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在四岁之前,他的人生算不上圆满,可是也不缺快乐,父亲经常不归家对他也不是很上心,母亲却很疼他,母亲的疼爱几乎弥补了因父亲的缺失所带来的遗憾,所以有了母亲在,他也并不觉得没有父亲的陪伴多么不好。
直到四岁的那一年,当母亲发现了父亲在外面养着一个女人之后,他的人生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母亲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她伤心欲绝,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不管他怎么在门外面哭闹,她始终不出来。
直到过了三天之后,母亲才从房里出来,所有人都以为母亲会因为婚姻不幸的打击变得憔悴不堪,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母亲再出现在人前时却是一如既往的光鲜靓丽。
在这之前,母亲一直安安心心的做豪门太太,可是自从她闭关三天出门之后她开始以白氏集团夫人的身份正大光明的参与白氏集团内部事务,她和父亲一样变得早出晚归,或者是连着好些时日都不归家。
母亲的变化让年幼的他变得惶恐不安起来,终于有一天在盼到母亲归家之后他扑在她怀中大哭起来,可怜巴巴的问:“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以前只要他哭,妈妈总是将他抱在怀中耐心的安慰,可是这一次,她却一把将他从怀中拉出来,她面上透着陌生的冷漠,“延霆,你是男子汉,不能这样哭哭啼啼的明白么?你要快点长大,快点成长起来,妈妈为你争取的东西有限,以后只能靠着你一个人争取,所以,你必须要学会坚强,明白么?!”
当时的他自然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一定要让他坚强,以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他对妈妈的话懵懵懂懂,可是自从那一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跟妈妈亲近过。
他慢慢学会了与自己相处,他喜欢雕刻模型,在每一个他觉得孤独寂寞的夜晚里,他总是将自己关在房中用小刀在木头上雕刻出一个个他喜欢的东西,可是这件事被妈妈知道了,她大发雷霆,将他雕刻出的模型全都扔在地上。
她怒其不争的冲他吼道:“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么?你如此玩物丧志以后那些人若是来了你怎么跟她们斗?!我是怎么告诉你的?!我要让你学着长大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其实他很想反驳,他喜欢雕刻,因为它总能让他忘掉那些不快的事情,因为它他才不会觉得自己是孤独寂寞的。可他最终却什么都没有什么说,那时候大概他才八岁了吧!八岁,他已经学会了隐忍。
为了满足母亲的愿望他开始严格的锻造自己,他原本以为他越来越优秀母亲看到了也会为他高兴,可是当他将自己所得的成就拿给她看的时候她却只是淡漠的点点头,“以后要一直保持这样!”
没有一句奖励的话,甚至连“延霆,你真棒”这样的鼓励都没有。
他有点失落,可是早已习惯父母冷漠的他很快便将这些失落抛在脑后了,小时候他懵懵懂懂的知道了关于父亲,母亲还有母亲口中那个女人之间微妙的关系,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几乎就是默然的接受了这件事情,好似这事跟他全然没有关系一样。
十八岁,他拿到了国外一家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毅然决然的决定出国留学,在他出国的这一年,母亲生了一场病,有一次,他在病房门外看到她躺在床上咳嗽,他很想过去安慰一下她的。
可是母亲多年来的冷漠和严厉早已让他无法跟她多靠近一步,他就呆呆的站在门外,直到她咳嗽完了他才转身离开。
他出了国,他慢慢学会了一套自己的人际关系相处模式,也学会了如何用外表来伪装自己,他开始在外面创业,他是这么迫切的需要证明自己,他可以强大,他可以什么都做到最好。
期间母亲给他打过电话,希望他能回去帮她,可是他却拒绝了,他觉得现在就挺好,他在国外有资源有人脉,他根本不需要回去。至于白氏集团那时候他也根本不上心,更别谈去争取过来了,他觉得用自己双手创造出来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直到那一天他接到母亲病重的消息,这才从国外匆匆赶回来,那已经是在他离开家十年之后了。
母亲是积劳成疾,他赶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快不行了。
他原本以为这些年母亲对他冷漠多少是因为父亲的事情而厌恶他,直到回国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母亲还是爱他的,这些年她在白氏拼命,只是为了要给他争取一席之地,她为他拿到了28.5%的股份,还为他在白氏集团内部培养了效忠于他的团队。
听到舅舅跟他说起这些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觉得很心酸,很难过,因为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不过是希望她能多关爱他一点而已,财富,名利,他自己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得到,他并不需要她为他拼命。
