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之前的战斗虽然惨烈,但是这些炮灰们还是在不顾一切地努力战斗,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不战就要死的地步。以前他们被驱赶着在前面送死,在路上因为饥饿和寒冷而死,在战斗中因为行动迟缓而被督战队的士兵杀死以儆效尤,而今天他们是为了自己在战斗,他们有了武器,有了目标,就是向这些杀死了他们亲人朋友的刽子手们复仇。
此刻那群刽子手们在惊恐地向后溃逃,他们此刻也已经杀得兴起,一个个红着眼睛高举着武器跟着就冲了上去。张存孟的部队由于死了主将,此刻又是在败逃中,因此对于这群炮灰们的冲锋根本是一点儿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只是抱着脑袋往后玩命地跑,不少士兵在奔逃过程中连武器也丢掉了,唯恐因为武器拖累了自己而跑不快被后面的炮灰们赶上。更有甚者还挥舞起武器砍杀起跑得比自己要快的“战友”,至少多一个倒霉蛋落在后面自己就要安全一分,至于这个人是自己的战友他们可一点儿愧疚之心都没有,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王自用此刻脸涨得通红,双手握拳连连发抖,他不是怕的,而是气的!眼前这些炮灰们明明出发的时候手里没有武器,身上没有完整的御寒衣服,脚下更是没有鞋子。他的精锐战士们装备的衣服鞋袜一应俱全,不少人还穿着从官军那里缴来的棉甲,这群被派去打头阵的部队虽然算不得自己三十六营里最精锐的部队,但是怎么也都算上等部队了。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恰恰反过来,炮灰们已经从大量的尸体上扒下了御寒的衣服鞋子穿在身上,手中举着武器在士气高昂地追杀自己的这些上等部队,可是被寄予厚望的手下们却是争先恐后地扭头狂跑,其中很大部分人甚至是连武器都丢掉了,样子之狼狈真是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来人!把督战营拉出来,给我挡住这些畜生!”王自用不由得愤怒地大吼道,“弓手营也拉出来!谁敢往后逃,就是死路一条!”
随着连续不断地号角响起,大批的士兵们手执各类武器从大营里开出,在大营的前方展开三条横列。督战营是王自用最精锐的一支队伍,全都是百战老兵组成的。这些士兵们现在脚上都穿着厚厚的皮靴,这可是一般军队不可能装备得起的,就算是这区区六百多人,也是从所有的缴获中选出来的。督战营的武器也很有讲究,前列的士兵手里拿着的是刀盾,中列的士兵则拿着长达一丈多的长枪,而后面的士兵则是端着弩机,此刻正一个个眼睛死死盯着奔逃而来的大群溃兵。
督战队的身后是三百多名弓手,这些弓手和张存孟手下的那些垃圾弓手可完全没有可比性,他们使用的弓大多都是从各地军械库里缴出来的上好良弓,使用的箭矢更是配套的好箭,不仅箭头大多采用生铁打造,尾羽粘得也是一丝不苟,在射出后弹道准确,杀伤力更是不会打丝毫折扣。
“停!”“停!”“停!”随着督战营三声整齐的怒吼,声音在战场上传出去很远,就连太平城的城楼上也簌簌地往下掉落积雪。溃兵们肯定是听到了这警告的吼声,不由得脚底都有些发软,他们都知道在战场上遇到督战队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但是现在手里没有了武器,后面又是一群穷凶极恶的追兵,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好硬着头皮往前继续逃。
“杀!杀!杀!”随着又一次三声齐吼,第三排的弩手首先发作,数百支弩箭同时从督战营中射出,直直射向那群还在对着自己冲来的“自己人”,逃在最前面的士兵们当下就如同被镰刀收割了一圈的麦子一样齐刷刷地倒下了一大片,顺带着把后面跟着在逃跑的士兵也吓得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紧跟在后面的炮灰们也追上了目标,他们根本不管前方出现了什么情况,只是高举手里的武器在这群被堵在原地动弹不得的敌人身上乱砍乱刺,在最外侧的乱军被炮灰们砍瓜切菜一般地收割着生命,乱军们此时是更加胆寒,不少人朝着追上来的炮灰们跪地求饶,想要求得一条活路,但是迎接他们的往往就是刀砍斧劈,没有任何一个炮灰对他们有着哪怕一丁点的仁慈。之前逃在最前面的乱军们也纷纷朝着督战队跪下,大声哀嚎求放过一条生路,但是面对他们的督战队是一点儿同情也没有,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武器丝毫没有转变方向。
“转身杀回去!”督战队中有人高声喊了出来,引得旁边的督战队士兵们齐声大吼,“杀回去!杀回去!杀回去!”但是让这些溃兵们杀回去又谈何容易?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意,对于那群之前任他们宰割的炮灰们已经胆寒,手中的武器更是在溃逃中丢得没剩下几把,此刻大都在那群炮灰们手中抓着收割着同伴的生命呢,即便是他们转过头来,也不过是拿着自己的肉体去面对炮灰们的刀剑,无异于送死。
但是督战队是肯定不会让他们逃回去的,这些士兵们见这般情形,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许多人对着大营方向连连磕头,但是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督战队的刀枪以及弩箭依旧冷冷地朝着他们,他们除了转身杀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这样的情形下,有人恶吼了一声,爬起来转身冲了回去,但是很快就被后面战意正浓的炮灰们砍翻在地,再被砍上好几刀。更多的人心灰意冷,只是跪在地上等着后面的炮灰们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来。
