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翊去书房了，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看着盘子里，他打包回来的水饺，发着呆，忘了动筷子。
于普通人而言，这只是一盘再普通不过的水饺，于她而言，却意义非凡。
没有过过除夕，没有在这一天吃过饺子，记忆里，从来没有一家人团团圆圆坐一桌，吃年夜饭的画面。别人家吃年夜饭的画面，却刻在她的脑子里。
他怎么知道她今天没有去买菜，没有做饭？
他为什么特意还带了饭菜给她？尤其是这盘水饺？
此时此刻，她忘了韩翊的身份、背景，一股感动油然而生。
她那颗麻木的心，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温暖和感动了。其实，不是麻木，是因为，根本就没有让她感动的事发生。
深吸口气，才将鼻头的那股酸涩逼了回去，缓缓吐了口气，她终于拿起了筷子。
韩遇城没接电话，韩翊有点不安。
何初夏不知所踪，韩遇城反应古怪，作为关心他们的晚辈，他最近很不安。
刚出书房，那紧锁的眉心因着餐桌边，正在吃饭的人儿而自然舒展开。今天监控显示，她从早到晚都没出门，他还以为她生病了，奈何要应付崔女士，没时间过来看看。
担心她没吃饭，给打包了饭菜，当然，今个儿除夕，怎能少了水饺！
她好像挺有胃口的，不停地吃水饺。
他心情很好地走去吧台，开了瓶红酒，倒进醒酒器，一手握着喜酒器，一手手指扣着两只高脚杯，走到了餐桌边，在她对面坐下。
正在吃水饺的青舞，鼓着腮帮子，嘴里撑满满的样儿，即使这样，她还在夹水饺，往嘴里塞，连续不断，而韩翊也发现了她那长长羽睫上沾染的，泪珠。
她哭了？
穿着灰色毛衣，盘着长发的女人，眼眶通红。
韩翊的心，扯了扯，让他有怜香惜玉感觉的女人，不多，眼前的青舞，算其中之一！
长指敲了敲桌子，“怎么了？！”
青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连忙又垂下，她在他面前，失态了……
轻轻地摇摇头，没有抬眼。
“怎么光吃饺子？这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幽幽道，假装不知道她听见，旁边不远处的巨幅落地窗外，五颜六色的烟火，映红了天。
青舞突然起身，冲动地去了窗口，打开窗户，强烈的冷风灌了进来，她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烟火，一点不怕冷。
她骨子里，居然也是有点浪漫的。
他还以为，她是一个无趣的，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女卧底。
毛衣被冷风一吹就透，寒风刺骨，热胀冷缩，双颊很快就又红又热，突然有人从她身后，为她披上了衣服。
青舞愣了下，转过头，刚好对上韩翊那张面带笑意的俊脸。
逆着灯光，他的俊脸深邃、立体，不似以往的轻佻邪魅，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金色的烟火腾空，照亮了他的脸，温暖柔和，她的心，竟然莫名地悸动了下。
连忙慌张地转了头，继续看外面的烟火秀。
韩翊扬唇，冲动地张开手臂，圈住了她的腰，从她背后抱住她，仰起头，跟她一起享受此刻的浪漫。
青舞全身紧绷，明明该推开他的，却不想，她不想推开这个危险的男人。
她的背，靠着他的胸膛，有一种踏实、依靠的感觉，她舍不得推开他，舍不得赶走这奢侈珍贵的温暖。
韩翊的下巴刚好可以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吸气，可闻见她秀发上的淡淡清香。
她居然没有挣扎，为什么？
也许，这个女人只是在勾引他！
这么现实的认知，教他很是不快，心口闷闷的，很是酸涩！
他总不能傻乎乎地以为她是对他有好感吧？！
“哗啦――”玻璃突然被他拉上，他将她转过，右手扣着她的下巴，“烟火再灿烂，稍纵即逝，没什么好欣赏的。瞧你冻得，双颊通红，冻出毛病，值得么？”
他沉声道，脸上噙着她揣摩不透的浅笑。
值得。
她在心里回答。
哪怕是短暂，她都甘之如饴。他们这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是体会不了她这种根本不曾拥有过一分一秒的幸福的人的心的。
