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刀提头的年轻人,笔直站在门楼之上。门楼之下,缉事厂外的大道上,已然群情激愤,有军将怒喊:“放箭,放箭!给我射!”
军将话音之下,果然有士卒拿出弓弩,张弓欲射,只是弓弩太少,射出来的箭,不过零星点点。并非禁军没有弓弩箭矢,而是这些人仓促间追着徐杰出来,别说弓弩,衣服甲胄都不整,甚至有些人连兵器都没有带上,更别说有几个人能带着弓弩箭矢了。
今日之事,实在是意外,不只是徐杰意外,这些禁军士卒比徐杰更加意外,一两万人蜂拥而出,但是这些人,大多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官往城内追,下官也跟着往城内追,士卒们也跟着往城内追,追谁?为什么追?大多数人还不明所以。
直到此时,追到了目的地,到处交头接耳互相询问之后,许多人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面前这座衙门里的人把自家李大帅给抓走了。
零星几支羽箭飞起,自然伤不到徐杰,提着一个头颅的徐杰却是怒不可遏,血气上涌入头,转身对着缉事厂内一语:“放箭!”
方兴闻言大惊,院墙之外的声势,方兴这个军伍汉子听得清清楚楚,呼喊脚步,声势震天。缉事厂内,满打满算不过八百多人,自家这个指挥使还传令往外放箭,这个命令,让方兴有些惊骇。
只是方兴惊骇之时,旁边的徐仲徐老八等人,早已张弓搭箭,羽箭经过一个小小的抛物线,越过院墙,直奔门外大道而去。
门外,瞬间起了哀嚎,披了铁甲者,一脸痛苦掀开铁甲去看,看那箭矢入肉多少。未披铁甲者,直接被箭矢贯穿,栽倒在地,血流如注,嚎叫不止!
门口上的徐杰,好似还不满意,回头又是怒喊:“方兴,岂敢怠慢本官之命!”
方兴抬头看着徐杰,睚眦欲裂的表情,似要吃人一般的模样,连忙开口答道:“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再看方兴,连忙抄起面前箱子里的弩,脚踏拉弦,又抽出另外一个箱子里的羽箭,搭上就往门外射去,射了一箭之后,立马也是大喊:“放箭,都给我放箭!”
霎时间,无数人拿空了一箱一箱的弓弩,拆解了一捆一捆的箭矢,弓弦嗡嗡大作,箭矢如雨。
徐杰站在门楼之上,环看缉事厂门外,此时方才算是满意,因为门外,已然哀嚎遍野,满地血花四溅!
“接着放!”徐杰转头又是大喊,缉事厂内,大堂楼道:“叫头前人马都退回来,让他们先走!”
车内的李启功却接了一语:“大哥,得鸣兄长可是危在旦夕啊!”
李启明摆摆手,却又咬咬牙,说道:“得鸣必不会有事,为兄在此,何人敢动得鸣!”
李启功亟不可待,叹口气,又道:“大哥,你一定要保住得鸣兄。”
李启明点点头,不言不语。
这李家,人虽然生得良莠不齐,但是这份团结,就不是其他许多高门大族能比得上的。失败者的原因,多种多样。成功者的原因,总是那么相同。李家这十几年显然是极为成功的,团结,守信,恩重,等等……
甚至那常家还有常胜那等纨绔子弟,但是这李家,从来不曾听闻有纨绔子弟横行街面,这就是区别。
李家,显然有成大事的许多条件。越是这般,才越教人忌惮,教老皇帝死都不敢轻易死。
李启明,领兵打仗不行,但是做人做事,政治斗争,他实在太过擅长。
又有金吾卫军将赶到老皇帝面前禀报:“陛下,路通了!”
老皇帝夏乾笑了笑,又道:“传令,不走,派人去寻李启明,让他先走!”
身边卫六却着急了,连忙禀道:“陛下,那缉事厂只怕是撑不得多久了。微臣入宫之前,已然看得禁军之势,如河口决堤一般往缉事厂涌去。”
老皇帝笑道:“徐文远既然把李得鸣拿住了,那就谁也动不得他,李启明不到,谁敢当场定夺。徐文远那般的胆气,又岂是他人拿捏得住的?”
老皇帝对徐杰,当真是越发的信任,越发的看得重。
事情也不出老皇帝所料,徐杰依旧还是站在那门楼之上,即便整个缉事厂被人围了起来,院墙之下,也是一排排的长枪,没有一人进了这缉事厂。
缉事厂内还不时有羽箭从屋顶射出,把这些禁军士卒赶到街边巷角之处,连带军将们也在等着从城外运来的弓弩羽箭。
禁军之中有一个军将,正是前厢指挥使冯标,此时的冯标,等得久了之后,终于回过神来了,他算是京畿总兵府下的高官,在场也数他官职最高,禁军这么入城,他忽然也有些担心起来,甚至也犹豫起来,李得鸣在别人手上,这事情到底该如何处置?
冯标拿不定主意,刚才还在拼命呼喊,叫士卒们冲进去,此时冯标却不再呼喊下令了,只想等待李启明到来,李启明来了,冯标才能安心,不论是私自带兵入城的罪过,还是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李启明必然能解决。
李启明,却在那甜水大街与任店大街的十字路口,听得老皇帝派人来传的令,皱眉不止,甚至下了车架,还在犹豫着,犹豫着到底该怎么办。
老皇帝不走,李启明到底走不走?拖下去也不是事,走也不知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