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跪着四个太监。
“朕怎么到了这里?”他转身想走,又突然停住。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问那四个太监。
“回皇上。是邾邪公子命我们在此守着。”
“守什么?里面有什么?”
“是……是废后张氏的棺椁。公子说明日如果皇上还不来,就让奴才们找人来,将她埋在后山。”
孟昶才想起来,云末兮是说过张太华的尸身在这里,莫非那个怪物真的是她?自己当初是出了废后诏书,以嫔妃礼仪葬了她。
难道当年她真的没死?
他犹豫了一下,自己只怕也很快就要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于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后面的太监宫女惊恐的面面相觑,吓得发抖,可也只得咬着牙跟进去。
看着院中的样子,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当年自己初登帝位,没有实权,后宫也只有张太华一位皇后没有其他嫔妃,大部分时光都是在这度过。
当年两人琴瑟相鸣恩爱甜蜜。
年少的自己满腔的报复,踌躇满志。
那时候是多么的美好,可是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此生的美好犹如那华美的流星,一闪而逝,不复出现。
看着眼前翠薇宫,物是人非,他忍不住悲凉的笑了起来。
没了……一切都没了,如今这蜀国也快没了。
他摇摇晃晃的走向正堂。
屋内停着一副棺椁,还没落盖。
黑漆漆的棺木在这破旧荒废的宫殿中,越发的诡异。
孟昶此时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害怕,国破家亡,就连命也不知还能活多久,还有什么可怕的。
走进去,扶着棺木往里看去。
虽然知道里面躺着的是那个怪物,可是当再看到的时候还是心中一惊,差点就吓得转身逃跑。
里面的尸体经过了收拾整理,换上了华贵的皇后宫服,头发也梳理起来,脸也清洗干净稍作装扮。
至少能看出是一个女人躺在里面。
只是这张枯瘦如骷髅般的脸,恐怖扭曲的面容,头发虽然梳理过,都是干枯的白发。
孟昶大着胆子仔细看去还是依稀能辨认出是张太华。
毕竟曾经朝昔相处数年,她的容颜曾经是他最爱看到的风景。
如今形容枯槁变成了怪物,还是能看出来。
“你真的没死?这么多年你真的没死?”他喃喃的问道,若不是这具尸体还没腐烂,他真的不能相信她还没死。想到云末兮说的那些话,回忆起曾经的那些美好过的日子。
他扶着棺椁的双手开始颤抖,“是朕对不起你。所以你这段日子一直到梦里来寻我,是吗?是要带朕走吗?可朕不想死,不想跟你走。你自己走吧!不要再来纠缠朕。”
他低声的说着,不敢再看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转身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院内等着的太监宫女本就害怕,看他仓惶的跑出来众人都吓得不轻,急忙簇拥上前扶着半瘫软的孟昶退回了御书房。
回到御书房躺了许久,孟昶才有力气坐起来。看到了依然放在书案上的那堆旧物。
自从云末兮放在那里以后,他一直不敢去触碰。
站起来走过去,坐到椅子上看着眼前的那份血书,盯了许久终于颤抖着手拿了起来。
等看完已是泪流满面。
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血书飘落地上。
他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不见任何人,不吃不喝一直昏睡,可是却是噩梦连连。
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睁开眼盯着漆黑的屋子,梦里虽然痛苦悔恨,可是回到现实才发现更加残忍。
呆呆的坐了半天,突然大喊道:“来人!”
“皇上有何吩咐?”守在门外打瞌睡的宫人冲了进来。
“宣召文武百官上朝。”
“现在?”宫人一愣,急忙说道:“遵旨!”
一个时辰后,文武百官齐聚正阳殿。
孟昶端坐在龙椅之上。
被半夜叫起来的文武百官睡眼惺忪,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他摸了摸坐着的龙椅,无限感慨,抬头大声道:“今日是最后一日期限。是战是降要做出个决断。众卿还有什么要上奏的?”
“陛下!”宰相李昊跪倒,带着哭腔喊道:“降了吧!”
众臣也跟着纷纷跪倒,齐声道:“降了吧!”
他凄然而叹,“朕和先帝,锦衣玉食俸养众卿家数十年。如今兵临城下,危亡之际,竟然没有一人肯为蜀国,领兵上阵那怕向东放一箭。朕纵然想死守,可是谁又能为朕去守呢?”
文武百官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蜀国亡于朕之手,是朕对不起先帝,更对不起蜀国百姓。罢了……罢了!”他自语着留下泪来。
“李昊!”
“臣在!”
“就由爱卿来修这封降表吧!”他多年未如此清醒过。
“臣……遵旨!”李昊声泪俱下。
殿中文武百官抽抽泣泣,一片哀伤。
孟昶大声道:“朕要下最后下一道圣旨:废后张氏,十年前并不是遭雷击而亡,而是遭奸人所害。现恢复其皇后称号,葬皇后陵。待朕百年后,和朕合墓而葬。”
下面的百官虽然觉得此事未免匪夷所思,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众人低声议论不可置信。但是此时,谁又还有心情去深究此事。
最后众人都齐声道:“遵旨!”
一切安排宣布完毕,便下了朝。
孟昶回到寝宫,徐慧妃已等在里面,朝堂上的消息她素来灵通。
徐慧妃一看到他,便梨花带雨的跪下哭了起来。
“爱妃,你这是怎么了?”他有气无力的问。
“今日为何突然宣布恢复废后张氏的名位?都已经死去十年,一个遭天谴不吉利之人,为何要奉为皇后?”
“这是朕欠她的……唯一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样。”他叹口气疲倦的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臣妾伺候陛下,协理后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初因为废后张氏弄丢皇后玉玺,朝臣借口反对,皇上一直没有立臣妾为后。如今既然要立后,为何立一个死人也不肯立臣妾?”
“这些年朕一直宠爱你,纵容你。如今蜀国都没了,你还在乎后位有什么用?”
“有用!臣妾辛苦十年,莫非还比不过一个遭天谴的死人?”她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不许你这样说。”孟昶睁开眼睛看着她,“太华对朕的情谊,不是你能比的,你凭什么当这个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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