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没想到冯安做事的效率和他拍电影的水准一样高,仅仅三天之后就通过助手联络上了天星的负责人,一方面正式向凌希发出邀请,一方面着手洽谈起了合作事宜。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把陆孝严和林广乐搞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原本是准备着要为了争取到冯安而打一场持久战的,谁知目标一转眼就达成了,而达成目标的关键性因素竟然会是凌希!陆孝严简直难以置信,凌希就这么不声不响解决掉了摆在他面前最棘手的难题,回忆之前利用私人关系将被吴老师李代桃僵替换掉的凌希介绍给冯安知道,如今又因此受益,倒真有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侥幸与欣慰。
结果天星这头刚刚透出风声,八字还没来得及写出一撇,盛旷就第一时间气势汹汹杀上门兴师问罪了。上午十点刚过,电梯门一开,就见她脚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身穿着整套的玫红色女士西装,脸色阴沉走路带风直奔林广乐的办公室而来。秘书小姐见状急忙迎上前去企图先将人拦住,却被她狠狠一记眼神给瞪了回去。
旁若无人冲进办公室,盛旷直接一巴掌拍在林广乐的办公桌上:“谁来给我个解释!”
林广乐家里婆妈姐妹一大堆,长的方的扁的圆的,却唯独没有盛旷这号火辣款的,即便他积累了二十多年对付女人的经验,见到盛旷照样心里发憷,所以只管一味陪着笑脸:“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
盛旷的嗓音穿透力极高,震得玻璃直颤,连茶水间里打瞌睡的清洁大妈都给一激灵吓醒了。听到动静,蔡史墨、戴志友和凌希陆陆续续跟着进了办公室,但是在盛旷强大的气势面前,也都只剩了一句话:“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
盛旷谁的面子也不买:“人到齐了?那说说看电影是怎么一回事吧,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哪个没智商的在背后瞎指挥,让一个歌手出道的新人跑去演戏?”
戴志友和蔡史墨对整件事的了解并不比盛旷多,想解释也无从下手,于是齐刷刷望向林广乐,林广乐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答道:“这安排确实突然了一些,你不接受我也可以理解,冯安毕竟是国际知名的导演,无论是个人价值还是作品价值都无可估量,我们也是出于公司利益考虑……”
“为了公司利益就可以拿艺人前途开玩笑吗?就可以罔顾别人的努力和投入吗?就可以无视约定俗成的行业规则吗?”盛旷连珠炮似地质问着,将林广乐堵在办公桌后头动弹不得。
“盛旷姐,”事情因凌希而起,他并不想让人帮着背黑锅,“参与电影拍摄是我的意愿,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盛旷一直以为是林广乐这个外行做事毫无章法,逼着凌希去接电影的,这会儿听见凌希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她便调转矛头对准了凌希:“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有什么资格做这个判断?你有多少经验?你把公司和我们这些人放在哪里了?谁给你的胆量自作主张跑去接戏?之前你想玩文艺,想搞全创作专辑,好,大家就陪着你玩,你对音乐有追求,好,大家全力以赴帮你争取最好的条件,现在你说叫停就叫停,跑去拍什么不知所谓的电影,你以为你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要围着你打转吗?”
凌希被训得哑口无言,低下头小小声表达着歉意:“对不起……”
盛旷并没打算善罢甘休:“我不需要‘对不起’,漂亮话在我这没有任何意义。凌希,你不是第一天出社会做事了,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关联到很多人?大家为你服务是希望你能取得更好的成绩,不是浪费时间哄你开心的!想舒舒服服做少爷,就留在天星好了,反正大把人伺候你捧着你,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责任’?知不知道什么叫‘职业道德’?”
蔡史墨并不知道凌希去拍电影这件事背后还牵扯着和冯安的交易,他考虑问题比较理性,也更保守一些:“凌希,既然盛小姐说了,那我也说两句吧,我不认为跑去拍电影是个很好的选择。冯导是大导不假,跟他一起工作确实能学到很多东西,但人不应该好高骛远,最好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先做自己擅长的东西,先从自己有把握的方面入手。”
戴志友也顺势接过话头,对着凌希苦口婆心地劝道:“就是就是,你唱歌唱得那么好,有专业基础有比赛经验,到时候再拿个专业奖项,很快就会有所收获。但演员这一行你以前根本没接触过,可以说是什么都不懂,放着已经开始筹备的专辑不做,跑去演电影,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凌希团团围在当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说得凌希一味耷拉着脑袋安安静静听着,老半天没再吐出半个字。
林广乐看凌希实在可怜,有心帮忙争辩几句,可惜完全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关键时刻他灵机一动,想起从陆孝严那里听到过的有关于金石和盛旷的八卦,赶紧拿起电话拨通内线,把在休息室里待命的金石给叫了过来。
这办法果然有效,金石一出现,盛旷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耀武扬威的母狮子瞬间化作了千依百顺的小猫咪,在那里语重心长、笑容可掬地拉着凌希胳膊柔声说道:“总之盛旷姐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刚才说的话不管你爱听不爱听,都希望你能仔细想想。你是个有实力的孩子,盛旷姐一直都很看好你,那我再给你几天时间考虑清楚吧,无论如何,我还是会一如既往替你加油的,乖!”
