远,陆孝严叫了几声凌希的名字,可凌希就像没听见似的,完全没有半点反应。直到陆孝严站到长椅旁,挡住了灯光,他才意识到身边有人,终于慢悠悠抬起头,目光落在陆孝严身上,依旧是一脸茫然。
陆孝严本来是有些不快的,大晚上跑出来已经不安全了,身边还连个人都不带,类似的嘱咐他不知在凌希耳边念叨过多少遍,无奈凌希全都当成了耳旁风。可是此刻,一经对上凌希清澈、透亮、小动物一般的眼神,他又瞬间什么火气都没了,满心里只剩下了关切和疼爱:“凌希,你干嘛坐在这啊?”
凌希就跟在梦游一样,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隔了老半天才小声答道:“我……有点累,坐一会儿……”说完又将目光投向了激战正酣的篮球场。
陆孝严不免皱起了眉头:“大晚上在这凑什么热闹,当自己也是中学生吗?既然觉得累,就早点回去休息。”
他本以为凌希还在为程澈的事跟他闹别扭,所以表情才会如此倦怠,正琢磨着该说点什么劝劝凌希,就见凌希动作迟缓地站起身来,乖乖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几步,凌希突然很没底气地小小声问道:“孝严哥,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刚巧有辆跑车从眼前飞速驶过,发动机呜呜轰鸣着,陆孝严一时没听清凌希的话:“啊?你说什么?”
凌希低着头沉默了几秒,牵动嘴角自嘲地轻笑了一下,再次开口道:“孝严哥,我腰伤已经好了,这段时间谢谢你和好姐照顾,明天我就搬回去了。”
陆孝严脚步一顿,猛地回过头望向凌希,眼神里带着意外,烦躁,和些许怅然若失。他想说几句话挽留凌希,可情急之下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最后只好模棱两可地鼻子一哼:“嗯……”
凌希并没留意到陆孝严的情绪变化,回到家他就一个人默默收拾起了行李。刚搬来那几天因为行动不便,他的东西都是好姐帮忙收拾的,好姐记性太差,连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转眼就忘,更别提那些零零碎碎的杂物了,此刻凌希整理起来自然是格外的麻烦,偏偏陆孝严一直冷眼旁观着,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好在陆孝严家的储物间很大,还清楚地分隔出了不同区域,凌希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自己用来装东西的背包和皮箱。背包被放在顶层较高的架子上,踮脚去拿的时候,包带不知刮到了什么,将摆放在里侧的某样物件一并给扯了下来,差点砸到凌希的头,他慌忙伸手接住,定睛一看,怀里抱着的竟然是个真皮琴盒。
这琴盒式样简单,手工却极为精巧,看尺寸用来配他的那把吉他倒很合适,最为神奇的是,盒盖下侧刻着一排花体字母,“lingc”,和他惯常贴在吉他上的姓名标签十分相似……凌希抱着琴盒愣愣看了一阵,直到外间响起脚步声,他才飞快把东西放回原位,然后拎起自己的背包若无其事走出了储物间。
或许只是巧合吧,又或许完全是一厢情愿的误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想的不要想,不该觊觎的也绝对不要去觊觎,否则只会令自己徒增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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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吸毒是纯粹的个人行为,程澈作为成年人也具备独立的行为能力,可由此带来的危机却波及了许多人。为了维护公司形象,也为了减轻这一事件对青少年产生的负面影响,程澈本人和金鼎高层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郑重道歉。
都说时间会慢慢淡化一切,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有关于程澈吸毒的新闻确实成为了过去,可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谣言和诽谤却丝毫没有平息,甚至还有大把媒体乐此不疲地将他持续妖魔化。所谓墙倒众人推,不是人心不够善良,只是日子太过无聊,民众需要些茶余饭后用来消遣解闷的热闹话题罢了,除非接下来有更红、更大牌的明星闹出丑闻,否则舆论不会轻易放过程澈。
因为形象受损,程澈代言的广告被撤换了,厂商向他提出了巨额的违约索赔,凭他自己的经济能力无法负担,只能由公司暂时垫付一部分。之前谈好的音乐剧表演已经签了合同,也排练过了,谁知临开演前剧组紧急换角,开掉了程澈。连他配合新专辑一起上市的写真书也被大量退货,无法退货的部分书籍都被摆在了书店最角落的位置,日复一日无人问津,直至落满灰尘。
在经过一系列公关无果之后,金鼎不得不壮士断腕,对外发表声明,终止了程澈的全部演艺工作。