他一直在她病床前照顾她,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在这以前,他们之间的关系依然没有什么变化,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这么冷漠的相处方式,不过呢,他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遗憾。
母亲走了之后他也不想浪费母亲的一片苦心,将公司转移到国内,接受她留给他的一切。
而父亲也将他外面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接了回来,为此,他也并没有多大的感触。
他和白振峰之间名义上是父子,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感情,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参与过他的教育,更没有参与过他的成长,在他看来这个人不过就是一个有着跟自己最亲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对于他将谁接到白家他都并不在意。
有时候他让他和他们一起吃饭他也没有拒绝,作为白氏集团的大股东,哪怕纯粹靠着利益上的关系,他也不能跟他闹得太僵,跟自己的合作伙伴吃一顿饭,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甚至有时候他们要出去郊游,他也充当他们的司机,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可在他看来不过就是纯粹维系一段利益关系而已。
在遇到程卿卿之前他的人生可以说是枯燥无味的,因为母亲从小给他灌输的观念,他已经习惯了不管是事业还是内心都要让自己变成最强大的人,而这一过程可以说是艰辛又无趣的。
直到遇到了程卿卿,他才发现了人生中不一样的美好。
第一次见面是在白家,慧苒跟她介绍:“这位是我大哥。”
她略带局促又恭敬的冲他问好:“白大哥好。”
她有着一头长发,穿着一件没有任何修饰的白裙子,她看上去是那般青涩,就连跟他打招呼面上也会泛着红晕。
当时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男人了,他的口味也应该是偏稳重成熟的,可是没想到这个姑娘却让他眼前一亮,他甚至清晰的体会到了那种心脏猛然跳动的感觉。
他觉得这世上有一种人,她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有气质的,可是不偏不倚,她正好就长成了你所喜欢的样子。
程卿卿大概就是这样。
不过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打什么心思,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小姑娘对胃口,却也并没有什么行动,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占她为己有,而且那时候的程卿卿也已经喜欢了别人,看到她那么开心他当然不会存心去破坏。
直到那一天,在白家的薰衣草花园中,她捡起他丢掉的木雕由衷的赞叹,“你真是个天才。”
他从小就很喜欢雕刻,雕刻可以让他忘掉很多东西,也能让他从中找到乐趣,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他觉得雕刻是这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可是包括他母亲在内的人都对这件事并不看好,母亲说这是玩物丧志,就连与他最相合的蒋冀州也觉得他这是在浪费时间。
所有人都看不到雕刻对他的意义,也从来没有赞叹过他,只觉得他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
而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赞叹他,肯定他,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他雕刻的东西是有价值的,就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一直以来他都是独身一人在负隅顽抗,可此刻,有人在他身边为他喊了一句“加油”,即便她还没有真正走进他的世界,可是他世界的大门却已经为她敞开,他随时都看得到她。
从那一天开始他有了疯狂的想将她占为己有的想法,他开始从各种途径了解她,寻找各种机会接近她,他跳进河中帮她捞起项链,她过意不去为他熬了姜汤,她大概不知道,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专门为他熬姜汤,哪怕只是为了答谢。
她看他房间太冷清了,为他出主意,陪他去选东西,帮他装点房间,她让他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温暖,就在那短短的几天中,他对她越陷越深,他发疯的妒忌着她心里喜欢着别的男人,他甚至开始找机会,想要破坏掉她跟那个人之间的关系。
而他终于找到机会,他发现了白浩轩背叛她的事实,他明明知道让她看到这种事情会让她伤心欲绝,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自私,亲手将白浩轩对她的背叛撕开给她看。
