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得鸣忽然在那保康门外的举动,看似不经意,其实很有深意,一座城门何其重要。李启明与李得鸣等人有大谋划,但是李得鸣又不敢随意示人,不敢把这般的大计划随意透漏给一个守城门的小军官。
但是又要确保这座城门随时可以按照李得鸣的吩咐打开,若是事情在夜里,碰上一个脑子轴的守门军官,那就麻烦大了,所以李得鸣这般的处理办法,找一个机灵的小兵给予恩惠,让他当都头,机灵人一般都不会犯轴,也好拿捏。这般就确保到时候李得鸣随时能打开这座城门。
李得鸣,也并非真的就是那般毫无用处之人,这般的一个小手段,也证明他还真有些小智计。
一队骑兵从汴京城北几十里地绕到城南,一路飞奔,马匹脚步都开始虚浮起来,四蹄都开始打颤。健马虽然是这个时代最快速的交通工具,最快最到这里,李启明少年时候,还真在街头打过架斗过殴。政治与军事,还真不是一回事,擅长政治的,高官厚禄不在话下,擅长军事的,必是良将良帅。若是军事与政治都能极为擅长,风云际会,那就是一代伟人。几千年来,这样的人不多,但是这样的人,往往都名垂千史。
大营正门不远,徐杰远远看到了一队骑兵正在另外一边往大营奔去,徐杰急忙喊道:“左定,那里是不是李得鸣?”
左定张目远眺,却又不敢确定,口中答道:“兴许是。”
“冲过去,直接冲过去。”徐杰已然管不得那么多,是也好,不是也好,冲过去再说。
徐杰从侧面而来,甚至都踩踏了农家的田垄,此时也管不得这些。
那一队人马在大道之上,也有人发现了侧面奔来的一百多骑,好似禁军的骑兵,又好似不是禁军的骑兵。头前几十人,身穿劲装,后面百十人又是禁军常服,青红相间,还有毡帽。
“大帅,那边奔来的骑兵看起来不是营里的?”一个军将开口说道。
李得鸣转头去看,起初没有多在意,这禁军大营有百十骑士飞奔,再正常不过,待得多看几眼,那一队骑兵还真不对劲,已然到了军营大门前,连李得鸣都打马减速了,那一队人马还飞奔不止,目标也不是军营大门,而是侧面直冲自己而来,李得鸣心中一惊,口中连忙大呼:“快,快去挡住他们。”
李得鸣已然大致猜测到了来人是谁,他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徐杰,竟然这般大胆,竟然敢在十几万禁军大营门口来做这般的事情。
左右军将闻言一愣,李得鸣抬头望前看了看,军营不过一两里距离,又是一声大喊:“你们挡住来人,本帅入军营调拨人马。”
“遵命!”这一声遵命显得稍微有些慢,但是这百十骑也都在打马转向,往徐杰方向而去。
已然不远的徐杰看得这般情况,更加笃定了心中想法,知道前方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目标,也猜到了李得鸣的打算,徐杰必然不能让李得鸣入了军营,否则事情就不可能成功了,所以连忙吩咐道:“八叔,带着人冲上去,我出大阵往军营大门去堵截。左定,随我走!”
徐杰话语刚出,马匹已然在转向,带着左定,只因为徐杰不认识李得鸣。
远处已然传来大喊:“尔等是哪一部,还不快快勒马。”
“快点勒马,冲撞上官,尔等可担待得起?”
“停步,停步!”
随后立马也有人发现了从马队而出的徐杰,便也有人大喊:“快,快去拦住那人!”
徐杰出了马队,视线开阔不少,果然看到有几骑往军营大门飞奔而去。徐杰手中的马鞭,不断挥打在马背之上,本已脚步有些虚浮的马匹,惨叫着往前疾驰。
徐杰还是着急非常,因为那几人在大道上,离军营已然不到一里地。徐杰却还在两里开外。
而且徐杰头前迎面也来了一队人,直有十几个之多,其中铁甲七八人。
还有大喊:“站住,军营重地,岂敢私闯,再不勒马,人头落地!”
徐杰已然脚踩马镫站起,不断去远眺大道上往军营飞奔的那几骑。心中急切非常,面前堵截的十来人,也在不远。
便看徐杰腰间的饮血刀已然拔出,口中还有打马声:“驾,驾!”
