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当翟墨看见单梓唯,脑海里面就响起一句老生常谈:这个世界真是小。
原来他的同学也是榴莲酥的朋友,看来今晚是注定不能从这张酒桌上功成身退了。单梓唯泰然自若地走到榴莲酥面前,“呵,原来你们大家都认识。”他熟练地拿捏着一种惊喜的腔调。
闻书遥一直都觉得“你们大家”是一个非常神奇的词汇,它在不知不觉间含糊其辞地避免了多少矛盾和麻烦。语言这东西果然博大精深。比如此刻榴莲酥好奇地看了一眼翟墨便笑着说:“他就是你传说中的好基友啊,啧啧,攻受分明。”
在众人心领神会的目光中,闻书遥可以感受到翟墨近乎于崩溃的内心。
从单梓唯出现的第一刻起,周围的气氛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只是云淡风轻地坐在这里,却像威力无穷的磁铁般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无论男女。坐在他周围的几个年轻女孩显得有点扭捏腼腆,仿佛刚才和榴莲酥用脏话畅所欲言的根本不是她们。
不过榴莲酥倒是不给这块吸铁石面子,鄙夷地说:“我说过多少次了,麻烦你别再穿这种花花绿绿的衬衫,很容易让人误会好不好?”
“苏晓槿,你这是在歧视帅哥。”
听到单梓唯当众叫出自己的本名,榴莲酥居然没有在意,“我只是不想等会儿又有莫名其妙的人来缠着我问你的价钱,话说我看上去怎么会像妈妈桑呢,我分明是个少女。”
“少女?你七岁那年就是个女汉子。”单梓唯苦笑。
翟墨瞬间捕捉到这句话里的信息量,“难道你们是青梅竹马?”
“我要是真和他青梅竹马,早就被围绕在他身边的狂蜂浪蝶下毒手了,还能四肢健全地活到现在?”
“彼此彼此。”单梓唯反唇相讥。
“孽缘。”榴莲酥唉声叹息,表情却透着一丝暖意。虽然能和榴莲酥把酒言欢的朋友不在少数,但闻书遥还是分辨得出来这其中哪些是泛泛之交,哪些是与众不同。很明显单梓唯属于后者。
七岁那年,榴莲酥还是苏晓槿,她穿着宽大的t恤衫和短裤,顶着一头刺猬般的短发横冲直撞,活脱脱的假小子。那个时候,她们一家三口还住在最普通的五层楼居民小区里。一到夏天,苏晓槿就带着院子里的同龄小朋友偷别人家种的柿子和丝瓜,她对女孩们钟爱的洋娃娃和毛绒玩具不屑一顾,倒是收藏了一堆玻璃弹珠和假刀假剑。
随着《还珠格格》红遍大江南北,对剧中人物的角色扮演就成为孩子们的新游戏。不过苏晓槿没有扮演机灵活泼的小燕子,她非要演尔康。男孩子们不同意,苏晓槿就在他们耳边不停咆哮,吼到他们不得不俯首称臣。
苏晓槿手持地摊上买来的廉价木剑,昂首挺胸,迎风而立,感觉自己俨然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了。一转身,忽然看到站在墙边的男孩,当时她就惊呆了。那个男孩唇红齿白,长着一张极为清秀的脸庞,苏晓槿从来没有在院子里见过他,不禁感到非常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她主动问。
男孩没有回答,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院子里新开的蔷薇花,对这群正在激烈争夺角色的同龄人不感兴趣。苏晓槿下意识地感觉他很孤独,又以为他在害羞,所以大大方方地牵过男孩的手,硬是把他拉进游戏里面。
大家觉得他很适合演永琪,正好与尔康称兄道弟。然而苏晓槿却觉得他更适合演……紫薇。
还没等同伴们准备好,苏晓槿就大喝一声“紫薇,你不要怕,我来保护你!”,手舞足蹈地挥起木剑,与扮演刺客的几个男孩子厮杀至天昏地暗。她一边施展着自己的盖世神功,一边不断地回头留意着男孩,好像他是块易碎的玻璃,不小心就摔得粉碎。起先那几个男孩有意让着苏晓槿,可打着打着就动了真格。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苏晓槿又被他们当男孩当惯了,所以很快就吃了亏。
站在一旁隔岸观火的“紫薇”看着他的尔康一次次倒在地上,满身尘土,狼狈不堪,却又一次次顽强地站起来。□□在外面的白嫩胳膊破了皮,出了血,她却好像一点也感受不到疼痛,脸上有种绝不服输的认真。
扮演皇后和容嬷嬷的两个女孩平时就不喜欢大大咧咧的苏晓槿,见状便来了精神,欢天喜地地命令着男孩们把她按倒。纵然“尔康”身怀绝技,奈何双拳不敌众爪,眼看就要被擒。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紫薇”忽然冲过去,用力推开紧抓着苏晓槿胳膊不放的胖男孩,他长得虽然瘦弱,力气却不小。还没等苏晓槿反应过来,男孩就一把拉起她的手跑起来。
“皇后”和“容嬷嬷”不满地尖叫起来,“来人,给哀家拿下他们!”