凌希一直试图联系程澈,可每每都以失败告终。听程澈的助理说,程澈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和从前的朋友、同事全都断绝了来往。偶尔出一次门,走在街上但凡有人认出他,他也会逃跑一样立刻离开。
歌唱比赛冠军,金鼎力捧的明日之星,专辑销量蝉联榜首,金曲奖最佳新人……这份名气从前有多么令他骄傲,如今就多么令他恐惧。从前人们认出他,是因为他唱歌好听,跳舞好看,有实力有前途有潜质,如今人们认出他,因为他是个吸毒、打架、缺少家教、被老女人包养的小白脸。
凌希也曾到家里去找过程澈,第一次他吃了闭门羹。第二次他打了电话给程澈,隔着一道门能清楚听见房间里连续不断的手机铃声,可程澈始终不肯接听。第三次他在门外站了半个小时,到最后程澈也没有给他开门。
这世界到处充满屏障,恋人,亲人,朋友,彼此或许只是薄薄一道门的距离,门开着,一切触手可及,门关上,从此便形同陌路了。
凌希很想帮程澈一把,无奈能力有限,既压制不了外界的声音,也左右不了公司的决策。即便如此,他还是抓住一切机会不遗余力推销着程澈。刚巧拍摄中这部电影讲述的是歌手的故事,需要大量插曲和配乐,冯安动用自己的人脉请到了几名圈内颇有分量的创作者,听说还需要一些风格较为年轻的舞曲,凌希立刻找来程澈的新专辑和比赛视频拿给了导演。
冯安很看重艺人的品行,刨除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不说,单单吸毒这一条,他就已经不想考虑程澈了。可凌希在这件事情上异常执着,无论候场,吃饭,放工,只要有空闲他就反反复复在冯安面前分析程澈的表演风格,歌唱技巧,舞台表现力,并用他实在算不上出色的口才向冯安极力证明着程澈是多么值得被邀请。
冯安有自己的坚持,不会轻易为三言两语所动,但电影是他的心血之作,各个细节都务求要尽善尽美,作为影片男主角,凌希可以说是这部电影的灵魂,也决定着电影的成败,他不想凌希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而分心,最后只得勉为其难答应让程澈试一试,总之先把凌希稳住再说。
得到应允,凌希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认识这么久,这恐怕是他难得情绪最为外放的一次了,连冯安看了也惊讶不已:“我只说让他来试试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
凌希不住点头,嘴角弯弯笑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至于。”
在别人看来这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工作机会而已,对于屡次得到业界肯定、各种奖项加身的程澈来说不算什么,可他能为程澈做的,也仅此而已了。他做这些不是因为负罪感,也并非为了得到程澈的谅解,不管程澈误会他也好,怨恨他也好,他依旧把程澈当成朋友。
凌希不善表达,他只是想用行动让程澈知道,就算所有人都对你退避三舍了,起码朋友不会放弃你,还有朋友在需要着你,在为你和你的理想而努力着。只要实力还在,对音乐的热情还在,那么一切都还有希望,都可以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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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凌希跟剧组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去见程澈之前还特意跑了一趟配乐老师的工作室,软磨硬泡着用手机翻录了几段demo小样,他想让程澈预先了解一下整个片子的音乐风格,这样在和导演见面的时候才能有所准备。
谁知一出门天就下起了小雨,路有点堵,金石提议先把凌希送回片场,有什么话有什么东西可以由他转达给程澈,凌希抬手看看表,果断拒绝了。车上放着把备用的雨伞,到了程澈家附近凌希让金石留在车上等他,自己撑着伞下了车。
和前几次不同,程澈家大厦楼下那条冷清的小路上聚集了不少人,大家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吸引,纷纷仰头向上看去,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什么。
凌希越往前走越感到不对劲儿,某种奇怪的直觉使他心脏砰砰乱跳,像是揣了一颗炸弹在怀里。又往前走出几步,他挪开雨伞顺着大家的视线向上望去,透过雨雾,有个朦胧的人影儿正站在楼顶天台边缘手舞足蹈晃动不止,一会儿弹跳,一会儿滑步,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神情恍惚身形踉跄着,几次险些摔倒,引得围观众人连连惊呼。
凌希简直怀疑自己是受到了老天的诅咒,每次他最担心什么,什么就会真的发生――没错,那就是程澈!
几名保安在楼下辟出了警戒区域,将人群向外驱赶着,领头的主管一边安排人赶紧报警,一边指挥着下属以最快速度上楼去处理。
见凌希也要往楼上冲,一名年纪轻轻的小保安拦下了他:“先生,这里不安全,请站在那边稍等一下好吗?”
凌希焦急地解释道:“他……楼上那个,那是我朋友!”
