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无际林经历了长久的暴雨,如今又迎来了酷暑应有的晴朗,万里无云的穹顶之下,便是绿得发油的茂密森林。
随着山地起起伏伏的森林高低不平,不时几声鸟啼响起,蝉鸣遍地皆是。景阳环顾了四周良久之后,从一颗高高的松树上纵然跃下,穿着黑甲但没有戴头盔的他“轰”的一声踏在地面,地面上出现了两个深深的坑,溅飞了不少泥土,灰头土脸了不少青草。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被岩石遮挡住的水潭,那里有一个身材臃肿,但实力恐怖的女子正裸着**浸泡在水中挽水作流裳,若是十年前的她,就算是景阳这样心性坚定的少年或许都忍不住忽略双方年纪敌我关系而心猿意马,然而到了如今,就算是**之狼也不会有丝毫兴趣。
画面并不美,他也没有太多的情感在这件事上,于是摇摇头,生了一堆火。
将一只早晨抓到并且处理好的兔子放到火上烤了起来。
一件白色的宽大衣衫忽然飘飞到了他身前,白裙上的血迹已经渐渐淡去,其上原本的一些破口也再度被张玲缝补而上。
会难想象,这样傲然的女子居然会缝缝补补的细活。
“把衣服烤干。”
一声平淡的声音从岩石后的清潭传出来,因为清潭冰凉的缘故声音也裹挟上了清凉。可能是因为沐浴之后心情也畅快了数分的原因,四天里和自己并未有过几句交谈的张玲主动开口道。
张玲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凡尘所染,会被鲜血所染,在她的认知里出尘的她衣鞋都不可能会脏,然而结果纷纷出乎了她的意料,只有一件衣裳的她,不得不让景阳将这身刚刚洗净的衣衫烤干,自己则只有在清潭中静静等候。
只是毫无情感的命令,景阳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找了几根木棍做支架,将衣服烤了上去。
四天前他突出一个营的黑甲军的包围,见到了这身白衣的主人,他们原本是生死之敌,景阳不得不为了之后的计划而暂且放下仇恨,与她进行了短暂的交易。他需要她带他见到南宫蝠,他给她解药帮她疗伤,同时告诉卫剑的下落,给二人交手的机会。
若是化作武朝其他强大武者,景阳万万不可能也不敢和对方进行这种交易,只因为自己的项上人头实在太过昂贵,也只有铃铛剑仙这种并未将朝堂争斗放在心上,如今毕生渴望打败当年那个打败自己的人,这样的武痴,才会愿意承担来自武朝的一切压力,来进行这样的交易,也只有她这样孤傲的人,才会完全无视武朝的压力,要知道哪怕她是铃铛剑仙,自己若是完成了和南宫蝠的结盟,作为帮凶的她必将受到难以想象的重惩,甚至是死亡。
那个暴戾的君王和雷霆般霸道的丞相,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所以哪怕张玲做出的是一个对她自己而言无比自私的选择,对景**本没有丝毫的帮助之情,景阳依旧难免地怀有淡淡的感激。
只是感激是感激,依然不可能磨灭仇恨。
在这个所谓的交易变得毫无意义的时候,他还是会试图杀死依旧重伤未愈的铃铛剑仙,而对方,必然也如是想。
四天的行程让二人已经远离了无际林边际,开始真正地领略何为无边无际,四天里景阳每一次爬树眺望勘察是否有敌情的时候,都只会有敬畏和淡淡的迷茫,越是深入越是开始怀疑和担心自己走的方向对不对,这地图又有几分可信?
想得太多他也不会有太多结果,所以他尽量少去想,只是始终留着心,沉默地跟着张玲前进。
景阳摸了摸衣裳,一面已经干了并且烤的有些发烫,景阳又给她换了一面朝着火焰,然后躺在了地面上。
他和张玲并没有几句对话,只是在山顶的时候说了一些之后,两人便再没有超过三句的对话,绝大多数都只是询问是否要水食物,另一方的回答也大多是点头或者摇头。
景阳回想起自己刚才才看到的茫茫森林,终于忍不住出声道:“还有走多久?”