耳边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可苏晓槿却没办法回头,因为她的眼睛已经完全被身边的男孩所吸引。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震颤,仿佛是蝴蝶细腻而柔软的翅膀。她都不知道原来男孩子也能长得这么漂亮。
他们跑到河边的桥上,看到没人追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游戏,干什么那么认真?”男孩气喘吁吁。
“因为我要保护你啊。”苏晓槿显然还没有从角色扮演里走出来,一本正经地说。
夏日的阳光照耀着河面,闪烁着夺目的璀璨光芒,这光芒无声地落进男孩的眸子里,亮得苏晓槿几乎睁不开眼睛。男孩温柔地牵起她的手,他安静地笑起来,就像微风吹动着水面泛起的涟漪。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七岁的苏晓槿,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怦然心动。
闻书遥憋着笑,差点憋出内伤。而满桌的女孩早已经被各自汹涌澎湃的少女心所俘虏,望着单梓唯的眼睛都是粉红色的心形。
“这家伙从小就是个祸水妖孽,我们那时候才七岁,七岁啊。”榴莲酥敲着筷子,一副恨不得“老衲当时就应该收了你”的叹息表情。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单梓唯对从四面八方飘过来的情愫秋波视而不见,专心致志与榴莲酥斗嘴。
“幸好后来我们后来分开了,不然老娘这万众瞩目一支红杏就险些被你摘走了。”
那次之后,苏晓槿便再也没有见过男孩,再三打听后才得知男孩一家搬走了。也是很多年后她才知道,男孩的父亲是城中颇有权势的高官,她的“紫薇”的父亲还真是个“皇阿玛”。
再次遇见单梓唯,完全是一个阴差阳错。
两个月前,榴莲酥和朋友在酒吧喝得人仰马翻,等散场的时候大部分人早已呈现垂死状态。榴莲酥和另一个女生各自搀扶着同伴踉踉跄跄地走向酒店,等她们好不容易移动到酒店大堂已经精疲力竭。趁着朋友去订房间,榴莲酥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睁开眼睛时发现其她三人早已不知去向。
“哪个房间?”榴莲酥在电梯里含糊不清地打着电话。
“603。”
“我马上上楼……603。”榴莲酥盯了数字按钮几秒,便毫不犹豫地按下5。
电梯门好像闸刀一样在眼前闪开,晃得榴莲酥彻底辨认不清方向。她来到503门前,还没等敲门便觉得胃痛得厉害,几乎是想都没想,她便俯下身。
屋内的人听到动静打开门,就这样惊愕地目睹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站在自己房门前吐得痛快淋漓。榴莲酥形容单梓唯当时的表情简直好像看到一只从天而降的霸王龙,他的内心一定飞奔而过成千上万只羊驼。
更让他崩溃的是,榴莲酥吐完后精神在一瞬间好起来,然后理直气壮地指着单梓唯质:“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里?”
“……美女,这是我的房间。”单梓唯欲哭无泪。
“你的房间?你真当我喝醉了,603,难道你看不见吗?”榴莲酥用手敲着挂有503的门牌号信誓旦旦。
“你看清楚,这是503,五楼。”
“我不信,你骗不了我。”榴莲酥睁着朦胧的双眼,贴近门牌号。怎么会走错?这么大的一间酒店,电梯的数字按钮居然把5和6写倒了!榴莲酥顿时在心里对这间无辜的酒店怨声载道,刚要开口骂人结果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幸好单梓唯伸手扶住她,也就是这时,榴莲酥才看清对方的面容。
有点眼熟。
榴莲酥拼命在混沌的大脑里搜索这张脸主人的名字,终于想起许久之前的一段记忆。她看到男生的眼里闪过细微的惊喜,应该也是认出了榴莲酥,只等她呼唤一声“是紫薇?”,便可以笑着接道,“尔康?”
可是榴莲酥并没有给他这个矫情又浪漫的相认瞬间,因为她再三思量后说出的是,“啊,你就是那个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单梓唯在原地静止几秒,然后松开榴莲酥,用力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