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萧远书写完策论之后,明月高悬,寒光倒映,已是半晚。
叮……叮……马车三响,重考结束。
“这从口题目这么难,时间还这么少,连拥有文曲之心的我都差点没写完!”也难怪魏建树会对他说:重考难,重考难,难于上青天!
待到那驾着马车的白衣考官收始诗歌和策论之时,却出了点小意外――待到他收取萧远的诗歌卷,却感觉这薄薄的一张纸有十几斤重!他单手去握,差点闹出了笑话。
当他收取那篇策论之时,他双手紧握,小臂微抬,呈举重状。
“一纸千斤!策论镇国!”那白衣考官大惊失色,叫了出来。萧远心道:明明我拿着很轻啊――萧远不知道的是,镇国之策,书写人拿着和平常无二,但是他人却是一纸千斤!等到了圣书,还具有护主功能!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当他叫出那句话的时候,陈笑,万国正三人已经到场默然不语,只是微笑。
“四位先收着卷子,”萧远看着那三张诡异的笑脸,抱拳道:“考生萧远告退。”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那三位倒也没有拦他,只是暗自记下了那萧公子的名号。
……
一夜。
萧公子正在洗笔练字――多年未写,毕竟生疏。
“少爷,考的怎么样。”
“还行吧,现在也应该正是阅卷之时了吧。”
文院内。
宽敞的阅卷房内灯火通明,一排排的长桌整齐地摆放着,两万多考生的试卷依次摆放在上面,铺满桌面,非常壮观。
三位考官严肃地站在阅卷房深处的孔子像前,十位州文院的讲师先生在身后。
陈州君说:“恭请圣裁!”
“恭请圣裁。”众人随后齐声说。
一股奇异的力量凭空降下,房内生风,但所有的试卷都纹丝不动。
大多数试卷都没有变化,但差不多将近二分之一的试卷突然散发着橙色光芒。
才气显现。
那些橙色微光有多有少,其中最高的才气接近七尺高,正是那萧公子的镇国之策。
名列第二的试卷才气只是勉强三尺高,只是达府,两者相差极大。
随后,一阵狂风吹过,漫天试卷飞扬。
风停,大量的试卷堆积在一个角落,而桌子上只剩下几百份试卷,按照才气由高到低多少排列。
“以才取人,以文排序!”
陈州君说完,十位讲师先生各手持一份请圣言的答案,从后往前每人选二十份考卷,开始阅卷判文。
才气最多的十份试卷则没动。
陈州君当仁不让,笑道:“既然出了鸣州之诗词,又有镇国之策论,那本州君就不客气了,先睹为快。”说完高兴地走到萧公子的试卷面前。
之所以这么晚才阅卷,是因为考生交卷之后,需要用当时在签生台上各位的文力刻痕来识别考生的卷子。而且有专人负责用纸张把考生的名字盖上名封,阅卷的时候看不到,防止作弊。只有确定了前五十的排位,才可以看到名字。
诗词放在最上方,陈州君看到“早春携刘涵至圣院”却不免龙眉一皱。心中联想――这取名也未免太过随意。今年重考题眼是春和边塞――这明显是记叙诗的诗名。
陈州君看向诗文,不由自主读下去:“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三位考官都愣了,这诗的文字非常浅显,没有设置什么难点,一读就懂,可为什么读完却有一种淡淡的遗憾?
另外两个考官也看着萧远的试卷仔细思索。
“心里好像少了什么。”万国正说。
陈州君是同大学士出身,官职是正三品,王院君和万学正只是进士人出身,都是从五品。
陈州君令反复看了几遍,突然叹息道:“妙啊。此诗文字虽平易自然,只运用简朴的文字,就常见的“小雨“和“草色“,描绘出了早春的独特景色。刻画尤其细腻,造句也十分优美,构思新颖,却给人一种早春时节湿润、舒适和清新之美感。是春回大地的佳句!
首句点出初春小雨,单单一个润字引人无限遐想,以“润如酥“来形容它的细滑润泽,准确地捕捉到了它的特点。造句也清新。
第二句紧承首句,写草沾雨后的景色。以远看似青,近看却无,描画出了初春小草沾雨后的朦胧景象。实乃上好佳句!”
这话一出,阅卷房内静悄悄,仿佛所有人都在思索一句话:草色遥看近却无。
区区七个字,却勾起所有人的遐思。
王院君点头说:“陈兄一言道尽此诗之妙。我便也献丑了吧――略做赏析。
此诗写出了早春和盛春的不同景象.更重要的是,让我等体会和认识春天,不必等到“烟柳满皇都“之后,要善于在“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候就去感悟它,了解它,把握它.说早春的“草色“,可以“遥看“却难近视。
虽然语言偏于留白,但也是便于流传了。”
其余两人不住点头,易于流传这点太重要,文名是读书人的追求之一,半圣都不能免俗。
万学正道:“这等文字我亦能做出,可让一诗如画在眼前,融情于其中,偏偏如此自然,那就难了。况且还蕴含了世间许多事物的普遍规律!
有的事,朦胧地看似乎是有的,一叫真去看细部却又说不清楚了.到底是有还是无呢?全在看者的眼光和见识了.看待社会形势,何尝不是如此?
我看,这首诗迟早可以传天下!”
王院君道:“等明日放榜,我修书一封,把这诗推荐给左丞魏国公,望他能举荐给《书山有路》,让此诗名传天下。”
“此诗若能入《书山有路》,必重震我江南文名文风!”陈州君充满期待说。
万国正却面色一暗,低声道:“我年近五十,诗文千百,却不曾上过《书山有路》月刊。”
王院君苦笑道:“《书山有路》由圣院刊发,历月入选的俱是名篇,每一位在《书山有路》发文的要么是诗词圣手,要么是经义大儒,要么是策论高士,最低者也是各家妙技,我等不敢妄想。”
陈老点点头,提起笔蘸了蘸朱砂红墨,在这试卷下面写上:字朴,情真,诗秀,意长,当为诸生之首,甲!
“两位可有异议?”
“本年童生重考试诗词之甲非《早春携刘涵至圣院》莫属!”万学正道。
“无异议。”
万国正把写着《早春携刘涵至圣院》的试卷拿到一旁,说:“这人文采非凡,但要跟陈诚抢案首之位,还须看请圣言和策论。”
陈笑看着请圣言卷上的字默默颔首,仔细看第一题,眼前一亮,道:“不曾想此子如此不凡!即便是我当年遇到这题,也万万不能答对。”
另外两个考官也都看过答案,低头一看,倍感诧异,因为这题他们俩之前断然不会答对,哪怕他们是进士,毕竟这题太偏了,还牵扯到想象力的问题。
陈州君右手提着笔继续往下看,看完前三张后神色凝重,而另外两位考官一左一右也在同时阅卷,许久说不出话。
陈州君的朱砂红笔一直没能落下。
呆了片刻,万学正问:“无错?”
“无一处错漏,简直不可思议!”
陈州君继续往下看,一口气阅遍剩下的二十七张试卷,干脆把毛笔放到一边。
“依旧无错?”王院君有点惊了。
陈州君郑重地说:“神乎其神,不仅无错,笔力遒劲,无别字,无涂改,无污点,是我平生仅见。”
“难道他连策论也会是甲等?自请圣言入科举以来,我江南不曾有过甲等的请圣言,连董圣当年也只是双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