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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人声渐起,有水声荡漾,鼻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杏花的味道。
白棋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粉红色大床上,从四周的装饰来看,这明显就是一个女人家的房间。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香炉,燃烧着的檀香升起袅袅清烟,有一股淡雅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
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照了进来,正好照在了白棋的眼睛上,让刚刚醒过来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拿手去挡住了猛烈的光线。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白棋透过眼角的余光看过去,一只女人的白色绣花鞋子出现在视线中。女人的脚步很轻盈,像一只小猫一样,脚下无声。
拿开遮在额头上的手,白棋睁开眼睛,一张清秀的女子映入眼帘内。
“嗨,美女!”白棋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帅很阳光的笑容。
“啊!”尖利的惊叫声在白棋的耳边响了起来,女子被吓着了,匆忙地往后退了两步。
白棋无奈地挖了挖耳朵,觉得自己都要变耳聋了,慢吞吞地坐了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转过头来看着一身丫环打扮的水绿衣裳的小女孩,咧嘴一笑,露出上下两排洁白的牙齿。
小女孩又是吓得退后了两步。
“绿衣,发生什么了?”门口外,一个布荆木簪的二十七八的少妇走了进来,她面容姣好,虽然穿着朴素,却自有一番贵气,非一般人家所有。
小女孩哇一声飞扑进少妇的怀里,抬起头,稚嫩的脸上挂着泪珠:“夫人,那个吃人的怪物说他好饿,我觉得他想要吃我!”
白棋一头雾水,怎么自己一起来就变成了吃人的怪兽了,又穿越了吗?
少妇轻轻拍打着小女孩的背部,轻声安慰着:“没事,那是老爷他骗你的。你看床上那个哥哥,长得那么俊俏,世上可有那么好看的怪兽吗?”
白棋对着二人又是一笑,然后低下头来继续在床上翻找着。
“白家郎君,你在找什么?”少妇好奇地问道,怀中的绿衣也抬起头来,打量着白棋,眼中充满着好奇。
“哦,好叫这位姐姐知道,我在找镜子,看看我是变成吃人的怪物呢,还是变成了大帅哥。”白棋头也不抬地说。
“卟嗤!”主仆二人同时一笑。
“唉,下次对待客人能不能先让他吃饱饭啊!”白棋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镜子,透过窗户的缝隙,有粼粼水光映着阳光穿了进来,他大字形躺回床上,眼睛盯着天花,。
少妇作了一揖:“我家夫君知道小郎君醒过来,正在外面等你。”
白棋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漆黑的瞳孔里散发着奇异的光芒,盯着眼前这个脸上挂着微笑的女人,良久才说:“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喂,你才是贼呢,我家夫人是好人!”绿衣不依了,捏着小拳头,向着白棋比划了几下,装出来的一脸的凶意,却让这个未至豆蔻年华的小女孩显得更加的可爱。
“你忍心她陪你们浪迹天涯,有家归不得?”白棋看着少妇的眼睛,继续问道。
少妇眼神温柔,轻轻地摸着绿衣的头发,轻轻地说:“当然舍不得!”
白棋起身,眼前刹那的晕眩,脚下有些轻浮,感觉整个身体都有些虚弱。
自己究竟是睡多久了?抬起头来,春日阳光依然,此刻照在身上,却感觉有些刺眼,让白棋花了好些时间才适应过来。
“哗啦啦!”耳边传来清晰的水声,脚下的这条船正在岸边随着水波飘浮着,白棋脚下有些轻浮,竟摇摇晃晃地地来到了甲板上。
先前把自己掳来的首领正在端坐在甲板上,面前摆着一桌子的酒菜,此时正在等着白棋的到来。
“呯!”白棋好不容易过来,一屁股在首领的对面坐了下来,毫无仪态地双手摆在身后,撑着木板,看着首领说:“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药,好厉害!”