“当真是找死!”对面之人已然不过二三十步,见得徐杰拔刀,十几柄军中长刀都已高高扬起,这些人当兵年月可不少了,何曾遇见过今日这般场面,竟然有人敢在十几万禁军面前拔刀。
健马交错而去,徐杰的刀,在马背上越发纯熟,也是徐杰有个好师傅,徐老八那般的军中精锐,教导的厮杀技巧,实在太过好用。徐老八那一日临阵教导的还只是少数,那一日之后,徐老八但凡想起了什么,都要与徐杰分说一番,徐老八不断回忆着战阵的各种情况,也在徐杰耳中连续说了一个多月,直到现在,徐老八但凡又想起了什么战阵的小事,也会立马寻到徐杰交代几句,说明几番。
如今的徐杰,一刀来去,热血迸溅!毫不拖泥带水,也从无心慈手软。
反倒是这些禁军军汉,看似铁甲在身,却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人,竟然是战阵上的新手。就连左定这般第一次打马作战的人,也能不落下风随着徐杰的马蹄不断往前。
徐杰马匹过处,竟无一合之敌。李得鸣身边的军汉,必然都是心腹精锐,其中武艺高强者应该也不少,徐杰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分出一流二流,皆是个手起刀落。
江湖人往往都会小看军汉杀敌的技巧,因为大多数军汉,都是普通人,速度比不过江湖人,力道比不过江湖人,自然也打不过江湖人。所以江湖人多以为军汉练的刀枪,不过都是把式。
但是真正的战阵之法,又岂是那么简单?就如昔日十几年没有真正与人动手的徐老八,能在比武中战胜先天朱断天,可见战阵之法何其厉害。
若是追根溯源,世上为何有武艺一道诞生?为何有人会开始去钻研杀人之法?就是因为战争,没有战争,哪里会有武艺?武艺就是从战争之中被人总结发明的。
就如陆子游的研究,剑法中的二指剑诀是什么?那是盾牌运用的方法发展而来的。最初的剑法,一手持剑,另外一手捏剑诀,那剑诀就是盾牌,盾牌与剑互相配合,就是战阵。
快马毫不减速,一路而过十几人,徐杰手中的刀,左劈右砍,马上的徐杰,也不回头。
身后唯余七八匹空空的马背。
只是徐杰再一抬头,远处大道上的几人,竟然已经到了军营门口。
大门打开之后,几人已然进去了。此时那军营的栅栏大门,也在慢慢关闭。
还听得军营之内,有人大喊:“击鼓,鸣号,聚兵!快!”
这几个词,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十几万大军源源不绝,代表着守卫京畿的所有军事力量。
徐杰听得心中一个咯噔,脑中下意识想的是赶紧打马回头,赶紧跑。即便徐杰有这先天武艺,面对如此大军,岂能还有活路?
徐杰已然下意识准备去拉缰绳,却又无来由牙关紧咬,挥着刀身拍打在马尻之上,口中大喊一声:“驾!”
军营大门已然关闭,三百步,两百步,徐杰胯下健马,似乎也疯狂了,四蹄在徐杰不断的拍打中还在狂奔。
一百步,五十步。军营之中,大门口处的鼓声隆隆想起,咚咚咚咚……
这座巨大的军营,大门口处的鼓声显然不能传到所有人的耳中,不过已然足够,附近至少也有上万的士卒能听到这个激烈的鼓声。
徐杰座下的马蹄依旧还在狂奔不止,军营大门就在眼前,二十步,十步……
徐杰从马背一跃而起,手持长刀已然凌空。
那健马再也没有了主人奋力的拍打呼喊,急忙收蹄,在地上翻滚几番,却还是收不住这般的速度,一头撞在了大门之上,脑浆迸溅而出。如此一匹军中健马,百两银子的价格,就这么跑了几十里地之后,一头撞死在了栅栏木门之上。
徐杰何其狠厉,三丈有余的大门,就这么一跃而过,刀在手中,面色狰狞。
徐杰依旧看到了那几个打马之人,在无数慌乱的士卒之中往中军大帐跑去。
看得那些慌乱的士卒,徐杰心中忽然不再那么慌张,因为那些士卒,有穿内衣的,有正在套甲胄的,有在寻自己兵器的,有找不到头盔了的,大呼小叫,乱作一团。乱作一团之后,连带那跑的几骑,竟然也马蹄也快不起来。
这座大营,不知多久没有过这么急促聚兵的鼓声了。
汴京繁华地,十几万军汉,昔日大同,一场大败,败得不冤!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事情,徐杰从来没有想过。
徐杰此时想的是,赶紧追上那几十步外李得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