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小女孩先是一愣,她只是将毛国景刚才讲述的那个人物搬弄过来,借此表明自己的态度,没想到景阳真的和他有关系,而且还是血脉上的关系。
如果其他人听到这样的话,只怕如五雷轰顶。
小女孩却仅仅是因为这样表面上的巧合而愣住。
而且只是一瞬间后,小女孩的愣神便烟消云散,她站到了景阳的背后,做出了一个相当亲昵的举动。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举动,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可能就是一时兴起,太过激动,也可能真的是欠家人疼爱太多,景阳一开始的呵护用心疼爱,再加上此时的大爱包容,让她彻底想去依靠。
也可能除了远超年龄的阴暗外,她本来就是个自来熟。
反正她自己感觉很幸福,就像景阳真的是她家人一样,完全忽略了双方认识的时间。
她用胳膊从背后搂住了景阳的脖子,因为太小,整个人都趴在了景阳背上,她很开心的说:“我不管,反正我不走。”
景阳有些意外,然后笑笑,感受着背后这小小的重量,感受着小女孩那种发自内心的欢愉和幸福,他放松了下来,轻松感没有蔓延多久,又转变为不露痕迹的惆怅。美好的回忆就那么多,现在一点点的类似情景和感受,都会触动他心里自幼绷紧的那根弦。
他的朋友很少,十年前至如今,他都不是十分主动的去交什么朋友,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适合有朋友,十年里的生活也有几分煎熬的意味,所以幸福很少,似乎幸福这两个字从十年前开始,就已经稀薄在他呼吸的空气里。
然而也越是这样,十年之前的一些回忆,才是愈发难以忘记,即便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但仍然占据心中的主要地位。
十年前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如今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他知道她是天下人人垂涎其姿色的郡主,但是对于她,他脑海里的形象始终停留在那个孩子层面,她是一个无比可爱的小女孩,是他心里永远无法忘记的人,同他那已死去的父母。这也正是第一眼看见此时背上这位小女孩时,便让他泛滥呵护情的原因之一。
惆怅,惆怅和她已经注定复杂无比的关系。
惆怅,毛国景说她随同长公主出访了伯士国。
那时陪伴我的人啊,如今你怎样?
月色依凉。
景阳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毛国景,想了想,说道:“你为什么会安排这样一件事?”
景阳对于生死的纠结一直都有,但是陷进迷茫皆因昨夜的刺杀,杀死了那位里胥,并且在那位里胥口中得知了他的惨淡人生后,他才完全身陷囹圄,不知如何断生死,然而这件事毛国景并不知情。
他很容易联想到他在山上和卫剑的对话,以及卫剑的消失。
他恍然大悟。
不等毛国景回答,他便说道:“是卫叔?”
毛国景点点头,他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停留,而是还沉浸在景阳脱口而出自己身份这件事里,他虽然刚才准备开口让景阳说出身份,因为既然要留她在身边就不可能能够彻底隐瞒,更何况马上还有南宫蝠那件事,需要景阳冒险去做,在他身边的小女孩不可能会不知道,但是当景阳真的说出来,他又担心起来,毕竟这个小女孩不是那么容易掌控,单单从把剑藏起来这个角度就可以断定的。
他想了想还是只有妥协,毕竟他只是下属,更多的是服从,又想着卫剑一直在景阳身边,也就放心了下来。
再想想如果这个小女孩能够真的帮到大寅一派的话,的确也不是坏事。
生与死,道理毛国景已经阐述,至于景阳接受如何,毛国景不得而知,他在思索,是否需要在南宫蝠一事结束之后,与卫剑商讨一下是否将景阳送去某地,毕竟一直生活在平静小镇,对于他这样注定不能平凡的人生成长太过不利。
毛国还有很多事要做,再呆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他没有拖泥带水,极具深意的看了景阳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看见毛国景彻底离开在视野里,小女孩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
景阳手中拿着刚刚从溪流里拿出的天子剑,走在临近小镇的山路上,看着下方的寂静小镇,心中也宁静下来。
他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小丫头。
