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笼罩下的山海关,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静地匍匐在大地之上。
“大王有令,全军停止前进,射雕手出列!”数骑传令兵从苏仆延的身边疾驰而去,将他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汹涌而前的乌桓精骑逐渐停住脚步,距离山海关千步之遥处向两翼缓缓展开,就像洪水般将关外浩瀚的荒漠吞没――
目睹自己一方几可吞天噬地的强大骑阵,再看看前方关上汉军那点可怜的守兵,苏仆延不由豪情万丈,昂然道:“吹号、击鼓,准备进攻――”
一支硕大的牛角号被抬了起来,直指长空,数名袒胸露腹的鼓手也爬上了鼓架,粗壮的胳膊上暴起蚯蚓般的青筋,手中握紧了那两支沉重的鼓槌,照着那大如车盖的战鼓上狠狠的捶了下去――
“咚――”天地间骤然响起一声激烈至令人窒息的鼓声,直如直接敲在乌桓勇士的心脏上。令人热血沸腾,灼热的杀意开始从每一名乌桓士兵的眸子里倾泄出来。战鼓起、刀兵举,展示乌桓骑士勇气的时刻来临了――
“咚咚咚――”
“呜呜呜――”激烈的战鼓声与悠长的号角声绵绵而起,交织成一片,浓烈的肃杀之气在山海关内外激荡,在天地之间弥漫。
“孑立循!”苏仆延一声大喝。
孑立循策马而前,出阵两百步挽弓搭箭,遥指长空,五石强弓缓缓张开、直至张如满月,锋利的箭簇遥指前方关上的汉军大旗,旋即右手一松,只听嗡的一声,搭于弦上的狼牙箭已经掠空而起――
“咻――”锋利的狼牙箭瞬息之间划过长空,带着锐利的尖啸飞临汉军旗杆,寒光一闪,只听笃的一声,扎进旗杆里边足有数寸。闻讯赶来的廖化脸色一沉,如此远的距离,竟然还有如此穿透力,这名乌桓射手的臂力可谓恐怖!
望着那名射手边上一排站立的二十名射手,那夸张的五石强弓,正在慢慢张开,箭矢迎着初升的朝阳,反射出了夺目的寒芒,廖化大喝一声:“举盾!”
“咻―咻―”一连串的尖啸声划破天空,不远处传来了强压痛苦的低声呻吟,廖化扭头望去,却是一个新兵反应慢了点,举盾时被一箭射中肩膀,鲜血汩汩流出,恼怒地一皱眉头:“拉下去治伤,后面的人补位,打起精神!下面的可是乌桓族的精锐弓箭手!”
射过一轮之后,苏仆延有些不满意,望着高大的关城想了想,派出一个大嗓门的乌桓勇士,到关前喊话:“我苏仆延部,有勇士三万,射雕手数十,足以破关而入!将你等斩尽杀绝!”
“但是,我们大王心怀仁慈,不想双方的勇士流血牺牲,只要你们将原来属于苏仆延部落的妇孺与牛羊归还,我们就离开!”
“苏仆延?”廖化的脸上升起一丝冷酷:“原来不知道你的底细,只能血战,可是现在,自己把把柄送到我的手上来了,不用就是太蠢了!”
“传令,将苏仆延部大王、首领、头目的家眷、小孩全部绑到关上来,我倒要看看,他苏仆延还敢不敢攻城?!”
“诺!”廖化身边的亲卫摸了把冷汗,自家的校尉越来越像将军了,行事真是不顾名声,不择手段!以妇孺要挟对方,这种手段一旦传开,名声就臭大街了!
不一会儿,苏仆延就听到关城上传来了诸多妇孺的哭叫声和汉军士卒的呵斥声,其中一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阿玛,快来救我――”
这些声音传出之后,汉军守将的可恶声音紧接着到来:“这些就是你们头目级的家眷,在关下等着的还有你们普通战士的家眷。谁敢攻城,就将谁的家眷扔下关来,与你们团聚!”