她看着他，慌乱地摇摇头，从他的跟前，悄悄挣开，脱了他的外套，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有点迷乱的自己，她用冷水逼.迫自己：要冷静，不要做梦。
韩翊是什么人？
千万不能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但她的心，仍然在激荡着，不听她的使唤，满脑子都是韩翊那张蛊惑人心的脸，仿佛还能闻到属于他的味道。
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
也难怪，她这些年，除了跟男人打架外，从没跟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接过吻，搂抱过。
她从卫生间出去后，刚好见到正在喝酒的韩翊，她走到餐桌边，镇定地收拾餐桌。
韩翊眯着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青舞不傻，感觉自己一直被一双火热的视线盯着，盯得她很不自然，那股还没消失的心悸感，越来越失控，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在有好感的男人面前，变得无措、慌乱。
“啪”！
擦桌子时，餐桌上的装饰花瓶被她手忙脚乱地碰掉地上了！
这样的慌乱，像连锁反应，她更加慌乱地去餐桌对面，蹲下就捡地上散落的花瓶碎片。
“啊……！”右手食指指尖被锋利的碎片割破，她惊呼一声。
“怎么了？！”韩翊终于坐不住了，朝这边大步走来，将蹲在地上的她拉了起来，看到了她正滴血的右手手指。
在青舞的错愕之下，他竟然含.住了她那被割破的手指。
女人，瞪大了双眼。
男人，挑着眉，看着她的反应，嘴角上扬，用力地将她的鲜血吸掉，咽下，舌尖在伤口上轻轻地滑动。
酥.酥的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伴随着丝丝的疼意，她像看怪物似地，看着他。
他竟然含.住了她的手指，帮她吸血，这样的行为，于她而言，非常暧昧，心跳更加慌乱无章，她屏住呼吸，忘记了反应。
许久，他才吐出她的食指。
已经不再流血，被他吸吮的指尖有点发白，清晰可见一条细小的伤口，“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柔声问，怜惜地看着她的手指，随即，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沙发边，将僵硬如木偶似的她，按坐在沙发里。
他去找了紫药水、创口贴。
青舞刚从那股慌乱中回神，只见韩翊已经在她跟前蹲下了，他认真地在帮她指尖上，那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的伤口，擦上紫药水。
“别看这伤口浅，要是不擦药，来个伤口感染，那就事儿大了。我说你今晚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儿！”韩翊边给她贴创口贴，边轻声道。
他的“自言自语”被她听得清清楚楚，坐在沙发上，而他蹲在自己跟前，在，在照顾她。
是，他在照顾她。
“好了！”他抬起俊脸，微微仰着下颌，看着她，扬声道，一脸浅浅的暖暖的笑。
青舞感觉自己的心，再一次地，被他蛊惑了下。
她很想跟他说：“谢谢”
发自内心的。
但，忍住了。
只是冲他扬唇，笑不露齿。
“哟，咱们青舞还会笑啊？”韩翊幽幽道，“你这可是第一次在我面前笑啊……再笑一个！”
他不正经道，起身在她身旁坐下，把她圈在了自个儿怀里。
青舞连忙要挣开，也清醒了大半，他怎么可能会真心关心她？逗她玩的而已！
韩翊冷哼，到底是松开了她，“不早了，我该休息了，你准备给我擦背。”他站在她跟前，抬着她的脸，对她吩咐道。
说着，去了吧台边，拿了醒酒器跟酒杯，进自个儿房间去了。
看吧，他不过是把她当成女佣了！
――
韩翊靠坐在浴缸里，台子上放着醒酒器，他右手捏着高脚杯，微闭着双眼，难得的身心放松。再过不久，他的那位好奶奶与乔世勋，就要落网了。
庆幸的是，他还没暴露。