又啰啰嗦嗦了好一阵,林广乐总算托金石的福把盛旷送走了,眼见蔡史墨和戴志友还有话说,他赶紧将人一个、两个按着肩膀推了出去:“算了,算了,我来跟他谈,交给我好了!”戴志友老妈子上身,还想回头再说几句,被林广乐打着哈哈截住了,“我来说我来说,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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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走了,关上房门,林广乐夸张地伸手在脑门上抹了一把,示意自己已经被闹得满头大汗了,之后又很鸡贼地拍了拍胸脯。他本以为这动作极富幽默感,结果凌希只是平静地扫了他一眼,就默默将目光转去了别的地方。
林广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挠挠头,将凌希拉到沙发上坐好,这才假装随意地问道:“凌希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你是为了孝严才答应跟冯安拍电影的吧?”
凌希盯着墙角沉默许久,最后勉强点了点头。
林广乐感觉无法理解:“为了他放弃新专辑,得罪盛旷,去拍个前途未卜的电影,值得吗?”
凌希又点了点头,这次很干脆。
林广乐试着进一步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孝严了?”
凌希睁大眼睛望着林广乐,眼神里带着些许的迷茫和无助,嘴角紧紧抿着,憋出老大一颗酒窝,年纪瞬间小了好几岁,怎么看都怪让人心疼的。
林广乐难得收敛起嘻嘻哈哈的做派,认真而耐心地对凌希说道:“以前你们总嫌弃乐哥没正经,今天乐哥就正正经经跟你谈一次。认识这么长时间,我把你当弟弟看,孝严呢,又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希望你们都好。你过了生日也才二十岁,在我看来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你凭什么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不能因为别人对你好那么一点点,就全身心扑上去了。性向这码事对孝严来说不算什么,对你可不行,当然,我是没有任何歧视的,但你知道同性恋意味着什么吗?一旦被打上同性恋的标签,可能主流大众不再接受你了,很多广告商不会再选择你,甚至有些节目你根本就不能上,这个形象会捆绑你一辈子,哪怕有天你成了大明星!”
凌希愣愣看了林广乐一会儿,低下头自暴自弃般鼓起嘴巴长长吐了口气:“呼,随便吧……”
“那那那……孝严他喜欢你吗?”林广乐无奈换了个方式对付凌希。
凌希微微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迟疑着点点头。
“他跟你说的?他有亲口说过喜欢你吗?”这次林广乐真要被闹得满头大汗了,本以为盛旷那样的爆竹脾气比较难缠,原来凌希这种闷葫芦才最棘手。
凌希垂着眼皮默默低下头:“我……感觉是的……”
林广乐“诶哟诶哟”边叹气边摇头,扶着肩膀将凌希推到了电脑前面,随手翻出几条新闻:“来来来,你来看,这都是陆孝严的绯闻对象,这个最长,三个月,这个就两天,还有这个……你知不知道以前我们都管他那些小情人叫什么?叫‘日历牌’,按日期翻每天都不会重样的!醒醒吧傻小子!”
凌希对于电脑屏幕上那些出现在陆孝严身边的面孔们似乎并不感兴趣:“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广乐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好好好,那些人和你没关系,沐夏总该跟你有关系了吧?他俩现在正打得火热呢我的傻弟弟!”
“孝严哥不喜欢沐夏,”凌希很笃定,“他自己说的。”
林广乐急得直结巴:“他他他、他说你就信?”
凌希点头:“嗯。”
林广乐不死心:“那好,那我也跟你说吧,我跟孝严认识十几年,我太了解他了,孝严就没对谁动过真心,无非都是玩玩,玩腻了随手丢到一边,光是甜言蜜语我不知道听见过多少,根本不作数的。”
凌希耐心听完,表情平静:“我只信他说的。”
林广乐咂吧了两下嘴,哑口无言。他莫名觉得有点郁闷,可到底在郁闷什么又说不清楚,明明是别人的事啊,一个求仁得仁,一个左拥右抱,又有什么可郁闷的?