可怜的苏仆延,原本耀武扬威的想法彻底熄火了,空自拥兵三万,却对着守兵不足两千的山海关无能为力,谁也不愿逼死自己的家眷。
退兵的号角声起,苏仆延不得已,只好先撤退扎营,再想法子。
“怎么办?!”苏仆延大声怒吼,自己的明珠正在山海关上被可恶的汉军欺辱,自己却无能为力!
“汉人有句话,叫做以毒攻毒!”孑立循出列,冷酷的眼神让人难以直视:“他们汉军不是自诩仁义之师么?我们就近掳掠汉人妇孺,带到山海关下,交换我们的家眷,看他们怎么办?!”
“如果他们不换呢?”一个乌桓将领表示这法子实在一般。
“不换?就是说这些人没用,杀了就是!”孑立循淡淡道:“再去抓一批人来,听说山海关的守兵大都是郡兵,也就是说,他们的家眷就在幽州本地!杀一批,抓一批,总能让他们撑不住的!”
“好!”苏仆延大声赞道,此前对自己的女儿受到威胁,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一扫而空:“孑立循,你是我们部落最聪明的勇士,如果这个计策能救出我的明珠,我就将她许配给你!”
“谢大王!”即便是冷静的孑立循也难以自持了,苏仆延并没有子嗣,明珠就是他唯一的女儿,这个意思就是将来老了之后,会将部落大王的位置让给自己!
蓟县,刺史府议事厅。夜深如墨,一灯如豆,刘虞正与魏攸、牵招密议。
“报。”厅外忽然响起凄厉的高喊,旋即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人影闪处,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疾奔而入。
“大人,山海关急报。”
“讲!”
“乌桓苏仆延部三万人兵寇山海关,守将廖化派人前来求援。”
“果然,苏仆延是冲着山海关去了!”魏攸倒吸一口冷气:“蓟城之围刚解,将士们满身疲惫,我们哪里有余力可以去救援?!”
“不如――”看了一眼刘虞和牵招,魏攸有些吞吞吐吐。
“有什么计策,公达大人你就说啊。”牵招很是好奇地问道。
刘虞看了一眼牵招,隐隐猜到一些,摇头道:“如果是将苏仆延部的妇孺送回,这绝不可能!我大汉还没有如此对外族卑躬屈膝过!”
“当然不是!”魏攸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攸的意思是,派人通知在外征战的严破虏,让他回兵救援山海关即可,毕竟他麾下也有万余骑兵,对付苏仆延部的两三万骑兵应该不成问题,再差,也能守住山海关!”
“使君,刚才你与我说明的大义,招铭记于心,我此去严破虏身边,必然时常提醒与他。苏仆延部兵寇山海关,此事紧急,我这便飞马前去通知严破虏!”牵招起身,朝着刘虞拱手告别。
“去吧!保重!”刘虞看着牵招的身影没入黑暗之中,心里一片沉重,同样的兵马,在公孙瓒手下,只能与叛军相持,可在严展书手中,就能破敌灭军,甚至不断壮大自身力量,扪心自问――这样的人,这样的英杰,是自己一介老朽能够掌握的吗?!
“嗯?!”严展书先后接到了廖化和牵招的报信,“苏仆延部率兵三万,正在攻打山海关?关中只有不到一千人,元俭已经使用家眷威胁之计,暂时拖延时间,一方面等待高览训练新兵回关,另一方面是等待我回援。”
“好!元俭果然成长了!”严展书大声赞道。
边上的阎柔也是点头嘉许,眼中射出一道精芒,提醒道:“不过,主公,我等必须抓紧时间赶回去了,不然如果山海关被攻破,丢失的可不止是苏仆延部的妇孺,还有乌延部的妇孺也在关内!”
“不错!大军前行,军阵拖沓,而且难楼部的妇孺、牛羊也不可能舍弃。子龙、子茂!”严展书权衡道。
“末将在!”赵云与徐荣出列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