浴缸里热气腾腾，男人的上半身完全.裸露出来，古铜色的健硕胸肌，粗.壮结实的手臂搭在浴缸边缘，他闭着双眼，俊脸上染着水珠，脖子伸展开，可见上面清晰凸起的喉结。
明明看过不止一次两次了，这次的感觉却不一样，不是无动于衷，是那颗不知羞耻的心，居然在颤动。
这该死的感觉！
韩翊早就知道她进来了，但她迟迟没过来，他睁眼，看向她，青舞这时才快速地来到浴缸边，拿起飘在水面上的毛巾，开始帮他擦背。
她的手，不经意地搭在他的肩头，指尖摩挲着他的皮肤，就像头发丝在撩，拨得他心.痒难耐。所有的感官知觉都集中在她那了，她的一举一动都撩着他的心。
呼吸渐渐地粗重起来……
同样呼吸急促的还有她，这具身体在她眼里，不再只是一堆肌肉组织，而是一具非常诱人的男性身体。虽然，她以前在武术学校的时候，早见识过了各种健美的男性身材。
当毛巾来到他的腰.际，擦过敏感的腰眼，韩翊只感觉一股热流从尾椎荡漾开，他甚至粗喘出声，一手扣紧了浴缸边缘，一手捏紧了酒杯底托。
惹火的她像什么都不懂似的，还在往下。
他那宽广的额头上，已经爬满了汗珠。
“嗷！该死！”他猛地转身，低咒一声，胸口剧烈地起伏，大手扣住青舞的手腕，在她的猝不及防之下，把她硬生生地拽进了浴缸里，浴缸里的水溅洒开，她顿时成了落汤鸡，身上的毛衣几乎湿透。
韩翊冲动地扣住她的腰，捧住她的脸，便发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处于震惊之中的青舞，完全忘记了反应，任由他放肆地用尽技巧地吻着她。
22岁的年轻大男孩，像一匹年轻气盛的狼，野性十足。
当年两年，压抑了两年多的欲望，亟待纾解。
青舞由开始的呆愣，渐渐地迷失，忘记了抗拒，直到他抱着她，到了卧室里，她躺在他的大床.上，她才回神，伸手就要推开他，却被他攫住了双手手腕，按在头上方。
她差点因为反抗而开口说话，但很快，他又堵住了她的嘴。
没法再克制了，他今晚不想再克制，只想毫无顾忌地让自己快活！
他向来不是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
青舞呆愣不动，理智不见了，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
“乖，还是第一次吧？别怕！”
她紧紧闭着双眼，一动不敢动，像块木头，这在他看来，是青涩的反应，不禁窃喜！
在他得逞之后，她突然失控地捂着头，尖叫着，韩翊也有点懵了，连忙吻她，安抚她，她平静下来，只是咬着他的肩膀呜咽。
反应十分奇怪。
这教他心里打着鼓。
――
凌晨四五点，整座城市仿佛还在沉睡中，也有整夜不眠在守岁的家庭，也有刚看完完整版《春节联欢晚会》准备睡觉的人，偶尔，也有鞭炮声。
她抱膝坐在卧室的飘窗上，头靠着玻璃，呆呆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外面正飘着雪，雪花落在玻璃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凌.乱的大床.上，韩翊还在熟睡，裸.着古铜色的肩膀，和完美无可挑剔的俊颜。青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身体的某处，还有丝丝的疼意。
居然，就这么跟他发生了关系……
这个纨绔子弟，这个很可能是犯罪分子的帮凶，这个跟她不可能有未来的人……
不过，无所谓，她从来没把这具破烂不堪的身子当好的！
无所谓……
她之于韩翊这种花花公子，纨绔子弟，更是无所谓的存在吧！
――
自打做卧底以来，他第一次睡了很沉、很深的一觉，全身心舒畅，堆积的折磨人的欲望昨晚全都发泄完了。他一个仰卧起坐，爬了起来，身侧，空荡荡。
已经是早上七点。
韩翊赤着上身，坐在床.上，眯着眼，回味昨夜的欢愉。
她那反应，像是初次。
心情很好地揭开被子，洁白的床单上，除了些毛发，什么都没有，他脑子里一闪而逝过什么，转瞬摇摇头。
都什么年代了！
不过，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他闯入的时候，她那惊恐的奇怪的表情，他吻她，哄她很久，她才好点。
刚洗漱好出去，看到了她的身影，她拿着拖把，正在不停擦地，很认真的样儿。
他挑眉，走了过去，青舞看到他，唯唯诺诺地垂着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像个任劳任怨的奴仆。