小女孩跟在他的背后,想了想,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都愿意伴随左右,却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景阳看着手里的剑,嘴角生出一丝悲凉,他轻声说道:“轩景阳。”
轩,曾是皇姓,然而现今中州的主人姓李,轩氏,只剩他一人。
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寅祖帝那样霸道的条约,也从未有过神武帝和长公主那样残忍的皇族。
他眼前的寂静在消失,浮现在眼前的是那夜里常常出现在他梦境的身影,不是佳人,没有旖旎,唯有肆笑和血腥。
他虽然憎恶那些在大寅末年的起义军,但是他知道,那是起义,不是造反,当年的他还小不知道民生一事,如今明白得很透彻,轩逸和慕容韵的错误决策导致中州动荡,才迎来了大寅的灭亡,所以他心中痛苦难受,但是也知道,就像轩逸自己所说的那样,这是惩罚。
但是他无法接受神武帝和长公主的所作所为,无论对轩氏,还是对天下。
他眼中是一股决然的意味。
他要履行当年给自己父皇的承诺。
他要推翻神武帝,他要他为自己的暴戾负责。
小女孩察觉到景阳的情绪似乎有变化,所以也跟着沉默了,很久之后,两人几乎要走进了镇子,她才认真的说道:“我真的叫冻儿。”
景阳转过头看来她一眼。
“我以后不会骗你了。”冻儿抿了抿嘴,以为他是生自己骗他的气,拉住了景阳的衣服,声音变得有点小,感觉很委屈,在请求。
景阳笑笑,甩开心里那些阴云,看着自己身边的可爱小孩子,点点头,说道:“好。”
“嘻嘻。”冻儿抬着头,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甜的,从小没人疼爱养成了阴暗,生活在强盗窝里也是首领,自然没人把他当孩子呵护,如今阴暗一朝淡,初见心里的干涸,像要将以前欠缺的全部补回来一样,渐渐展露出她黏人的本性,当然也有对景阳愧疚,想黏着着他让他彻底原谅自己的原因,她嘴也想吃了蜜一样,看着景阳,“你前面说冻儿是妹妹的,以后叫要叫冻儿妹妹。”
景阳点点头。
冻儿跑到景阳的身前,一下展开自己的胳膊,小小的身躯像是阻拦景阳继续向前一样,她看着景阳,努力做出自己最可爱的样子,扭捏道:“抱我走。”
她很会撒娇,因为很会演戏,当初就是靠这样的本事才为强盗们带来了无数利益,只不过当初是虚伪,现在是真诚。
“什么?”
景阳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居然对自己撒起了娇,明明刚才,还在探讨是否杀她这件事。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之前没有把她当孩子,但是现在却不由又把她当成了孩子,谁能拒绝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这样一个抱抱呢?
他弯身把她抱进了怀里。
冻儿趴在他的肩膀上笑得很开心。
这一天确实发生了好多事。
造化真的好弄人。
……
西边大漠的一战刚刚结束,就已经传入了那座威严的丞相府,公输采尧肥胖的身躯坐在他自己制造的太师椅上,看着面前那个凝刻满了符文的结画石,沉默且面色平静。
谱画石做工精美,不知比皇宫庭院里那些琳琅珍宝漂亮了多少倍,然而最让人惊叹的,还是它所具备的传奇能力。
一个谱画石石可以接受所有结画石传递的画面,整个天下只有两谱画石颗,一颗在皇宫,一颗在杨府,杨府已经在四年前便主动交出了谱画石,所以另一个有资格拿到此物的,便只有神武帝视为己出的公输采尧。
结画石无法传递声音,所以呈递的画面是一位他安排过去的老人所书写的一封信。
信上交代了很多东西,但是除了极少的几件事外,其余的都无法入他眼。
他微微摇晃着他的太师椅,太过肥胖而沉重,再加上他愈发沉重的心情,地面似乎都被撼动。
他身侧一位是一位将领,低着脑袋,不发一语。
他的身躯在颤抖,因为谱画石传递的内容他是没有资格看的,杨家也正是因为暗藏这颗谱画石而落下深渊。
他进来是想禀报一件事情,他进来时公输采尧正在闭目养神,然而他刚刚站到他身侧,还没来得及开口,公输采尧却视他不在这里一样,直接地注入元气开启了谱画石,看起了谱画石上的画面。
所以他很怕。
不知道公输采尧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像以此为理由杀了自己。
十数息后,谱画石上的画面消失,变得如同一块漂亮的石台。
公输采尧视线仍然停留在这石台上,他没有看将领一眼,也没有直接谈论谱画石上的内容,而是淡淡说道:“你要禀报什么?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找到了毛国景那个乱贼。”
将领收下心神,微颤道:“黄分统他死了。”
公输采尧冷笑一声,脸上的肥肉都在微微甩动,他讽刺道:“当真是个废物。”
他转头看了这位将领,说道:“把雪甲从他那尊废体上扒下来,玷污我的智慧结晶。”
“是,丞相。”
将领点头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