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嗨……”贺人龙脸上满不在乎地说道,“这都是啥啊?这就是些下人干得事情嘛,我是说,跟那些下人低三下四地说话自降身份啊!再说了,你说的都是那个啥春夏的……”
“春秋!”詹杰冷着脸纠正道,“你要是认为这种事情只会在春秋时期出现,那就只能说明你太不熟悉历史了,而且对于小人物作乱能够造成的后果依旧没有什么概念。”
“他能有啥概念,能把话说全都是本事了,你还指望他熟读诗书?”洪杰朝着詹杰耸了耸肩,然后又转向贺人龙挤了挤眼睛道,“是吧?老贺!”
贺人龙还没反应过来,詹杰却又在说话了,“我不说史书,就说你们现在流行的《三国演义》,你总看过吧?”
贺人龙这下听明白了,点了点头道,“《三国演义》当然看过啊,那可是少有的兵书啊!”
“嗯,那就找个你知道的事情,官渡之战知道吧?”詹杰微微笑道,“官渡之战是袁绍和曹操之间爆发以争夺北方老大地位的大战,在战争过程中,曹操处于不利的地位,不但部队人数远少于袁绍,而且更要命的是军粮奇缺。眼看就要弹尽粮绝了,曹操屡次向留守许都的荀彧写信告急,荀彧是巧臣难为无米之炊,拿不出粮食,只能回信给曹操以丰富的精神食粮,告诉他坚持就是胜利的道理。曹操只好每天拿着荀彧的书信画饼充饥。功夫不负饿肚人,不久以后,曹军还真的等来了战争的转机。”
“嗯?有这段?”贺人龙一脸疑惑,他倒是知道《三国演义》,但是却从来没看明白过,里面的故事鲜活而生动,他基本上是当着评书在听的,里面说的什么内容往往是听个囫囵吞枣,从来没认真研究过里面的东西,此刻被詹杰说了出来,只能一脸懵逼的望着对方,想从詹杰脸上找到点答案。
“对,的确是有这段,”詹杰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时袁绍手下有个叫许攸的谋士,他经常喋喋不休地给袁绍出谋划策。不过袁绍是个刚愎自用、唯我独尊的主儿,许攸的主意又恰好不合他的口味,于是袁绍就对许攸表现出一副爱搭不理、有你不多没你不少的态度。许攸得不到重用,伤了自尊,便投降了曹操,向曹操提供了袁军乌巢粮仓的详细虚实。曹操听了后喜出望外,急忙派军夜袭乌巢,把袁绍辛辛苦苦积攒的粮食连烧带拿,折腾了个精光,从而一举扭转了战略上的被动局面。袁绍在官渡输了老底,气得吐血而亡。没几年,曹操就击败了袁家的残余势力,统一了北方。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袁氏集团,在雄踞北方十几年后,被许攸的一张嘴吹得烟消云散了。”
贺人龙此刻全然没有了之前吊儿郎当的表情,而是面色凝重地坐在那里沉思。官渡之战的确是三国时期的一个经典战例,但是相对于美髯公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或者白袍小将赵云于长坂坡七进七出来说却严重地缺乏笔墨润色,因此写得不少地方有点一带而过,他知道官渡之战,却又没有办法从记忆里找到有关能够证实对面中国元老所说的东西,此刻也只好继续坐在那里发呆了。
詹杰见他不言语,顿时来了劲,决定再加一把火,又说道,“历史总是喜欢让相似的情景重演,一百余年后,前秦皇帝苻坚也尝到了小人物给他带来的苦果。”说着詹杰在折叠桌的桌面上用手指头蘸了点热茶水画了一条线,然后在靠近贺人龙的一侧画了个圈,“公元三百八十三年,前秦的苻坚完成了北方的统一,将矛头指向了偏居江南的东晋,他打算消灭这个苟延残喘的政权,以成就自己并吞八荒的伟业。苻坚为了让统一中国的最后一战上演得华丽一些,一口气征调了九十万大军南下。”
“这个故事我倒是听说过,”贺人龙连忙说道,“就是被晋军三十万打败了前秦九十万军队的淝水之战吧?”
“是倒是淝水之战,但是人数不对,”洪杰在一旁纠正道,“晋军只有八万人,实际上在前面作战的部队只会是更少。相比下前秦军近九十万人,这样的气势让苻坚豪气万丈,在长江边跟自己的大臣们说长江天堑也不过如此,只要他的士兵们把马鞭投入长江,都能够让长江为之断流,成语投鞭断流就是这个典故来的。”
詹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苻坚跟随着前秦军的先锋部队到达了寿阳,和晋军隔淝水相望。他派出东晋的降将朱序去现身说法,劝说晋军统帅谢石和谢玄放弃无谓的抵抗。没想到朱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一到晋营,不但没有劝降,反而向二谢建议,应该趁前秦军还没集结完毕,速战速决,歼灭其先头部队。晋军采纳了朱序的建议,主动向前秦军挑战。谢玄派人对苻坚说,前秦军应该后撤,以便晋军过河后能腾出一块决战的场地。苻坚答应了谢玄的请求,命令前秦军后撤。前秦军人多,在战前突然接到了后撤的命令,立即阵势大乱,这时朱序又在后方煽风点火,高喊秦军败了。这样一来,前秦军将士们顿时心慌意乱,六神无主,后撤变成了逃命,全军大溃。晋军趁势抢渡淝水,追赶溃不成军的前秦军,前秦军人马相踏,引发了连锁反应,不可遏制地一溃千里。苻坚本人也受伤挂彩,狼狈不堪地逃回了洛阳。志在必得的苻坚败在了朱序的手中,他建立的强盛的前秦帝国也因遭受重创而迅速土崩瓦解,北方又重新回到了四分五裂的局面之中。”
“好吧好吧!”贺人龙双手直摆,做出了一副阻止詹杰说话的手势,“我知道了,闹了半天你们就是怕手下的人闹事把你们卖了?”
