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闻书遥和莳雨沉整个晚自习都在办公室批改试卷,忙得水都喝不上。直到九点,他们才完成任务。莳雨沉看外面天黑路远,便主动送闻书遥回家。
他们走在那条灯光昏暗的路上,闻书遥便想起自己以前和单梓唯,冷馨然一起的情景。明明只有一年的光景,却是时过境迁。既然结局注定是分离,那为什么还要有个美好得近乎于虚幻的过程?她宁愿只是自己一个人走完全程,都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却也好过从温水里重归冰天雪地,分外刺骨难耐。
“闻书遥,你在听我说话吗?”莳雨沉停下脚步。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莳雨沉担忧地望着闻书遥,“你最近好像很不开心。”
“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吧,毕竟就快中考了。”
“我刚才是说,明天老师让你和冷馨然一起去找他,你帮我告诉冷馨然一声。”
“还是你说吧。”
“你们……吵架了?”莳雨沉小心翼翼地问,在他的印象中这两个女生曾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不是,我最近记忆力不好,可能会忘。”闻书遥心虚地说。
莳雨沉没有再问,只是爽快地点点头。闻书遥比较喜欢莳雨沉的善解人意,他对与自己无关的是非向来不感兴趣。
两人走到垃圾站旁边的时候,忽然听见野猫的叫声。闻书遥看到一个混混模样的男生正坐在地上,用烟头烫着野猫粉嫩的肚皮。野猫的腿好像有残疾,所以无法逃跑,蜷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闻书遥怒上心头,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小动物,但骨子里面抱打不平维护弱小的劲头又冲上来。她刚迈开脚步,手腕就被莳雨沉拉住。
莳雨沉示意他来解决这件事。
莳雨沉走到小混混面前,指着野猫用惊喜的腔调说:“这只猫是我家的,走丢很久了,居然在这里被发现。”
小混混不满地瞪他一眼,“你说是就是,这明明是老子的!”
“这只猫是土耳其的安哥拉猫,是目前最受欢迎的长毛品种。分有褐、红、黑、白四种毛色,白色的安哥拉猫是最纯正的。这是我在国外的亲戚帮我带回来的,我绝对不会认错的。”莳雨沉振振有词。
小混混懒得和他废话,一把将野猫夺回来抱在自己怀中,怒吼道:“他妈的管你那么多,你想要也行,给我一千块钱!”
莳雨沉连忙阻止他,“你千万别直接接触这只猫!你没发现它在脱毛吗?这是真菌引起的病症,会传染给人的。人感染后会起疹子,非常痒,还有可能会脱发呢。也不知道它怎么患上这种病……那个,这还是你的猫吗?”
小混混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将野猫扔到一边,又狠狠踢了一脚。他将双手用力蹭在衣服上,“看好你家的猫!要是老子也被传染了,饶不了你!”说完,就飞快地离开了。
闻书遥望着他飞奔而去的身影,冲莳雨沉竖起大拇指。
“喂,这只猫真的病了?”
莳雨沉用手轻轻提起野猫受伤的腿,“我吓唬他的,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土耳其安哥拉猫,都是我瞎编的。”
闻书遥有点惊讶,她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一板一眼的莳雨沉原来说起谎话这么水到渠成,信手捏来。
莳雨沉注意到她的目光,尴尬地吐吐舌头,“有时候能用言语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暴力,而且我肯定打不过他。”
闻书遥被他的坦率逗笑了,她忽然想到如果换成单梓唯,恐怕连谎话都不用说,只要站在这里就好。d中学附近的小混混有谁不认识他单大公子?
莳雨沉打算把野猫带到附近的宠物医院治疗,闻书遥也跟他一起去。兽医在给野猫治疗的时候,两人站在走廊上聊天。
“本来是打算收养它的,不过我家地方太小,闻书遥你呢?”
