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白栋被时富贵逼着把土地买卖的字据立下了。
为了抵偿赌债,他被强逼着按了手印了。
白字黑字,谁都抵赖不了。
我看着这出滑稽戏,心里头可真是五味杂陈啊。
要是昨天,能一百大洋把这荒地卖了,我估摸着邱白栋睡觉都要笑醒了。
可今日同样一块兰园的地,他一千大洋卖了,却哭成了个泪人,这后悔的呀……
要说这人呐,那可真是奇妙无比……
金山银山,全靠本少爷一张嘴啊……
我活络了一下四肢,冲着时富贵问道:“时少爷,字据立好啦?”
时富贵拿着地契文书拍了拍,冲我笑道:“看看!这白字黑字的,现在都是我的啦!小二兄弟,如今要看你的本事啦!”
“只要挖出来,有我的,就有你的!”他使劲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点头哈腰地转到邱白栋面前,指着他手里的银票说:“老邱,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也别后悔了,赶紧把钱收好吧!”
邱白栋听了我的话,看了我两眼,满眼都是不舍的神情,把银票一把塞怀里,就蹲在地上开始自顾自的哀声叹气起来了。
“这赌债的欠条,我可帮你撕了啊?”我随口冲邱白栋问了一句。
“撕吧!撕吧!一了百了!”邱白栋头也不回,无奈的冲我摆了摆手。
我长身而起,将邱白栋赌债的字据片刻撕得粉碎,一把扬了起来,这些碎纸片如同春天的梨花一般,在风中洋洋洒洒四散飘落。
我转头跟时富贵问道:“时少爷,美吗?”
时富贵笑着跟朵花似的,“美!今天可是本少爷最美的日子了。”
我心中暗暗偷笑:美吧!赶紧美!本少爷要再变一个戏法了。
刚才是变出了金山银山……
这一回,本少爷要把这金山银山,立马给你变成金纸银纸。
这时候时富贵转头看了看我,笑着说:“小二兄弟,现在就有劳你带我们去找那个地窖吧!”
我诧异的问道:“时少爷,我什么时候说过有地窖啦?”
“哎,不是你说的吗?”时富贵一听讶异了,“不是你说你有个藏宝的地,是你娘留给你的吗?”
我摇了摇头,笑道:“我说你就信,噢,你是猪脑子呀?”
“啊?”时富贵看着我脸色都变了,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一本正经的说:“我编个故事而已,你还真的当真啦?”
“你!”时富贵气得满脸通红,手指着我不停的抖,“你这个死叫花子,你竟敢骗本少爷!”
我指着他手里的文书说:“我也没骗你呀!你不是要买地吗?如今地不是买了吗?”
时富贵抓着手里的文书气得发抖,“我呸!我买块破荒地,我花了一千块大洋买了个破荒地……你个臭要饭的!”
我笑道:“你觉得不值吗?那你干嘛还花两百大洋买这块荒地呀?我看五十块钱都不值!”
时富贵一听,气得瘫倒在地,拽着文书哭喊道:“我造孽呀!我中了什么邪啦!我花这钱来买这废物……”
我见了他这幅模样,笑的东倒西歪。
时富贵见我在笑他,赶紧翻身坐起来,指着我骂道:“好你个臭要饭的,敢耍本少爷,来人!给我打!”
他身后的几个壮汉一听号令,纷纷向我冲了过来。
我紧忙一摆手,笑道:“等会!你要是不想要,可以卖给我呀!”
众壮汉一听这话都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他们主子。
时富贵听了我的话,眼睛里倒是冒了光了,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我的面前问:“你要买,你出多少钱?”
我说:“这块荒地到处都是坟堆,这个教堂也叫你们给弄坏啦,如今还能买来做什么呢?五十块大洋都嫌多啦!”
时富贵一听气得大喊:“好你个死要饭的,给我打!”
“哎,等会,”我又摆手道:“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样吧,你花了一千块大洋买了这块地,扣除那两百赌债,实付是八百大洋吧?”
时富贵呐呐的点了点头。
我笑着说:“这八百大洋,我出啦!”
时富贵一听喜上眉梢来,“你说话算话?”
我点了点头说:“快立字据吧,我说话算话!”
时富贵赶紧拿起一边的纸笔写了起来,写到半截他突然脸色一边,自言自语道:“不对啊!你个臭要饭的,哪来的八百大洋呀?你莫不是又要骗我?”
我正想着道出自己身份呢,这时候人群中挤出来一个人,一下帮我解了围了。
只听此人冲我喊道:“少爷,你可让我一顿好找呢!老爷夫人都担心你呢,你怎么跑这来啦?”
我转头一看,发现这说话的居然是蓝友全,于是笑道:“没事!我买块地呢!”
一旁的邱白栋见到蓝友全,赶紧上来问:“哎!我说蓝管家,你不是在本县首屈一指的陆家高就吗?平日里见你都高高在上的,怎么这回跟这个叫花子客气起来啦?”
蓝友全指了指我,笑道,“这是我们家陆少爷,我不跟他客气我跟谁客气啊?”
“啊?”邱白栋当场傻了眼了。
时富贵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颤抖着问我:“你是陆家的陆少爷?”
我笑着点了点头,甩了甩身上破烂的僧袍,“我就是陆福生,如假包换!”
“那……这字据?”
