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上帝视角的夏叶,无法开口,不能行动,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去看,所有伤痛都如亲身体验。
只剩下枯骨的黑发美女,从骨海中抱出了一具完整的尸体,有血有肉,可能是这个世界最后一具完整的尸体了,苍白的俊俏脸庞,让夏叶一时无言。
这具尸体很熟悉,或者说太熟悉了。不就是那个不离不弃,陪伴了原主整整六千余年的女装大佬贰佰巫吗。
但身体里悸动的灵魂碎片,熟悉的血脉纠缠,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就是他三次梦境里,那个整天插旗的“自己”。
只剩骨架的黑发美女,紧紧的抱着尸体,身体在颤动,在哭泣,只剩下骨头,却流出了泪水,血红色的泪水。
“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这个世界飘荡,夏叶能清晰的察觉到她的悲,她的世界在一点一点崩塌,想要伸手补救,却跟不上崩塌的速度。
忽然她沉默了,不再哭泣,内心已经绝望,静静地抱着尸体坐在那里。
洁白无瑕的骨指抚过“自己”每一寸皮肤,空间中刮起湮灭的罡风,大量骨头被吹起,有一部分砸在了她的身上。
她对此不闻不问,只是用身体护住了王的尸体,手指依旧在他身上游走,好像抚摸一件无价的一碰就碎的艺术品,又好像要将对方的身体,深深的印在自己灵魂深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动作停了下来,骷髅头伏在王的脸上,轻声的说道:
“王!如您所愿,战争结束了。”
她的声音中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仰慕。
听到她的声音,夏叶只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灵魂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封而出,撕裂他的灵魂。
“夏哥,你看,是我们胜利了,不会再有战争了。还记得吗?我们约定好了,等战争胜利,我们要生好多好多孩子,挑选一个最聪明的孩子继承王位。
你说等可以放下一切的时候,就带着我走遍世界,只有我们两个。哦,对了,带上玛赛,我不介意的。
我们一起看没看过的风景,吃没吃过的没事,玩没玩过的游戏。天大,地大,到处都是我们的家,一起走过春秋,跨过冬夏,最后躺于棺中,相拥白发。。。
呐,现在战争胜利了,该兑现承诺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仿佛怕惊醒了熟睡的人。夏叶感觉自己已经在哭了,如果有肉身的话恐怕已经泪流满面了吧。
黑发美女动作很轻的抱起王的身体,似乎真的要履行承诺,尽管这个世界已经没了风景。
“你总说我们两个这一生,将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相遇上。自从你我相遇,两颗稚嫩的心碰撞,自此灾难不断。
家破人亡,帝国动乱,天灾不断,异族入侵,我好怕。幸好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不后悔。
正如你说的,是上天在嫉妒我俩,对吧。”
黑发美女抱着王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的朝前方前进,任凭血沙遮蔽视线,枯骨被风卷起砸在身上,不为所动。
夏叶不忍心看下去了,梦境还在持续,事情还远远不曾结束。
王的身体忽然飘出淡淡莹光,普通万千萤火虫飞出,非常美丽,又那么让人绝望。
根据原主在魔界厮混千年的记忆,夏叶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灵魂本源印记在消散,真真正正的回归宇宙。若灵魂溃散,或灵魂本源消散,或许还有一丝转变成亡灵,或者进入轮回的机会。
但一旦本源印记消散,那是连存在都消失了,就算真神出手也无力回天。
夏叶很清楚为何会这样,禁药服用最多的古尔也只是吃了九颗,而“自己”整整吃了一百颗!
这也是“自己”能坚持到最后,并且肉身完整的原因,同样代价也更加恐怖。
“不!”黑发美女的情绪再次波动,她也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你还没有兑现你的承诺,我不允许你就这么走了!”
黑发美女终于认清了现实,同样也不愿接受现实。
“赌上我的所有!燃烧我的一切,换一个机会。夏哥,如果你还有机会醒来,记得用我的身体,完成你的承诺。”
黑发美女的灵魂脱离身体,原本站立的骨架顿时崩塌,王的身体也落在地上,本源印记消散的速度更加快了。
却见黑发美女的灵魂开始燃烧,她伸出手将王身上冒出的莹光收集,然后一点一点塞进自己的身体。
夏叶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和鸟神混了这么久,他的眼界也非常高了。他不认为一个凡人就算燃烧灵魂,能做到真神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不过是无用功,平白把自己搭上罢了。
然而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破碎的灵魂印记竟然停止消散了,虽然没有复原。被她一点一点的塞进了自己身体里,散落的骨架再次恢复了一丝生机。
“这不可能!”夏叶惊呼,不敢相信。
“这没什么不可能,你不知道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鸟神的声音突然闯入。
作为一位真神,能闯入别人的梦境,夏叶并不奇怪,问道:“什么代价?这不是凡人燃烧灵魂能做到的事情。”
“谁告诉你她是凡人了?她身上有真神血脉,一次偶然的机会,那位真神发现了她,并将她的血液换成神血,灵魂也被洗涤。
而现在她与这个世界一同历经磨难,只差一步就可以超脱世界,掌控一方世界,成为真神!
但她放弃了,燃烧自己所有,只为让他的灵魂印记不散。相当于一位真神付出一切,却换来了一个仅此而已的结果!”
夏叶沉默,这其中的代价难以想象,他现在这具身体对他来说,变得无比沉重,那是一个痴情女子的全部。
不对!夏叶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贰佰巫不也变成巫妖好好活着呢吗?
“唉!神不该对凡人动真情,你已经不配成神了,去好好做你的凡人吧!”
当黑发美女的灵魂快要燃烧殆尽的时候,天空忽然传出一阵叹息,叹息声响彻整个世界。
接着天空中出现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灵魂,以及遍地的尸骨,轻轻一挥,一切都消失不见。
画面一转,变成了夏叶熟悉的魔界,无数的尸骨如同下雨一样落下,当然还有一具散发着两色光芒的尸骨。
鸟神调侃的声音响起:“说是走的无情路,到头来你不还是动了情。”
鸟神的声音落下的时候,夏叶似乎察觉到一股目光,跨越时空,扫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