闻书遥摇摇头,“我不喜欢小动物,我怕把它养死了。”
莳雨沉一听笑了,“怎么会呢?你这个人这么细心。”
闻书遥倚靠在墙边,吹着夜晚的凉风,心情忽然有点落寞。她说:“养小动物就和养小孩子是一样的,必须付出足够的精力和耐心。很多人只是一时兴起就随便买来一只宠物,感到不耐烦的时候就扔掉,所以大街上才会有那么多流浪猫狗。在香港,这些无人认领的宠物是要被人道毁灭的。既然这么没有责任感,就不要轻易接纳一条生命。”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说的不仅仅是宠物……”莳雨沉认真地看着她。
“小孩子也是一样的。”
就好像闻昭然和康璟,一个忙着风花雪月,一个忙着追逐爱情,他们拥有各自永唱不衰的戏码。而闻书遥就是两出大戏阴差阳错相互碰撞下的意外,她就是个插曲,无关紧要。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会孤独终老,而且我很害怕结婚和生小孩。我担心自己不能给他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我不想让他变成一个和我一样性格有缺陷的人。”
闻书遥发现在莳雨沉面前,她可以变得很坦诚,轻而易举讲出内心深处那些阴暗的想法。不必再竖起全身的利刺,摆出生人勿进的孤傲姿态,因为她知道莳雨沉是不会嘲笑自己的。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我们都这么年轻,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想法都会发生变化的。而且,当你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你就会心甘情愿地和他组建家庭,为他生儿育女……”
说到这里,莳雨沉停住了,他显然被最后四个字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闻书遥大笑,扬手拍拍他的肩膀,“难怪女生们这么喜欢你,你讲起道理来和你爸爸一样。”
兽医为野猫处理好伤口后,莳雨沉便去付钱。两人都没有办法领养这只猫,所以只能由宠物医院送去宠物爱心协会,等待有心人来收养了。
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莳雨沉说自己家就在附近,不如去他家睡一晚。闻书遥看看时间,便答应了。
这还是闻书遥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在别人家过夜。她没有闺蜜,没有青梅竹马,甚至连同龄的兄弟姐妹都没有,所以有点紧张。
莳康桥站在门口,微笑着把闻书遥迎进来,“雨沉,你早和我说闻书遥今晚要过来,我好去买点夜宵。”
“不用了老师,别这么客气。”虽然闻书遥和莳康桥的关系有点像父女,但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到他,一时之间闻书遥还不太适应。
莳康桥的家的确不太大,但非常干净整齐,客厅里面全是书,很多都是孤本。闻书遥一直觉得自己藏书不少,今天才见识到人外有人,光是看这一排排书脊,就让她兴奋地睡不着觉。
“喜欢什么尽管拿走就好了。”莳康桥抽着烟站在一边,他穿着白衬衫,看上去就像个小伙子,和莳雨沉差不了几岁。
闻书遥坐在客厅里面听他讲这些孤本的来历和年代,听得津津有味。莳康桥不仅是一位老师,更是一位学者,听他讲话是享受也是盛宴,总让闻书遥触类旁通地明白很多东西。
莳雨沉洗完澡出来,问闻书遥要不要去洗澡,闻书遥说自己没带换洗的衣服就不用了。没想到莳康桥大大方方地把莳雨沉妈妈的衣服拿出来给她穿。
“还是不要了吧……”闻书遥看着那件被叠的整整齐齐的睡裙,显然是平时经常洗涤还在衣柜里面放了花瓣熏香。
“没事,这些衣物放在这里也是放着,你别嫌弃就行。”莳康桥说着就把闻书推进浴室。
闻书遥出来后,莳雨沉看着她的样子有点奇怪。
“不太合适吗?”
“不是,好多年没有人穿这条裙子了。”莳雨沉有点怀念地说。
闻书遥看到桌上放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三个人站在海边。莳康桥迎风而立,笑容俊朗,莳雨沉和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站在他们旁边的女子穿着雪纺太阳花长裙,海风吹得头发飞舞,是位标志的美人。
可惜红颜命薄,莳雨沉刚出生不久他妈妈就因病去世。
闻书遥此时穿着旧人的遗物,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她也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部分,和这对父子有着割舍不掉的联系。
“闻书遥,你的头发好像有点长了,要不要我帮你剪剪?”莳雨沉靠在沙发上,声音有点懒洋洋的。
“你会剪头发?”
