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贫道妄言,不仅整个下河村,连云阳县境内,贫道都没找出一丝水来,现在正是农忙时节,里正架井探水毫无必要,徒劳人力尔。”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本尊找不出水来,别人也休想能找出水来,自大、自恋的程度到了舍我其谁的程度。
这脸皮厚得让高兴这个穿越克都一时接不上话,心里只有“你牛”两个字。
一个从五品的官员一身道袍,不带随从只身深入民间,面对乡下土财主的敲诈也不发作,没有一丝官威,这种官在现代都难找。
“道长既已知道下河村干旱时日已长,又何必在乎多待几日,虽是农忙时节,没水灌溉也是徒劳。”
高兴真想让村里的刁民把这个自大狂一绑了事,奈何人家可是官,若真要用强的,完全可以带来不良人强行拆了探水的井架。
高兴说的是实情,李淳风微微一想,点点头:“倒是可以,不过里正凭甚断定这里就有水?”
好吧,又回到了当初的问题。
这回高兴明白了,这李淳风不仅是个自大狂,还是个偏执狂,若不讲道理那就麻烦了。
民不与官斗,古今通理。
“那夜,本里正爷睡得正酣,却见梦中一个白发白须的老道,说自己是的什么三清道尊,手中佛尘一挥,仙气缭绕间,对本里正道出了下河村水源的位置……”
没办法,高兴只能拿出看家本领,否则如何向李淳风解释昼夜温差、水气的凝聚一干乱七八糟的现代科学知识。
李淳风怔了半响,他就是道家弟子,每日对着三清道尊跪拜祈福,不敢有违。
高兴打着三清道尊的幌子,立刻让李淳风做声不得,更不能再阻拦井架探水,否则便是对三清道尊的大不敬。
“此等天机已泄,本里正危已!”最后,高兴哭丧着脸,叹道。
“里正莫慌,此事既然是三清道尊梦授,必有有玄机,定是道尊假接里正之手,免我大唐百姓陷灾害之苦,真是大唐之福、百姓之福,实乃可喜可贺!”李淳风一甩佛尘,道骨仙风之间手划长须,呵呵笑道。
高兴心里一愣,心道,打着三清道尊的旗号,不仅刁民好忽悠,连李淳风这大儒也忽悠住了,看来封建迷信果然是害人非浅啊。
“当真?”高兴顿时脸露欣喜。
李淳风微笑的点点头,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否定道教祖师爷。
“可道长曾断言‘下河村若寻出地下水源来,定喝干了它’,这……”
高兴脸上表情比翻书还快,一脸同情的看着李淳风。
“……”李淳风身躯一抖,特码的,忘了这茬了……
……
李淳风为什么出现在下河村,那是他听到了下河村正在寻水的传闻。
这个两个月前他确定不能打出水的村子,居然还有人劳民伤财的寻水,他决定亲自前往看一看。
他一向独来独往,若是带上一堆随从、不良人和州府接洽,不仅麻烦,而且老百姓见到当官的未必会说实话,根本体察不到真实的民情,倒不如一个人来得自在。
李淳风留在了下河村,他对高兴的深井挖掘方式很感兴趣,特别是高兴在介绍钻井架的时候,无疑中从嘴里蹦出几个现代物理词汇,更让他不能自己。
这架钻井的工具,仿佛让李淳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奇。
“里正说的力臂越长,作用力越大,既然如此为何不将钻井架加长,这样村民的劳作更省力,钻头获得的力道也越大,如此不是更好么?”
“重力为何物?”
“何为重力加速度?”
对李淳风偏执狂一般的求知欲,高兴翻翻白眼,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
没有力学的基础铺垫,果然是没法沟通,哪怕对方是这个时代的大儒也不行。
“三清道尊梦授,此乃本里正的个人机缘,不能与外人道也。”
李淳风有十万个为什么,高兴有三清道尊祖师爷。
好不容易用三清道尊祖师爷,让李淳风的十万个为什么憋在肚子里。
到了日落的时候,高兴准备回家做饭,探井的钻头已经深入地下十丈,钻头上下运动打井带出的泥土非常潮湿,水分的含量大。
李淳风看着钻头带上来的泥土,脸色就不好看了,他想起了自己的豪言壮语“下河村若寻出地下水源来,定喝干了它”。
“道长,日已落,本里正要回家了。”
天塌下来高兴也不会饿到自己,只不过出了几把比较潮湿的泥土,下面有没有地下水源还两说呢。
“贫道与里正同去,同去。”李淳风急忙道。
大水井这活儿李淳风虽然没干过,但是他作为一名道士,少不了要帮达官显贵们在自家府邸中看风水,断水井的方位,以便达官显贵们在府邸里打水井,一来二去就看出其中的门道。
按照钻头带出潮湿泥土来看,再挖下去十有八九有地下水源。
两个月前的话,让李淳风觉得自己扇了自己嘴巴,尴尬的要死,自然是逮到机会就溜。
“道长要去本里正的家?”高兴有些傻眼。
“实不相瞒,贫道就是当朝太史令李淳风。”李淳风尴尬的继续说道:“你为本村里正,自然有接待上官之责,贫道不跟里正回家,难道里正还要让贫道露宿野外么?”
好在李淳风说这话的时候,高守义这老货不在,否则非吓出病来不可。
“本里正若说不呢?”高兴翻翻白眼,自己还想找人吃白食呢,这就来了一个吃自己白食的,招谁惹谁了啊。
“慢待上官,按大唐律,轻则杖责,重则徒三年。”李淳风不在刑部,不在大理寺,对大唐律法还是很熟悉的,徒三年,就是三年奴级。
不论是打屁股,还变成奴隶,高兴都不愿意,这一顿白食似乎是逃不掉了。
“咳……本里正岂敢慢待了李太史令,请、请……”高兴手臂带着袖子一摆,做了个请的动作,心里却在念叨,敢吃本里正白食,定要付出昂贵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