不像他以前好过的其她女人，跟他上.床后，就以为飞上枝头了！
青舞看到他，像往常那样，点点头，很快去了厨房，端出早餐。
韩翊一直一言不发，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穿着黑色的女仆装，面无表情，头发又被扎起，盘在脑后，早餐已经上桌，她垂立在一旁。
他走了过去，右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新年快乐！”
他突兀地说道，今个儿是大年初一。
她只是点点头。
韩翊扬唇，“青舞，你不记得，我们昨晚发生什么了？”他淡淡地问，眯着眼。
她的心，终于紧了紧，悬了起来，有点期待他会说些什么了，但是，她又在期待什么呢？
他是个花花公子，也可能是个罪犯，她能期待他给她什么？
“傻样！我没弄疼你吧？”他邪笑着问，看着她的脸颊越来越红，他开心地笑了。
她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
“来，坐下，一块吃。”他柔声道，亲自为她拉开了椅子，按着她坐下，想起什么，捉住她的右手，检查了下她指尖上的伤口。
创口贴早已不见了，不过，那浅浅的伤口已经愈合。
青舞有点搞不懂他了。
他在对面坐下，不停叫她多吃，多补补，一副贴心温柔的男朋友样儿。
“青舞，我昨晚很快乐，你呢？”他吃饱，放下筷子，倾着上半身向前，凑近对面还在吃汤圆的她，笑嘻嘻地问。
她红着脸，摇着头。
快乐……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快乐，反正什么都没想，凭着身体的本能……
“青舞，想跟我好么？”他又问，这个问题，他觉得有点幼稚。也许，她昨晚肯接受他，是别有目的呢？
她愣住了。
不知韩翊这话，几分真几分玩弄的戏谑。
她怎么能相信他的鬼话？
他不过是在逗她玩而已。
她还是摇摇头，目光复杂，正如她的心。
韩翊又笑了，如果，任务结束，如果，她肯跟他好的话，他必不负她！
――
过年的几天，韩翊每天都在公寓陪着青舞，他在公寓里练沙袋，让她陪着，也会像个耍赖的大孩子，对她偷.香吃她豆腐。还会在她做饭的时候，进厨房，让她教他炒菜。
甚至，她去超市买菜，他都跟着。
很多个瞬间，青舞仿佛忘记了自己跟在他身边的目的，也仿佛忘记了他是谁。
那些个瞬间，韩翊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帅气的，邪魅的，体贴的男朋友。
“来来来，快尝尝，我炒的西兰花！”他兴冲冲地端来一盘翠绿的西兰花，刚放下，夹起一块往她嘴边送。
青舞张嘴便含.住，看着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
她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甜美，眼廓弯成了倒月牙形状。
“瞧你这反应，一定是旷世美味！”韩翊得意道，自己也尝了一口，“我呸！”
立马被他嫌弃地吐了。
“咸死了！”说着，看向青舞，她却吃下去了，他一脸复杂，“难不成，你连味觉都丧失了？”
青舞但笑不语，是很咸，但她喜欢。
“你这傻女人！本少爷还就搞不懂你了！来，喝水，过过嘴！”真的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天天讨好她，哄着她，她都没在他面前“露馅”，还是装聋作哑。
他有时候很想对她说：别装了，我想听你跟我说说话，聊聊天。
他不知道，以青舞的性子，能对他微笑，已经是他的幸运了。
刚要坐下吃饭，他手机响了，崔女士打来的，不知什么事，让他立即过去，见韩翊的神情严肃，青舞立即站起，想要跟他一起出去。
“你想跟我出去？”他很是不悦地问。
她重重地点头。
韩翊这下恼火了，她想跟他出去，还不是想帮韩遇城打探点消息？想到她一心一意为他四叔，作为她的男人，他心里委实不爽！
“想跟我出去？你一个哑巴，有什么资格？！”他气愤地嘲讽她一句，毫不留恋似地，走了！
青舞的心，因为他那嘲讽、鄙夷的样子，揪了一下……
-本章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