过了数息时间,岩石后才传来张玲十分平淡的声音:“不知道。”
景阳顿时有些恼怒,自己跟着她走了这么久,几乎是把命都交托到了她的手上,此时却得到这么一个答案,难免生气。
“数天之前自铁鹰那里得到的信息,信上所说龚从龙上行踪一次被发现是在枯笼峡,至少要先赶往那里,我才能得到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至于究竟还有多远,我又如何知道?”
景阳看了岩石一眼,没有说话,一直无什么言语的张玲一口气给他解释了这么多,他又怎么能有更多要求。
“你伤好得如何?”景阳问道。
他倒不是真的关心,只是觉得现在二人在一根绳上,她的实力强些,两人才能够安全。
清潭那边又没了声音,只能隐隐听到水被浇起然后又滴落如水潭的叮咚声。
景阳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仰头看了看兔肉,感觉差不多了便拿到了身前,用元气护住手掌将兔子掰成了两半,一半放在一张大莲叶上,一半则自己吃了起来。
冻儿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吵闹不休,现在身边没有了一个爱吵爱闹的人,最初他稍微有那么点不适应,但现在也已经渐渐坦然。
他原本有些女儿家的多愁善感,现在却因为在无际林经历的一些事情而被磨砺得渐渐消失。
吃着兔肉看着衣服,他才想起自己的包裹在山洞里,同时,那份来自林香的信和手帕也在包裹里。
他忽然觉得心好痛,觉得好对不起那个可爱的丫头。
他更加急切地想要回去看看,神捕他是不是查出了什么,所有的所有,都还好吗?
“你还没有告诉我,卫剑在哪里。”
清潭那里传出铃铛剑仙的声音。
景阳将吃完的骨头丢进火堆,然后开始转过身用石头研磨起自己给张玲采的草药,道:“现在当然不能告诉你,你当我是愚笨之人?”
“我并未当你是愚笨之人,也从没有想过失信于人,只是好奇想要知道。”
景阳顿了顿手上的活,不禁摇摇头,道:“想不到铃铛剑仙,也会有按捺不住好奇的时候。”
景阳将研磨好的草药揉成一团,然后放在加得有水的头盔里,架在火上烧着,同时说道:“等到见到南宫蝠,我自然会告诉你。”
过来半响之后,头盔里已经开始弥漫水汽,一股浓烈的药味弥散开来,张玲才继续说道:“我还好奇,你如何靠近南宫蝠,又如何告诉他你结盟的意愿。”
“这就像我好奇你伤好没好一样,你没有回答我,我又何必回答你?”景阳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张玲虽然是万人敬仰的存在,但是并不代表他这个同样身份不凡的太子殿下会惧怕。就像他之前攻心时所说,张玲在学卫剑,学卫剑的无言和冷漠。他和卫剑的交谈,卫剑绝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回音,景阳也不确定那个可怕的剑客到底有没有在听,然而景阳对卫剑无比尊敬,也习惯他的无言,可是并不代表他能接受别人的甩脸。
倒不是他也是高傲受不得丁点委屈的存在,只是年少时候的一些不服输和桀骜秉性罢了。
张玲再度沉默下来。
看着草药熬好还需要点时间,景阳也再度躺倒,闭上了自己的双目,开始锤炼元气。这项被绝大多数武者所嫌弃的基本功,他一直乐此不疲。
一阵阵清凉的风吹来,炎热的天气里林中倒是四处都凉爽。
景阳额前的发丝随风微动着,面目清秀到看起来有几分女儿模样。
忽然他的鼻子皱了两下。
他闻到了一股糊味。
“糟糕,药糊了。”他连忙撑起身体,脸色却一下变得奇妙起来。
药没有糊,因风吹衣,衣飘荡,铃铛剑仙唯一的衣服,烧了起来,而且,已经烧了一半。
白衣红火青烟,一张略显尴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