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一定是石砚玺谋划的。
万宜宁想。
她抬起头,望着前方跟石砚玺肩并肩逛街的付左笙,而自己手上提着一个又一个包装袋,里头全是前面那两人购买的纪念品。
难道自己是过来当小工的吗?
虽然这样想,但万宜宁并不敢说出来。当时是石砚玺把东西全部丢过来的,还配上了□□无缝的借口:“我高原反应了。”虽然她气色红润,步速惊人。
而付左笙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胸口受的伤还有某些后遗症。万宜宁看着心疼得都要哭出来了,总不能丢给笙笙吧?
这样一来,即使三人中万宜宁身价最高,也只能辛苦她当苦力了。
三个人以一种诡异的气氛,在西藏风格的购物街里游荡。全国各地都不缺这种购物街,还能跟着地方特色进行自我修改和完善,看来商业的确是共通的。
万宜宁一边走一边琢磨着:付左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自己又该采取什么态度呢?
话说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是来旅游的,还是来追求爱情的?
正在万宜宁神游之时,石砚玺丢过来一块石头,万宜宁下意识接住它,石头形状并不规则,还颇有重量,砸在手上钝痛钝痛的。万宜宁瞪了石砚玺一眼,石砚玺便指了指付左笙,用口型道:“她的。”
万宜宁就不敢说话了,恨恨地看着石砚玺那一副小人得志、狐假虎威的嘴脸,心想:续约就按着原来的来!给什么优惠!反正这么多年从nix手里捞的钱也不少了!
付左笙一副正统游客状,正弯着腰在小摊上翻找什么,摊主贪婪又谨慎地看着这位漂亮的小姐,期待能大宰一笔。谁知下一秒付左笙突然抬起头道:“我们走吧。”
付左笙转身地干脆利落,前一秒还在讨价还价,此刻已经完成了站起来并且转身的全过程,转身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万宜宁看着付左笙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看,笙笙总是这样,转身抛弃的时候决绝果敢,说不要就不要。
就像当初签合同的时候,笙笙要离开娱乐圈的时候是没有丝毫留恋的啊,就好比离开你的时候,连一丝一毫的消息都不留。
万宜宁低头看了看付左笙刚刚挑出来的那颗石头,上头是一笔圈成的圆,两段并未合上,并且越来越细,不知道到底象征着什么。
但既然是付左笙喜欢的东西,万宜宁就要替她收好好。她将石头装进口袋里,跟上了付左笙。
三人在小巷子里乱窜,七拐八弯之后到了僻静无人处,没有叽叽喳喳的游客们发表感想,连空气都变得安静了不少,真正符合“西藏”这个语词应该附带的印象了。
付左笙径直朝前走,万宜宁觉得气氛不对,抬头一眼,一座寺庙。
没想到这种文艺街里头还有这么一座寺庙……
石砚玺惨叫连连:“哎呦哎呦,我的腰疼死了,走不动啦走不动啦,我要歇一歇……”
做作的动作和夸张的表情……一瞬间万宜宁有点动摇,忍不住怀疑石砚玺的影后是不是自己花钱买回来的。
还是说,因为没付工资,所以影后才发挥得如此不走心?
石砚玺冲着万宜宁挥了挥手,说:“万总好好逛,你那么忙,从没去过寺庙吧。”
说完,石砚玺一捞裤子,就坐在了寺庙门口高高的台阶上,掏出手机刷刷刷。
整个一网瘾少女。
万宜宁一见,人家都出卖职业操守了,自己总不能不买账。可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付左笙,即使这是期待已久的重逢与救赎,她也不敢跨出这一步。
她要如何才能假装自然地与付左笙聊天呢?基于伤害、隐瞒和包庇都是事实的情况下。她的心不断跳动,向上时一个声音说“去吧”,向下时另一个声音窃窃道“我已是个罪人,没有朝圣的权利”。
石砚玺“切”了一声,道:“有个女的在问笙笙搭讪。”
这话一说,万宜宁当即站不住了。她扭头去看,当真看见另外一个女游客在跟付左笙说着什么,两个人甚至搂在一起,拿出了手机作势要自拍。这一刻嫉妒之罪自天而降,将她整个人淋得从头到脚,什么敬畏和懦弱全都被压在最下头,万宜宁头一扭脚一跨,进了寺庙。
这一跨,身后便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了,过往种种纷扰繁杂都被抛下,连带着那一点点愧疚和逃避。她快速走向付左笙,刚想开口对那女游客宣布主权,便见得一个僧人走了过来,用蹩脚的汉语道:“不可以,拍照。”
万宜宁一愣,不由自主停在原地。
女游客格外吃惊,道:“连自拍也不可以吗?”