“这些伎俩不足为外人道也,说出来岂不是污了白先生的耳!不说好罢!”首领虽是军将打扮,开口却像是个文士:“在下陆奉先,乃洛阳畔尞水沟宇文炎大人的一名下人。”
“宇文炎?应该死了吧。”白棋躺在甲板上,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对方不止把自己打晕,还下了很强的药,到现在自己的身体还软绵绵的,浑身没有力气。
天空蓝得像被水洗过一样,几朵白云一会像马一会像熊一会像绵花,自由自在地飘落在空中。空气里有风的声音,风里还夹带着岸边绿柳和城里杏花的淡淡香味,似乎都能听到城里的马蹄声和叫卖声了。一时之间,白棋居然有些醉了。
陆奉先举起的酒杯,放到了嘴边,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远处的水面,不知在想起什么。
两人之间的第一句对话之后,就是无尽的安静。
“夫君!”少妇走了过来,后面的绿衣也高兴地问了句“老爷”。
“珏儿,你怎么出来了,这里风大,又回船里去!”陆奉先连忙站了起来,一脸关切地扶着自己的妻子。
“无妨,出来走走,对珏儿也是好的。”少妇露颜一笑,然后看了一眼躺在甲板上的白棋:“顺便来看看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挂在夫君嘴边的桃源村白家小郎君,究竟是何人物。”
白棋睁开眼睛,在二人中间转了几圈,然后坐了起来,由衷地赞道:“陆将军娇妻美人在身侧,真是令我好生羡慕!”
少妇笑着,陆奉先则是没有任何表情,然后把妻子送回了船舱内,回来的时候,白棋正在桌子旁边慢吞吞地吃着菜。
陆奉先坐下为白棋倒了一杯酒,发现白棋看着酒杯,一脸便秘的样子。
酒杯里的液体浑浊不表,就像后世那些水池里水那样呈现一种浅绿色,上面还飘浮着一层细白的象蚂蚁一样的飘浮物,淡淡的酒味中,一股酸败的味道也传进了鼻子里。
白棋嫌弃了,对大唐的所谓“美酒”嫌弃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当时读白居易这么诗的时候,脑海里还想像着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像,当自己真正面对时,只是一杯酒,就彻底把心中的美好毁了!
“先生不喝?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酒!”陆奉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小口,一脸的享受。
“这也叫酒吗?”白棋鄙视地看着陆奉先,似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景况。
陆奉先放下酒杯,眼睛直视着白棋,然后说道:“先生虽然来历不明,但言行中却有一股与众不同的灵气与高贵,想必是高贵家族嫡出,又或是得名师指导,所以对于很多事物,都有着不屑的态度。而陆某不同,陆某与拙荆经历过战乱,看过漫天的飞蝗,滴水未下的老天,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最终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对于身边的一切都格外的珍惜!”
“帮助突厥,背叛大唐也是珍惜?你置你夫人和绿衣于何地?”
“是宇文炎公子在我们快要饿死的时候,把我们救了下来!”
一切都明白了,原来这家伙是报恩!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而你却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白棋的话非常直白:“你会让你的妻子和那个可爱的小女孩,陪你一起丧命,你死不足惜,但她们不应该为你这愚蠢的报恩而付出不应该付出的代价。”
“木已成舟,难以回头。”陆奉先看着手中的酒杯,里面映出一张坚毅的脸,上面写满了这些年来的风霜。
“当今天子注定要君临天下,你不回头,又怎么知道不能回头呢?”白棋看着渐渐远离的堤岸,偶尔能看到几个把全身包在衣服里面的路人经过。
“你是试图说服我放你离开吗?”陆奉先笑着问。
白棋撅了撅嘴,把一块鸡骨头吐了出来:“家父常说,儿啊,有些事情不试一下,你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要是我不放呢?”陆奉先笑意更浓了。
白棋眨了眨眼睛,无辜的看着陆奉先,然后一摊手,无奈地说:“我能如何!”
“你能的!”陆奉先停止了笑声,看着白棋,很肯定地说。
“我这人从来都是悲观主义者,希望向来不抱太大。我想登我的岸,但你呢?”
“你的岸就是岸,难道我的岸就不是岸吗?”陆奉行冷哼一声。
“但是我的岸有大腿可抱,不会被水冲走啊!”
“白先生真乃真小人!”陆奉先看着白棋脸上的表情,长叹一声。
“小人一般活得比较长。”白棋认真地说。
陆奉先递了一杯酒给白棋,示意他喝下。
白棋看着对面那个人警告的眼光,苦笑着一口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起风了。
水面上几艘船在碧波中飞驰,向着他们这艘船靠近。白棋昏花的眼睛中能看到船头上站着人,而在岸上,十几匹快马从长安方向飞奔而来。
“嗨,陆将军,你的恩报了吗?”白棋模糊中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恩公死了,恩也报了!”耳边传来陆奉先的声音,似乎从很远传来,但是白棋的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了。
这该死的陆奉先,下药前起码打个招呼啊,下次别让自己捉到他!
白棋在昏睡过去前,狠狠地诅咒着陆奉先,然后就彻底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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