“我以前经常给我妈妈剪头发。”
“我是不是应该把裙子换下来呢……”闻书遥发现自己的角色好像有点错位。
“好啊,那你脱下来吧,我把你的校服都放进洗衣机里了。”莳雨沉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小无赖的表情。
“你怎么和单梓唯一样没个正经。”闻书遥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自己愣住了。为什么总是想到这个人?
莳雨沉看闻书遥皱眉,便从抽屉里拿出剪刀,梳子和吹风机。他把凳子放到书架的玻璃门面前,笑着说:“来试试吧,你要相信我的手艺。”
闻书遥坐好后,莳雨沉又拿干净的毛巾放到她的脖子上,手起刀落,看着倒也像那么回事。闻书遥看到不断有头发飘落下来,对面的玻璃映出莳雨沉全神贯注又温柔小心的样子。他做每件事都那么一丝不苟,体贴周到,是个很让人放心的男生。
“闻书遥,你的头发好像有点少。”剪了一会,莳雨沉感慨。
“从上学开始就这样了,小时候头发很浓密的,理发店的阿姨会把我每次剪下来的头发收起来卖去做假发。”闻书遥有点得意地说。
“可能真的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吧?”莳雨沉想了想,“不如我们以后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相互交流。”
“你这是在约我吗?”
“是啊,给我个机会约你好吗?”
本来闻书遥只是开玩笑,可莳雨沉却认真起来。闻书遥转头,险些和莳雨沉低下的脸贴到一起。两个人都措手不及,连忙拉开距离。
“莳雨沉,看不出你平时斯斯文文,原来这么大胆。你爸爸,我们的莳老师就在房间里面批改卷子,你居然在这里泡女生?”
莳雨沉则满不在乎地继续挥舞着剪刀,“莳老师要是知道我们在一起,肯定不会反对,话说你不觉得自己和我们家的气场很搭调吗?”
闻书遥白他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
“剪好了,你看怎么样?”莳雨沉用吹风机把碎发吹掉,又用两手对比了一下闻书遥两端的头发长度。他的气息在闻书遥脸颊附近时近时远,那是一种很干净的气息,没有掺入任何杂质。
“还不错。”
“比你之前的好太多了,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莳雨沉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作品颇为骄傲。他帮闻书遥梳头,修长有力的手指仿佛是在抚摸一件珍宝,很温暖很惬意。
闻书遥有点困了,她几乎就要融化在这安逸舒心的氛围里。有家的感觉真好,可以随时睡去,醒来的时候也会有人陪着你。
莳康桥批完卷子从房里走出来,立刻换成老师的口吻,“你们怎么还不睡?明天早自习可不准迟到。”
莳雨沉让闻书遥睡自己的房间,自己睡客厅。他的房间更是整齐到强迫症的地步,闻书遥环视一圈。
莳雨沉问:“你在找什么?”
“你的房间里面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莳雨沉眼珠一转就猜到她的心思,顿时哭笑不得,“闻书遥,你的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我不看那种东西,不代表我不是正常的男生。”
闻书遥坏笑,“谁知道呢?那么多女生向你表白,你都拒绝。”
“那是因为我……”莳雨沉说到一半,有点无奈地叹口气,又说:“很晚了睡觉吧。”
“晚安。”
莳雨沉离开后,屋里陷入一片黑暗。闻书遥想起她这几年似乎只和两个人说过晚安,一个是莳雨沉,一个就是单梓唯。以前单梓唯留下来过夜的时候,就会睡在闻昭然和康璟的房里,每次他都等闻书遥睡着后才离开。而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会看到他坐在自己床边,仿佛一夜都没有离开过。
“我希望你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单梓唯霸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