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甚至做梦都没有想过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她把第一次给了他,他们很快结婚。
他当然也知道她跟他结婚并不是因为真正的喜欢他,只是想利用他报复白浩轩而已,可是他却并不介意,她愿意给他机会让他爱她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结婚之后她一直在躲避着他,他当然也是清楚的,不过他也没有当成一回事,她躲着他,那他就主动靠近她,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用自己的努力慢慢帮她将伤口愈合,等她彻底忘掉过去的那一天,那便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他一直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而不断努力着。
那一天她告诉他她怀孕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惊喜,那一刻,他觉得老天爷这么多年来终于对他仁慈了一回,他连着好几晚高兴得睡不着觉,更让他高兴的是,她终于答应跟他回家养胎。
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好好照顾她生产,他会迎接小生命的诞生,即便她不爱他,可是有孩子作为纽带,他们的感情也会融洽很多。
可是噩耗接踵而至,首先是她父亲病重,其次是她的朋友出事,她被人利用,开始疏远他,怀疑他,甚至憎恨他。
当她用着怀疑的口气质问他她父亲的事情是否是他一手所为之时,他觉得整个天空都仿若坍塌下来,他是她的丈夫,是跟她最亲密的人,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得她的信任,她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她的怀疑就像一柄柄刀子,一刀接一刀捅在他的心脏上,他痛不堪言。
他们的孩子出生了,这本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可是她却因为憎恨他连带孩子也一并憎恨,那段时间他如坠地狱,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让他痛苦不堪,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对他下毒。
他彻底绝望了,甚至想过一了百了,就这样被她毒死,他是真的没想到她完全看不到他所作的努力,为了离开他,不惜对他下毒手,他觉得自己变得像一个傻瓜一样,他一厢情愿的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他希望有一天她能消除对他的误会,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她对他冷漠成这个样子,她根本就不想给他机会,自从那一刻起他才能明白,原来她真的对他从没有一丝一毫的爱。
他因为中毒昏迷了好几天,再醒来她却疯了,那时候他才知道她也是被人利用,他几乎就在第一时间原谅了她,舅舅舅妈劝他离婚,劝他离开这个给他带来不幸的女人,可是他却舍不得。
他怎么舍得离开她呢?这个唯一让他感受到温暖的女人,这个唯一让他心动的女人,他怎么舍得?他知道她只是一时间迷路了,等她有一天从迷宫中走出来之后就能接受他的。
那时候的她时不时就会变得歇斯底里,每个人看到她都感觉害怕,每个人都不敢靠近她,可是唯独他觉得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他觉得那只是她在顽皮,在给他耍小性子而已。
生活很累,很疲惫,可是每次一看到她他又燃起了希望。
他知道的,她有一天会醒过来的,他等着她对他说一声,白延霆我不恨你了,哪怕需要他等一辈子的时间他也愿意。
可是在这一切终究还是没有到来的那一天,因为上天再一次让他见识到了它的残忍。
她自杀了,在医院抢救无效之后死亡。
他记得那一天,当医生告诉他她已经彻底离开之后他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将医院的东西砸得粉碎,他告诉她们,如果她们不能将她救活,他会将医院一把火烧掉,可纵是如此,他们依然告诉他,她已经死了,救不活了。
痛到已经感觉不到痛是什么感觉呢?那大概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他在她的病床前坐了一天一夜,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感受着她的身体僵硬下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般无声的望着她。
她死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他也再也听不到她说原谅他的话了,她的身体会慢慢腐烂,而他也再也看不到这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了。
他用了自己的整个生命去爱她,而她却这样死了,她一死,也将他的命一块儿带走了。
再从她的病房中出来他的内心非常平静,他将小雅和小景带到蒋家,有蒋家人照顾,小景和小雅一定能够平安长大的。
当天从蒋家回来之后他就带着她的尸体消失了,他抱着她来到她跳河自杀的地方,他温柔的一遍遍抚摸着她的脸,对她说了许多话。
然后,他用皮带将她绑在他的身上,再抱着他毅然决然的跳到湖中。
这个傻姑娘,他怕她到了那边会被人骗,他不在她身边那怎么行?