“放箭!”王自用终于看够了这场闹剧,他对于自己的那群士兵为什么宁可坐着等死也不愿意转身杀回去非常困惑,但是这支部队好赖也算是自己的嫡系,就这么让一群炮灰给杀光了也不是回事,他决定还是出手救一下这些部队,当下便下达了命令。
但是问题是他并没有说明弓手营的目标是谁,之前弓手营就站在督战营的后面,看着督战营把一排排的弩箭射进了自己人的阵列里,现在那群自己人都跪在地上等死,一听到放箭的命令,想当然地就觉得是要向那群“自己人”发射,于是乎随着一阵弓弦的崩响,数百支箭带着啸叫声落到了那群掺杂在刀斧手、督战队、弓箭手和旗手的人群中间。这些人原本就已经丧失了斗志,此刻再遭到箭矢的覆盖射击,当下又倒下了一大片人,很快就完全被那群炮灰们所彻底“淹没”了。
“妈的!就是一群傻子啊!”王自用破口大骂,但是他骂也没有用了,那群溃兵现在已经基本上损失殆尽,面对自己督战队的几乎只剩下了炮灰们了。
“怎么办?”“杀不杀?”“他们还有好多人啊!”“我们接下来干什么?”随着这批溃军被斩杀殆尽,炮灰们眼前忽然一空,才发现百多步外是严整的一支军队,这支军队穿的都是整齐的衣甲,手中的武器闪着寒光,让他们觉得不寒而栗。之前杀戮的凶性与复仇的狂喜此刻也随着溃军的死亡而远去,眼前的那支严整的军队给他们带来了无限的压抑感。
“他们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几千都杀了,这几百算什么?”“没错!”“就是!杀上去!”炮灰们中发出了这样的喊声,他们相互壮着胆,有人试着朝阵线前进了几步,对方没有动,旁边的人也跟着前进了几步,双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气氛。
“别怕死!他们没啥可怕的!”“就是!上去把他们都杀了!抢他们的衣服!”有几个依旧还在瑟瑟发抖的炮灰们大声吼了起来,他们身后还有大量的炮灰们在尸体上翻找和剥掉衣服鞋子,或者用刀收割着装死的或者还没死透的乱军,把他们身上的财物搜出来,而喊话的那几个则是因为刚才动作太慢了,导致还没有剥下足够的衣裳来穿,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怂恿大家一起上,去给自己弄点衣服鞋子来穿。
挟着刚才胜利的劲头,不少炮灰们也来了劲,毕竟刚才打了一场翻身仗,自己身上穿的暖了不少,而且又有了武器,当然就来了劲,听到了呼声,不少人便大吼一声,举着武器冲了上去,却丝毫没有看到他们的位置早就已经离开了城墙上步枪的有效射程。
其实炮灰们自己的杀伤力是有限的,并且因为冻伤和长期的营养不良,他们原本是没有办法对抗那么多乱军的,他们取胜的唯一原因就是来自城墙上的步枪火力支援。不过可惜的是他们中间并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杀伤力输出实际上是渣渣,此刻更因为兴奋地“宜将剩勇追穷寇”,远远地跑出了步枪的射程,几乎已经靠近到了王自用大军的大营去了。
“放箭!放箭!”王自用有些懊恼地吼出了命令,弓箭手们现在没有迟疑,直接对准了那群炮灰,纷纷射出了致命的箭矢。但是现在开始发动攻击的还是仅限于弓箭手,督战营的步兵们与弩手并没有前进,只是依旧站在原地等待着命令。
随着乱箭袭来,炮灰们这下体会到了之前那些溃军们的恐惧,他们聚集得非常紧密,此刻连躲闪的地方都没有,不少人还因为想要躲避撞在一起倒在地上。“哎呀!”“救命!”一类的呼救声此起彼伏,但是这群炮灰已经是见过血了的,这点伤亡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震慑,更多的人只是闷着头提着武器向着督战队的横列冲了上去。
“嗖嗖嗖”随着一阵连续不断的啸叫声,从督战队的队列中忽然射出许多的箭矢,这些箭矢不同于弓手射出来的,威力更加强大和准确,冲在最前面的那群勇猛的炮灰们此刻一个个仰面八叉被射倒了几十人。如此有效率的杀伤让他们之前已经被压抑的惊恐在心底重新又升了起来,不少人已经开始减慢脚下奔跑的速度,更别提刚才持续长时间的战斗,炮灰们中很多人已经没有了力气,很多人就这么一松劲晕了过去倒在了雪地里。
晕倒的人样子乍看上去和被射死的人没什么区别,身上的衣服又大多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遍布血迹,周边的人仓皇之下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死了,误认为刚才这番射击杀死了如此之多的人,不由得一个个腿脚发软,纷纷扭头就跑,而这一跑,就带动了身边的炮灰,这顿时就做鸟兽散,向着太平城的方向跑来。
徐伟此刻脸上露出了冷笑,高举起右手,大声喝令道,“所有步枪手,准备!”
“你这是干什么?”郑芝虎不由得连忙拉住了他大声问道,“你要打死他们?”
“是的,”徐伟点了点头,“这群人已经失陷于贼,刚刚又见了血,如若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逃走加入其他的匪帮,继续为害。”
“把他们放进城来就是了!”郑芝虎连忙说道,“我们把他们关起来,免得他们跑出去为害就行。”
“你有这么粮食来喂饱他们吗?”徐伟指着城外的炮灰们问道,“他们原本就是被送来送死的,我们现在不过还是在做一开始就应该要做的事情,只是晚了点而已。这些人已经见过血了,如果放进城来,保不得会在城内烧杀抢掠,你还嫌事情不够多吗?”说着徐伟又一次举起了手。
郑家军的士兵们听到了命令,不由得都有些狐疑地望着徐伟和郑芝虎,但是却没有人敢说话,都盯着徐伟那高高举着的手。
郑芝虎叹了一口气,他的确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徒劳地看着徐伟的那只手重重地向下一挥,接着就听到了密集的步枪射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