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谣,怎么弄的满身是血……”
似是有人在轻抚她的头顶,低声絮絮着关心的话,语气满是担忧和自责,如此熟悉……
是谁……
“是不是又去金蛇门与人斗法了……你年纪还小,若是要斗法,等到日后基础扎实,再去不迟……”清朗的声音并未离去,似乎是给她渡入了灵力,温润的感觉流淌过周身,细细的滋润着受损的灵脉。
不是的……
心底突然泛起莫名的哀恸,她只是……想为小师叔分忧……门派里的人都说小师叔这般天资,在宗门却未任一职,还总是出言顶撞二位护法。定是看不上太霄宫,指不定哪日便会叛门而出了。
她不服,不是这样的……
小师叔明明光风霁月,怀瑾握瑜,对她这个拖油瓶都尽心照顾。不是她们口中的叛徒……
“唉,无需去管他们。他日你修炼有成,我便心安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作解释……
“阿生,你怎么了?”爽朗的声音自耳畔响起,虽是关怀,但她却心中一凛,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
他是谁?阿生是谁?
一阵惊悸自心底而生,谢问心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睁眼时,看到的是黄土夹杂着茅草的屋顶,空气中满是血腥之气。身上的痛楚并没有因着灵气的修复而减缓,反而愈发严重了。
陨灵玄水,当真麻烦。
神识扫过周身几尺,破旧的窝棚,右手边灰突突的水缸,灶台上掉了茬的瓦罐。谢问心明白了此时处境,这是在顾大娘家的灶屋。
想到方才奇特的梦魇,谢问心眉头蹙起。
“你还知道痛。”天魔冷哼一声。见谢问心皱眉,以为她是牵扯到了伤口,阴阳怪气着。
不过是磨去了血肉,方寸冢中神魂都被撕裂的痛楚,她早已习惯。这些却没必要对天魔解释,她勉强支起身来,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浮起笑意:“我还以为……你会趁着我受伤,夺舍我呢。”
“我倒真想夺舍你。”天魔听了似乎并不动气,冷声道:“看你是不要命了。照你这般折腾,怕也是活不了几日。还不如便宜了本尊,让本尊替了你。”
在那秘境中,它提醒了几百遍,都被谢问心无视。此番的怒气倒不是作势,而是当真生出了几分火气。
谢问心低垂了眉眼,看不清神色。良久,低低叹道:“利字当头,总是动人……”
身上灵力虽是回复了一些,经脉却被陨灵玄水破坏了七七八八。右臂之上白骨已不牢固,与肩膀只有一丝血肉相连,带着斑斑血迹。但指骨仍牢牢攥着那块丹书,幸而顾大娘不能视物,若是好奇帮她拿了去,恐生波折。
她将那丹书拿到近前,外层包裹着薄薄的一层造化之气,阻止着神力散发出去。
静静端看她拼了老命夺来的东西。这丹书晶莹剔透,宛如天成,清晰的能透过它看到后面惨白的指骨。冷玉一般的材质,并无文字。仔细看去,却能看出内里有着丝丝缕缕的金线,蜿蜒游动,渐渐组成了“花昭”二字。
难道是此丹书神主的名字?
“花昭是谁?”谢问心左手轻点下颔,说出了疑问。
“花神的名字吧?”天魔也不确定。
“花神已经陨落了?”这丹书到她手中时并无气息,就连如今也是安安静静没有动作,想来是并无主人。
“……没有吧?”
“……”谢问心摩挲着下巴,若是没有,怎会有神只把自己的丹书遗落在外。可是这丹书传来的感觉又做不得假……
不解缘由,她叹口气:“我昏迷了多久?”
“一整日。”提到这个,天魔没好气:“那个老太婆力气倒是大,竟能将你个大活人抬到这灶屋里来。”
灶屋。谢问心挑眉,鬓边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一晃:“不是应该把自己的床给我住么?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你看了甚么才子佳人的话本?”天魔嘲讽她的天真:“你浑身是血,离了老远怕不是能熏死人。没把你当妖怪扔出去就不错了,还将床让给你……”
谢问心也只是随口一说,心中并没有作此想法。毕竟对方能够收留她便已是做善事了,怎会奢求更多。
不过……天魔竟会嘲讽她看话本?谢问心一直觉得天魔对话本更有兴趣……
“你要把这丹书上的造化之气吸收了?之后怎么办?”
“……”谢问心沉吟半晌,她虽是因着造化之气拿了这丹书,但临近突破,此地明显不是修炼之所。轻轻把玩着丹书,微摇了头。
“还是先养伤吧。”
“你……醒了么……”顾大娘踌躇的声音传来,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她虽是眼不能看,却能听到谢问心的动作。
“多谢搭救。”谢问心见到顾大娘,由半坐站起身来。
神识早知晓她过来。
“我没有救你。”顾大娘晦暗的眼珠似乎更显黯淡,但面色却是不错:“你是仙人,我也没有本事救你。”
“只是希望,你不要迁怒我们这些凡人……”她低低说着,两只粗糙的手不安的摩挲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谢问心心中惊讶,不知顾大娘怎么会有此想法。
“顾大娘……知道这珠钗不是凡物?”
……
“师父。”苍梧门后山竹屋,淳微真人身边放着竹简,赫连浊进门一拜。
“不知唤弟子前来,所为何事。”赫连浊垂下头来。
“嗯……”淳微真人沉吟少倾,“你如今修为低微,你的血脉……”
“……”赫连浊死死压抑着心中阴鸷,只低着头。
淳微真人微皱了眉,左手食指点在赫连浊眉心。
赫连浊只觉这指尖在眼前无限放大,只余这一指之威,心下大骇。不过到底不敢反抗对方,死死咬着牙,没有出声。
一股暖意将他包围,赫连浊周身一缓,惊奇的看向淳微真人。
“此法能护你的血脉不被发现。”淳微真人施法过后,露出一分笑意:“近来鸾凤阁似有动静,你的血脉很危险,小心为上。”
他隐去了向云舒圣祖求取三障佩的经历。他本不喜施恩与人,如今既没有拿来,干脆便不说了。
“多谢师父!”赫连浊面上一喜,心下却生了几分冰冷。
他知道云舒圣祖有一宝物,名三障佩,能阻任何探查。当初用了九疑令时,他想的便是那三障佩,不仅可以掩盖自身血脉,还对日后修行有利。
不过他修为低微,还得罪了秋家。赫连家恐怕也欲处他而后快,得了重宝只如小儿持金过闹市,必须有个安身之所……
想到这,他对谢问心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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