“你这么说也成,”詹杰笑着说道,“我们不像你们,在这里土生土长,我们来自于其他地方,从海外驾船回归的,来到这祖先聚居的国家,当然不能寄希望于劳苦大众支持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善待百姓,让百姓把我们看作一家人,这样才能长治久安不是?”说话间他抬头却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足足十六七个外籍军团和陆军炮兵的士兵了,就连袁振力也坐在不远处的一条折叠款长条凳子上朝他们张望,见他望过来,袁振力也朝他悄悄树了树大拇指。
“但是我有一点没弄明白,”贺人龙说道,“你们不是说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离开了故土到了海外,前两年这才回到故土,中间又没有回来过,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历史上的事情的?总不至于是史书上看来的吧?”
贺人龙的质疑抓得很准确,他还是刚刚遇到洪杰的时候就问过有关中国人的来历,洪杰自然是根据元老院统一口径来说的,但是此刻詹杰展示了一把其对于历史的熟知。那么中国人远离故土几百上千年的历史又是从何得知的?他们是如何了解如此清楚的历史脉络的呢?
这下轮到几个元老傻眼了,他们可从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仔细想过。不过这种事情却拦不住“见多识广”的元老们,袁振力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两声,让大家目光随之被吸引了过去,他见贺人龙望过来,淡然地说道,“这事自然轻松,我等虽然不在故土,却可以通过海商们熟知故土上发生的事情,只需要将每一件事情都详细记录之,然后修订成册即可。唯一的缺陷就是因为是转了好几道口转述,因此并不一定会准确,也许会有一定的偏差。”
袁振力的语气平缓,一脸的处乱不惊,把贺人龙搞糊涂了,话说他也就是个武夫,如何又能闹明白袁振力说的话是真是假?洪杰在一旁连忙说道,“是啊,我们从小就读的历史书就是这么来的!”这也正是杜彦德当时在黄石面前所做的事情,只要坚持一个说话,对方总是只能选择相信。
“唐代的唐太宗就说过,”袁振力继续那么云淡风轻地说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用白话来说,就是用铜做镜子镜,可以整理自己的衣冠,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用历史当作镜子,就能够知道一个王国一个朝代兴衰的原因;用人当作镜子,就能够发现自己的对错。我们在东方港的学校之所以要培养所有人识字,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让所有人能够看懂文字,知道历史,也能够看准自己,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历史中向前行,无论我们想不想向前,时间是不会倒转的。虚度的光阴是最奢侈的浪费,浪费时间,时间就会倒过来惩罚我们,所以我们经不起浪费时间。”
“那你们现在还不是在浪费时间?”贺人龙的话突兀地冒了出来,“你看,你们的军队无论是每个士兵手里的火铳还是那些大将军炮,哪一样都是能够把对面的叛军打得抱头鼠窜的,为何现在却在这里浪费时间,这和上一次交手已经六七天了,如若不再不打败叛军,叛军怕是等到开春化冻之后就会跑掉了!”
“那么以贺将军的意思,我们该如何跟叛军作战呢?”袁振力笑着问道,贺人龙连忙站起来朝着西面一指,“诸位兄弟,兄弟我不才,这几天来已经派出了十多股夜不收前往那边侦察,也与叛军交战数场,虽然互有死伤,但是却也颇占上风。从他们带回来的首级来看,对面的叛军应是已经彻底没有了多少粮草,他们的士兵哪怕是精兵,此刻也大多面黄肌瘦。根据贺某判断,这些叛军每日应当都会饿死不少人,此刻已经是发动强攻的大好时机,若要是你们能够配合我等,定能长驱直入,将其彻底击溃。”
“击溃后呢?”袁振力只是继续笑着问道,贺人龙一脸茫然,“击溃后就赢了啊,然后把这些首级砍下来送到平乱大营去论功行赏换赏银啊!”
“你要的只是功劳,”袁振力淡淡说道,“但是我们不要功劳,我们只要人!”
“人?”贺人龙这下真的呆住了,“你们要人?干什么?”
“带回去干活啊!”袁振力又一次笑了起来,“如果按照你说的一个突击,把他们打乱了,全线溃散,我们能够抓到多少俘虏?最多也就是一两千,更多的是因为寒冷和战斗死亡的尸体,我们拿尸体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穿的,我们要的是俘虏是难民。”
“你们要那么多人干什么?话说不是打算?”贺人龙的话说道这里忽然停下来了,他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了“聚众作乱”、“妖言惑众”等一系列听起来就很严重的词来,不由得瞥眼望了望身边的这些士兵,不过士兵们丝毫没有什么触动,其中一个士兵笑着说了几句话,惹得旁边站着的士兵都哄然大笑了起来,但是他的话不像面前这几个元老的话这样容易听懂,他只好充满期望地望向洪杰。
洪杰耸了耸肩说道,“他说他以前就是安南南岸军的,在进攻沙巴克的时候被俘,最后劳作了几个月后恢复了自由身,然后才加入的外籍军团,最终总算是实现踏入沙巴克的目标了。”
贺人龙没能听懂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但是却听明白了,中国人通过抓住俘虏,将其送去劳作,然后恢复他们的自由,接着让他们加入东方港。但是这种操作和土匪乱贼们的裹挟百姓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嘛,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士兵出现在门口,但是由于地上有的地方结了冰,不由得滑了一跤,他也顾不得爬起来,朝着几个元老大声说道,“报告首长,总指挥部召集紧急会议。”元老们听到了,纷纷起身对贺人龙告了个罪,然后快步朝着食堂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