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壁里面除了空气憋闷污浊一些,竟再也没有什么阴毒机关恶心虫豸,便连腥臊秽臭的粪便尿液都无。陈风笑不禁疑惑:“这些飞虫真是怪哉,老子第一次碰到只进不出的货!”不过不管怎样都需谢谢这些“洁身自好”“不染尘俗”的怪虫,他可不想从粪尿里头经过。
如是爬了许久忽见前面有蒙蒙光亮透射过来,陈风笑心下一喜,使足了力气一鼓作气爬了过去。到了洞口近处侧耳细听,就听外面鸟鸣婉转风荡林野,似乎是在一处空旷山谷当中。心中不禁暗自祈祷“祖宗保佑”、“苍天开眼”,前头洞口可千万别再是机关阴险、凶兽毒虫遍地那般模样了。
及到忐忐忑忑出来洞口,这才长舒了大口粗气。只见眼前林木葱翠繁花烂漫,蝶鸟起舞纷飞,鹿獐悠然自鸣。远处高崖峭壁雪峰插天,想来这处是一方硕大天坑谷地。
洞前一溜花草稍矮,依稀可辨认有条通幽小径。陈风笑也不管其它,拍了拍身上灰尘污垢施施然的沿路前行。这会儿先前所吞那枚药丸,不知何故竟夹在他手指之间,逗弄一番就被他甩到草丛中去了。随口吐了大口口水,撇嘴蔑笑:“这些不开眼的瘪三,老子的手上功夫你们许是真不知道!”
他之前久在街头厮混,一手扒窃本领早就出神入化,这等偷梁换柱的功夫他可没少做,算一算没有上万也有数千次。何况自从修习了“缩骨秘术”之后,早便脱胎换骨灵活非凡,即便是后天宗师若不仔细瞧着,他也有把握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去。先前丹药在握时候他故作悲怆问东问西,存心麻痹洪、陶两人,黑灯瞎火之中吞下去的不过是从石壁上崩落的碎石子罢了。
只说陈风笑沿着小径小心翼翼缓步探行,走不多久忽听前方坡下密林之中涧鸣湫湫、水流潺潺。循声走过去,果见有一条石溪横贯,上面用竹木搭了一架轻便小桥,苔藓斑驳颇有岁月。穿过去不远林木渐歇,竟洋洋洒洒生长着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竹海,山风轻抚簌簌如潮。又走了一柱香时候拐了两个小弯,幽篁深处忽然隐现茅檐屋舍。
“吆喝!”陈风笑没由来吓了一跳,矮身缩在蕨草丛里探看了半天,见前面惠风和畅安然寂静,料想没什么凶险事,这才蹑手蹑脚靠过去。临到近处才见前头筑着三四间草屋茅舍,院子内长着两株合抱粗的老杏树,一株临窗一株抱扉,枝干苍虬风姿绰约。
再一看外头柴扉虽闭,草堂上的窗户却被木槛撑开,似是有人居住一般。陈风笑不敢胡来,探头探脑朝里面喊:“有人么?”
“有人么,里头有人么?”
“再不应,我就进去啦!”
“嘿,他奶奶的!我还……真就进去了!”
说话时候早就翻身跃进院内,快步走到柴门前,附眼上去透过缝隙往里乱瞅,只见屋内席榻朴素,床、匮、案、桌生活所需一应具有俨然罗列。陈风笑又举手“笃笃”敲了几声门,喊道:“喂,过路的来讨碗水喝。”心里却说:“他不答应,这是要让我自己进去喽!”探指拨开了里面的横槛“咯吱”挤门进去,到了里面才见诸物蒙尘灰土颇厚,想是早就许久不曾住人。
环顾四周除了里间床榻就寝处,外间靠窗位置还安了一架矮屏大床,正中放着一方四足书案,上面书籍、笔、墨、纸、砚、镇尽有,靠右边是个乌木双层大匮,匮上放了三物:一尊黑石熏炉,一尊瓦缶,一尊豆灯。
陈风笑跳过去探头一看,豆、缶之内空空如也。又掀开香炉盖搜索,可惜炉中只有一些苏合、都梁及百和香,并无什么奇异东西。陈风笑嘟哝道:“怎没有金子、宝珠呢?奇怪……!”拉开大匮,里面尽是天南地北的杂书、玩具,暗骂几句“穷鬼”随手舍弃了。
当下又退到床前,往书案上翻找,这会儿石镇下面正压了一摞书、纸。抚开尘灰随手拿起一本,只见当头写着四个大字《数术正解》,稍一翻看,里面文字晦涩难懂,尽是数算、图形之类的东西,看得人头大。下面两本依旧是这些卜蓍、数理书籍。陈风笑好不懊丧,又拿起一本,开头素面无题,翻开里面才知道是闲逸杂诗,便装模作样去读,磕磕绊绊念道:“
碧洗出嫣然,
华彩生馨远。无……什么,什么……栏!”
心说:“这他娘的写的什么鳖爬字?连老子这等饱学之士都不认识!”又翻了一页,辩识许久才慢慢读道:“
天凉雾霭生
绕指化成风
所见在刹那
忘怀需永恒”
好不容易读下来,竟累的他浑身生热,好在这次全都认识,总算没丢了脸面。心内暗说:“想来这也是个痴怨俗人,卿卿我我好没意思!”随手便丢到一边,俯身再去拿,这才看到案上面只剩一张撕下来的书页,拈起来稍一看登时出了满身冷汗,只见上面写道:“渺渺仙山,可期鸿蒙。风尘笑看,终是幻梦。今日救你一回,万勿念此恩情葬我尸骨遗蜕,以免遭豺狼环伺,彘犬侮辱。长话不说,且抬头窗外去看!”
陈风笑猛然抬眼,只见远处小径之上正有两人并肩而来,凝目细看不是洪芳与陶远成是谁!两人这会儿都是浑身浴血神色愤恨,眉眼之间似乎有冲天怨气一般。陈风笑登时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呼吸,心中杂念纷乱“咚咚”跳动如擂鼓一般,拔腿想走显然此时已经晚了。
眨眼之间两人已然行到近处,洪芳一马当先卓立在柴扉外面,正色喊道:“在下洪芳、陶远成,前来拜见前辈!还请前辈念在我等辛苦模样,不吝赐见一面。”
屋内只有陈风笑一人,自然无人应答。洪芳又喊了几句客套话,见里面杳无音信寂静无声。便肃容沉声道:“前辈如若不应,我等只好得罪了!”说话之间自衣摆之下无声爬出一条漆黑小蛇,径直闯进柴扉里面。
刹那间院内两株老杏突然‘哗哗’作响,蓦地平地聚起一道清气,眨眼凝成浓烟大雾把茅舍尽都遮蔽进去,那小蛇在雾中‘唧唧’乱叫几声便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