小保安似乎认出了凌希:“你也是唱歌的吧?我好像在电视上看过你。既然你们是朋友,平时就该多劝劝程先生,闹出这么大的新闻还不知收敛,整天不是酗酒就是嗑药,早晚出事。今天的情形一看就是刚吸过粉的,呐呐呐,人都high疯了。”他好心提醒着凌希,“你还是先等等吧,像他这样的交给警察处理好了,吸了毒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很危险的,就说前几个月吧,对面大厦有个男人就是吸毒吸到神志不清,拿菜刀把老婆儿子都砍死了,啧啧,他儿子才刚满一岁,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
“他不一样,他不会伤人的,你看,他是在跳舞。”凌希不确定程澈是否真像小保安说的那样刚刚吸过毒,但看情形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小保安狐疑地朝楼顶扫了一眼:“跳舞?别逗了。”
凌希很执着:“他真的是在跳舞,不会伤人的。那是他准备在演唱会上跳的舞,还没编完……”
“得了吧,看他都成这幅鬼样子了,还想着开什么演唱会?”保安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感叹道,“唉,我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你们上台随便唱首歌,赚的钱就能抵上我们辛辛苦苦工作一年的薪水,为什么不懂知足呢?放着好日子不过,整天一个个的又是喝酒打架又是吸毒*,里岛的小孩子都被教坏了,你们早晚……”
话说到半截,背后突然传来“嘭”一声巨响,随即人群集体发出尖叫,小保安也吓得猛向后跳了一大步,视线越过凌希肩膀,眼睛、嘴巴都惊恐地瞪起老大。
人和声音如潮水般向四周退散开去,只剩凌希还茫然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座伫立海中的孤岛。
不用回头,只通过众人的反应他已经预知到发生了什么,愣怔两秒之后,凌希艰难地转过身,程澈就趴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四肢摊开,胸口朝下,脸侧向他这一边,眼睛大睁着,半颗脑袋已经扁了,鼻孔、耳朵全都在流血,嘴角甚至还带笑容,傻乎乎的,真诚而亲切――就像每次同凌希见面兴高采烈打招呼时一样,就像每次邀请凌希和他一起练舞打篮球时一样,就像每次冒出新奇想法迫不及待要跟凌希分享时一样……
血顺着地砖纹路七扭八歪蔓延开来,雨水滴滴答答,溅起一朵朵鲜红色带着浓重腥气的血花,染红了凌希的鞋底,打湿了凌希的裤脚。
雨水很快会冲刷掉一切,明天这里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失去了生命的*会被深埋地下,牵扯着无数丑闻的名字也会逐渐被世人所遗忘――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程澈,他的朋友,在比赛时毫不介意他的冷淡与抗拒、主动伸出手来示好的朋友,宁愿让出冠军奖杯给他的朋友,自己还没站稳脚跟就开始处处提携他的朋友,在他受到伤害时不计后果挺身而出的朋友,眨眼间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
附近巡逻的警员很快赶到,保安跟警员汇报着情况:“这位程先生是我们大厦的住户,大约五分钟前跳楼自杀了,自杀之前疑似吸食过毒品……”
凌希打断保安纠正道:“他不是自杀,他是在跳舞,他是跳舞的时候不小心失足坠楼的。”
保安像看怪物似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分别?疯疯癫癫跑到天台边去跳舞,不就是自杀喽?”
凌希毫无征兆地朝保安吼道:“他不是自杀!他不会自杀的!他就是在跳舞,他很喜欢跳舞,走路、上楼梯、打球的时候也都在跳舞!那是他为演唱会编的舞……”
保安理解他的心情,并没多做计较,警员也没空理会他,直接带着保安到一边去做笔录了。
只有凌希一个人站在原处固执地喃喃低语道:“他是在为演唱会编舞,我们说好了的……”
后来警员驱散了围观人群,又联络了程澈的家人。凌希没有勇气留下来看那个撕心裂肺的场面,他随着唏嘘不已的看客们一起离开大厦,走到街口,打开车门钻进车子,颓然跌坐在位置上,好像很冷似地裹紧了衣服,头抵在布满水汽的车窗上一动不动。
金石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发现凌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发梢湿漉漉贴在脸上还在滴着水珠,不免有些担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等了一会儿见凌希没有回答,他兀自揣度着原由,“他还是不肯见你吗?别多想,可能他正好出门了,或者在睡觉。人嘛,都有偶尔转不过弯的时候,给他点时间,说不定过一阵就好了,大家都是年轻人,痛痛快快喝顿酒,打场球,以后还是好兄弟。”
沉默许久之后,凌希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以后了……”
金石有点没听懂:“你说什么?”
凌希将脸埋在手掌间用力揉搓两下,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声音疲惫而嘶哑:“走吧,回去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