他怎么舍得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离开?有他陪着,别人才不会欺负她。
而且,他是多么迫切的想要听到她说她不再恨他的话,他也是多么迫切的想知道她是否爱上了他,不管她到了哪里,他都要追过去问一问的。
“白延霆!!!白延霆!!!”
被拉长的呼唤声由远及近,一声接一声钻入他的耳中,他慢慢睁开眼,却见面前是一张放大的脸,乍然看到,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待看清了这人是谁,他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仔细看去,他却发现了不对劲。
“蒋冀州?”面前这个人是蒋冀州没错,可是他看上去却年轻了许多。
蒋冀州见他醒过来才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
白延霆倒是没理会他的话,而是左右看了看,此刻的他正躺在草地上,不远处的围墙上爬满了蔷薇花,那墙根下面还绑了一个葡萄架,他认得这里是舅舅家的后院,只是……
他猛地从草地上跳起来,急切的向四周看去,“卿卿呢?卿卿去哪儿了?!”他分明记得他抱着卿卿一起跳到湖中的。
蒋冀州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撇了撇嘴,“什么卿卿?你梦游啊?!”蒋冀州只以为他还没从梦中醒过神来,并没有当成一回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进来吃饭了,姑妈都已经过来了。”
姑妈?他外婆家就只有舅舅和他妈妈两兄妹,蒋冀州的姑妈那自然就是……
白延霆觉得这一切都难以置信,他急忙跟着蒋冀州进去,但见客厅里正坐着几个人,这几人他都认识,他的舅舅舅妈还有……他的妈妈……
她剪着一头短发,身上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此刻正和舅舅和舅妈说笑,看到他进来,她先皱了皱眉头,“你那是什么模样?怎么慌慌张张的?快去洗手吃饭了。”
怎么会这样?他在做梦么?他妈妈明明已经死了差不多十年了,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等等!
他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的舅舅舅妈好像比他上一次见到的年轻许多,而且蒋冀州看上去也不像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反而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蒋婉婷见他没动便又厉声道:“让你去洗手你没有听到么?还愣着做什么?”
白延霆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愣愣的点点头,转身往洗手间走去,走到洗手间的镜子面前,望着镜子里那稚气的一张脸,白延霆更是一脸不敢置信,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指尖触感温润细腻,他又在脸上捏了一把,立刻传来一阵酸酸的疼痛。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这并不是梦!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在他十八岁那一年,在他要出国之前,他和她母亲一起到舅舅家聚会。
为什么?他明明记得他抱着卿卿沉到了湖底,那死亡之前窒息的痛苦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他分明已经死了的,怎么醒来却来到了二十年前了?
莫非,他重生了?
重生到了他十八岁那一年,在他人生的悲剧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他还年轻,卿卿也还年幼,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而那几个人也还没有回到白家。
也不知道在卫生间里呆了多久,直到门上响起敲门声他才收回思绪。
“白延霆,洗个手怎么洗了这么一会儿,快点出来我要上厕所。”
白延霆将门打开,蒋冀州毫不客气的直接将他往外一拉,然后闪身进去将门关上。
白延霆愣愣的走到客厅坐下,一时间还有些恍惚,眼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国外不同于国内,你出去之后不要无法无天的知道么?”
相同的话在二十年前他母亲也说过一次,看样子这一切并不是他做梦,他是真的重生了。
他沉默片刻,“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出国。”
蒋婉婷端茶的动作一顿,凝眉向他看过去,“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你以为你是小孩子么?”
白延霆目光定定的望着她,那稚气未脱的脸上却长了一双老练又深沉的双眼,“我之前的确想要出国,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不能让他前一世的悲剧再发生,他不能让那几个人回到白家,在前一世里,他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所以对白氏集团并不上心,可是这一世里,他却想要抓住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他要断了那几个人的后路,剪掉他们的利爪,他要让他们对他再也构不成威胁。
更重要的是,那个他深爱过的,让他到死都带着遗憾的人在这里,前一世里他们相见的时间太晚,他爱上她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装了别人,那么这一世里,如果她们提前见面,她是否会有更大的机会爱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