僧人摇了摇头,又鞠躬表达歉意。
女游客于是颇为遗憾地走了,走的时候还转身对付左笙摆手,僧人便也散去了。
付左笙转头看向万宜宁,道:“万总也是我的粉丝,想跟我合照吗?不过这里不让拍照噢。”
万宜宁这才意识到,付左笙刚刚遇到了她短暂演艺生涯中捕捉的些许真爱粉之一――退圈这么久之后还能认出来并索取合照,也真的算得上真爱粉了。
付左笙的这一套表现万宜宁熟悉得很,为了规范公司艺人的统一形象,nix曾经出具了一系列规定,适用于不方便签名拍照的场合。此套要求的核心要素就两个词:温柔、礼貌。
要不是万宜宁熟悉这一套规定,那一刻只怕以为付左笙尚未对自己赶尽杀绝,还存着些许爱意,自己还能绝地反扑,赢得美人归。
可正是因为她熟悉这甜美而疏远的这一套,因此更为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付左笙心中的地位。
曾经有过些许接触,但于现在而言,不过都是萍水之情。
万宜宁的表情变化了好几拨,从云间到海底,最后好不容易拾掇干净,收敛出一副万事皆空的平静来:“不,我比你的粉丝,更要爱你。”
说完这句话,万宜宁自己都愣了愣,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也能这样自然而然说出这种话来。
付左笙也呆了一下,大眼睛眨了眨,眼睫毛长得要杀人似的。她眼眸清澈,里头倒映出一个万宜宁,恳切、卑微。
付左笙转过身,面朝佛堂正门,道:“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佛像,不能拍照实在是太遗憾了。”
她并没有对万宜宁的表白做出任何反应,无论是接受或者拒绝,甚至连“觉得恶心”都没有。
万宜宁的心持续下坠,仿佛在深海里下沉,被水压左右揉捏,越来越重,越来越闷。
她看着付左笙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追上去。
笙笙是不是已经完全拿自己当路人了呢?还是说她其实是隐藏着恨意与自己见面的呢?
付左笙走进了佛堂里,万宜宁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就算……就算笙笙讨厌自己讨厌得不得了,只要笙笙不明说,自己就全当不知道好了!闭门羹也不是没吃过,难道放在感情上就不能接受了吗?
佛堂里肃穆异常,巨大的佛像自带千万吨重的压力,把人的骄奢贪欲统统镇压,只有一个光条条轻飘飘的灵魂能姑且浮出来,从你那一身凡尘肉身,亲自面向佛,完全所谓的“朝圣”。
即使没有在布达拉宫前三步一磕,五体朝地,只要能直面灵魂,本身就是朝圣了。
佛堂里没有多少人,付左笙跪在某一个佛像前,虔诚地跪下磕头。
这姿势标准得很,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参观游客的跪法。
万宜宁于是有些好奇,走过去看佛像简介,听见付左笙说话。
“我上辈子来过这里。”
万宜宁一愣,不知道付左笙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一个看似虔诚的佛教信徒――连投胎转世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这不是迷信么。
“因为上辈子来过这里,所以我这辈子遇见了你。”付左笙站了起来,侧身看着万宜宁,说:“再来这里是想看看,神佛到底对我有什么指示,是特意让我与你相遇的吗?”
万宜宁艰难而僵硬地笑了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么说来,是佛把你送到我身边的?”
闻言,付左笙做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停顿了一两秒之后,方才道:“万总,好久不见,你怎么好像……嘴甜了一些?”
万宜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