时富贵颤巍巍的指了指手里的文书。
我收了笑脸,一本正经的对他说:“时富贵,我出八百大洋,你赶紧转给我吧!我立马现付给你!你一分钱都不亏!”
时富贵一听喜上眉梢来,赶紧把新的转让文书写完并按了手印,我正要按手印之时,突然旁边传来一声暴喝。
“时富贵!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宿教首的话你也敢不听!”
我抬眼一看,只见一群人从人堆里挤了进来,这些人全都身穿青色道袍,领头的一个竟然是吴良兴!
我也讶异了,不明白吴良兴为何会在此时出现。
吴良兴二话不说,走上前来将时富贵手中的文书字据抢过来一看,笑道:“既然你已经将兰园的地买下了,那就是我错怪你了!回去我给你请功!”
时富贵苦着脸说:“吴教长,你就给我了两百大洋,我是花了一千大洋才买下来的呀!我可是赔了血本啦!”
吴良兴冷笑道:“这块破荒地五十大洋都嫌多,你这个混球,你怎么竟然花了一千大洋?”
时富贵指了指我说:“还不是这个陆家的陆少爷,他害我的!”
吴良兴转头看了看我,开口就问我:“你就是南门陆家的陆少爷?”
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我就是!”
吴良兴听了点了点头,冷笑道:“你们陆家好大的气派!敢欺负到我易贯道的头上来啦!”
我冷笑道:“我哪敢呐?我这不是要把这块地买下来吗?我出的钱,时少爷也不吃亏不是吗?”
吴良兴转头看了看时富贵,时富贵苦着脸说:“这陆少爷愿意出八百大洋买下来,我也不吃亏嘛!”
吴良兴冲他冷笑道:“你是不吃亏,宿教首给你的两百大洋呢?都让狗吃啦?”
时富贵赶紧一想,摸着后脑勺呐呐道:“是啊,我还拿了宿教首两百大洋呢?这钱我怎么忘啦?”
我见这时富贵的脑子比猪还笨,就笑了,“好!不就两百大洋吗?我再加两百,一千大洋卖给我,行了吧?”
时富贵一听喜上眉梢来,正想开口说话,却被吴良兴一把拦住。
吴良兴冲我冷笑道:“你一千块大洋想买,我还不愿意卖呢!”
时富贵苦着脸哀求道:“吴教长,我们家就是个卖肉的,这一千大洋我们可赔不起呢!”
吴良兴盯着他冷笑道:“好!你卖吧!”
时富贵一听笑逐颜开了,“我替我爹谢谢您啦……”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吴良兴冷冰冰的说:“你要是敢卖,我们易贯道就让你们鑫发肉铺从此在南武的地界上消失,你信不信?”
时富贵一听这个,顿时脸色变得煞白,颤抖着说:“我……我不卖啦……”
“这才听话嘛,”吴良兴阴笑道:“我们易贯道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给你个分坛大弟子的身份,你也可以把钱再挣回来嘛!”
时富贵听了冒了一头的冷汗,支支吾吾应道:“一切都听从吴教长吩咐……”
吴良兴转头冷冷看了我一眼,“怎么样?陆少爷,现在你还跟我们斗吗?”
我见了这幅情形,心里也是郁闷,开口问道:“吴良兴,你要怎样才肯把这块地让给我?”
吴良兴冷哼了一声,说:“你要这块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胜得过我们,我可以让给你!”
我一听心中暗喜,问道:“好!本少爷就跟你比一比,你想比什么?”
吴良兴一听笑了,大喊一声:“把登云梯给我抬上来!”
人群外面一阵纷乱,我就看见三个易贯道徒抬了一根直溜溜的圆木上来,圆木顶上系了几条手臂粗的麻绳,还插了一面黄色小旗,旗上写着“长生老母,万世独尊”八个字。
吴良兴将道徒将圆木抬到眼前,将他手里按了时富贵手印的转让字据缠在小旗上系紧,冲我笑了笑。
我不明所以,只是愣愣的看着。
这时候就见七八个易贯道徒拎着铲子在玫瑰堂前的空地上挖了个坑,把这根圆木抬过去立在坑中,那圆木顶端的三根麻绳被这七八个易贯道徒分别拉住,使劲往外一扯,一下就将这根圆木高高的立了起来。
我抬头一看,只见这根圆木有七八丈高,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这什么叫做“登云梯”了。
我曾听二叔跟我说过,有些歪门邪道兴起之初,为了吸引信众,就常常组织门下弟子在街市展示所谓的“神功”,就是安排一位乩童,在众目睽睽之下,或是神打自残,或是火中取栗,总之是常人不敢做也做不了的事。
只要亮出“神功”后仍是安然无恙,乩童便自称长生老母保佑,那围观的百姓更是信以为真,纷纷入教成为信众,令这些歪门邪道逐步壮大,有些甚至大到连地方官府都不敢过问的程度。
如今这易贯道在我面前摆出“登云梯”,显然是有意要与我比试一下这爬高登云的本事了。
这吴良兴很是歹毒,他不仅想要我当众出丑,更是想要用乩童当众演化他们易贯道所谓的“神功”!
如果他们胜出,便可称长生老母保佑,再宣扬他们那些蛊惑人心的教义,将来更是会以所谓的咒法害人敛财。
而如果我输了,我就当场变成了助纣为孽之徒了。
我一想到这里就暗暗咂舌不已,心里更是叫苦不堪。
我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高呀!
我可要怎么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