他在室内转了好几圈,情绪还是有些低沉,想着可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会好起来,于是大步向外走去。想不到一拉开门,赫然看见陆孝严站在门外,看样子已经站了有段时间,该听见的话想必也都听清楚了。林广乐略为惊讶地后撤了小半步,看看陆孝严,又照常朝外走去,经过陆孝严身边时,他恢复成了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在对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孝严啊,啧啧,你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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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孝严并没理会林广乐,直接朝后一脚踹在屁股上将林广乐给踹了出去,然后他径直走到凌希面前下巴朝外一摆:“跟我出来一下。”
凌希迟疑着没动:“干嘛?”
陆孝严很不喜欢这种命令别人还需要解释的感觉:“我有话跟你说。”
凌希抗拒地瞄了陆孝严一眼:“那你说吧。”
“啧,”陆孝严伸手去扯凌希胳膊,“这里说话不方便。”
凌希灵活地一闪身,没让陆孝严得逞:“那就不要说了。”
与其说是个性使然,不如说他是潜意识里在逃避,就算再呆再蠢他也能察觉到陆孝严即将要说的话和什么内容有关。
陆孝严向来说一不二:“必须说清楚,跟我出来。”
凌希倔强地抿抿嘴:“不去。”
陆孝严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由分说抓住胳膊将人往外拉了出去。凌希暗暗跟陆孝严较着劲,无奈力气没有陆孝严大,出门的时候他一挣扎,膝盖磕在门框上,疼得眼圈儿都红了。
出了电梯进到地下停车场,凌希走路仍旧一瘸一拐的,陆孝严终于看不过去了,蹲在旁边自己动手挽起凌希的裤腿检查了一下,好在只是淤青了一块,没什么大问题,他嘴里嫌弃着:“麻烦死了!”然后一弯腰毫不费力地将凌希抗在肩膀上,走到车子旁边拉来车门塞了进去。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凌希对于陆孝严的粗爆态度多少也习惯了,中途他怕宝妹找不到自己会着急,还抽空检查了一下手机是否有未接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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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车在路上跑出老远,中间经过了三家咖啡厅和两家白天营业的小酒吧陆孝严都没停下来,他心里烦躁,到了人多的场合会更烦躁。就这样出了市区,沿着滨海公路漫无目往前开着,不知怎么就到了之前熟悉的那片海滩。
陆孝严打开窗子,胳膊架在外头,迎着风兀自点起根烟接连抽了几口,才斟酌着说道:“你和阿乐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想不到你这么信任我……其实我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轻松这么风光,甚至有点艰难,如果我想下半辈子活得自在,就要去搞定一些棘手的人和更棘手的事,所以现在……”
“无所谓了……”凌希打断他的话,随手拧开了音响,换到自己喜欢的一首歌,然后将头扭向窗外默默听着。
陆孝严抽烟抽得嘴唇发干:“别喜欢我,我不是什么好人,真的,喜欢我没好结果的。”
凌希身手过去,将音乐声又调大了一点。
陆孝严心烦意乱地将烟头胡乱掐灭:“好吧你听着,我根本就不喜欢……”
“你”字没能说出口,因为凌希将手伸过来,轻轻牵住了他垂在座位旁边的那只手。
猛然间陆孝严的心脏就像被锤子狠狠敲中了一样,“嘭”的一声,往昔景象潮水般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将他淹没其中——在他获得新生之前,在年复一年看不见尽头的虚空之前,在他变成灵魂被遗弃于荒凉的墓地之前,凌希就是这样主动牵起他的手,义无反顾点燃车子,和他一同化为了灰烬。
所以这辈子,只要凌希愿意牵着他的手,他是无论如何没办法放开的。
各种复杂的情绪纠结萦绕,冲击着陆孝严的神经,他狠狠闭了闭眼,努力抑制住眼底的湿润和声音的颤动:“啧,看你怪可怜的……就让你牵五分钟吧……”
两人就这么“将错就错”地牵着手,都没有再说话,耳边流淌着舒缓低沉的老歌,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和蔚蓝色的天空。
海风吹过,车子里有点冷,凌希不自觉缩了缩肩膀,惊动到陆孝严,四目交汇,凌希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陆孝严见状忍不住嘴硬:“五分钟到了吗?”
凌希缓缓抬头看向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露出了流浪小狗一样亮晶晶、充满渴求的眼神:“我的表……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