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屋子里传出了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像是破漏了的风箱,在风雪里呼呼作响。院子里的粗使丫鬟皱皱眉,抱怨道:“又开始怨天怨地了。”然后拿着手里的扫帚,到隔壁院子去找当家媳妇儿。
这座府第里一共住了十二个人,当家的老爷贾政,据说得了疯病的太太,当家的二媳妇,还有寡居大媳妇,此外还有整日里不知在干什么的二爷,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爷,再加上宫里刚刚放出来的四个宫女,还有一个婆子,一个刚刚被采买回来的粗使丫鬟,再没有别人了。
据说,这座府第曾经富丽堂皇,连丫鬟们都是穿金戴银的。
又据说,这座府第的前面曾经有一块匾额,但现在却被摘下来了。
粗使丫鬟进到隔壁院子里,唤了一声二奶奶,没听到应答声,便又嘀咕道:“应该是出去给二太太买药了,真真儿是糟心。听说我们老爷曾经有个姨娘,还有一个庶出的三爷,一个庶出的三姑娘,现在已经搬到城北去了,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范儿。”一面嘀咕着,一面提着扫帚,走到另一边的院子里,唤道:“大奶奶。”
李纨正在葡萄架下教导贾兰习字,听见外面有人喊她,便问道:“怎么了?”
贾兰搁了笔,道:“似乎是刚刚买回府的那位小丫鬟。母亲不妨去看看罢。”
自从抱琴等四个宫女,从宫里放归之后,便打定了主意跟着二太太,说是要替大姑娘在老爷夫人跟前尽孝。当家的老爷倒是没说什么,二太太则是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天天都在尖叫道:“我要进宫,进宫里去!惠妃,德妃,要不是德妃当初坏了元春的事儿,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每回二太太这么一闹,抱琴等四个宫女,不,现在是府里的四个大丫鬟,便要齐心协力才能按住二太太。她们四个在进宫之前,都是府里的一等大丫鬟,即便是在宫里,也未曾做过什么粗活儿。现在府里的丫鬟们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零星几个媳妇儿,她们便都干了二三等丫鬟的活儿。至于外面那位洒扫丫鬟,是因为人手实在不够,便又从外面买了一个,没有签死契,来去自由。
原本贾政跟前还留着两个小厮的,但因为用不着,便全都打发了干净。
李纨听见有人叫自己,又听出是那位粗使丫鬟,便猜想,应该是二太太那边又出了事儿。她安抚好贾兰,走到院子外头,问道:“怎么了?可是二太太被惊着了?”
粗使丫鬟撇撇嘴,将手里的扫帚一丢,道:“我今儿是伺候不了了。”
李纨登时哭笑不得。
她朝院子里面看了看,见贾兰仍然在读书习字,放下心来,道:“我随你去瞧瞧罢。二太太有心疾,你平素也该多照看着些,莫要冲撞了二太太。”一面说,一面跟着粗使丫鬟往隔壁走。
粗使丫鬟道:“奴婢被卖进来之前,便已经听说过,府里的太太有失心疯,需得找个力气大的丫鬟来照顾她。可谁都没说过,这二太太每日怨天怨地的,将一件事儿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每天恨不得念叨上三百回,这是个人都受不了啊。二奶奶不在院里,奴婢又是个洒扫院子的,比不得抱琴等几位姑娘。除了请大奶奶到跟前瞧瞧,哪儿还有什么法子?”
一面说,一面引着李纨去到王夫人院里,推开了院门。
院里飘散着一种浓重的腐烂味儿,似是什么木头被雨水浸润,又生生腐烂了的味道。李纨捂着口鼻,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推开王夫人的房门,唤道:“娘?”
迎接李纨的,是一块被迎面丢过来的腐烂木头。
王夫人恨恨地,用力地将手里的佛经一页页地撕碎,将它们往头顶上一丢,大片大片的碎纸宛如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她回过头看着李纨,冷声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李纨拂去肩膀上的一片碎纸屑,又有点不安地唤了一声娘。
“我都知道了。”王夫人的表情有点狰狞,指着李纨,又指着那位粗使丫鬟,厉声道,“你们谁都不告诉我,但我都知道了。她现在是皇后,高高在上的皇后,对么?你们一个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昨天晚上,我听见隔壁的宝玉和宝钗谈话,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你们一个都不告诉我。”
李纨又为难地叫了声娘,暗想,您这样的情形,谁敢告诉您呀。
“你们、你们。”王夫人仿佛被噎到了,喘着气,恨恨地说道,“你们非但一个都不告诉我,而且还好端端地在府里,什么事儿都不做,啊?宝钗呢?让宝钗来见我,这当口儿,总该再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好好地长长记性。皇后?皇后又如何,即便是做了皇后,也该守守我们家的规矩。”
李纨惊得魂飞魄散:“娘!”
她上前两步,待要劝说王夫人,又听见王夫人道:“宝钗是个得力的,有她来想办法,总不会错到哪儿去。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宝钗呢?让宝钗来这里见我,去呀!”
李纨看看那位粗使丫鬟,又看看王夫人,道:“娘,宝钗出去了。”
粗使丫鬟撇撇嘴,道:“得,又犯了疯病了。”
王夫人厉声道:“你闭嘴!”
粗使丫鬟叉着腰,凶狠地瞪着王夫人:“太太,您这是又犯病了?”
当初薛宝钗将她买回来的时候,正是看中了她力气大。
王夫人一步步走到粗使丫鬟面前,厉声喝问道:“还有没有规矩了!我和你们大奶奶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莫不是忘记了,我们荣国府里的一等丫鬟,二等丫鬟,三等丫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是有规矩的。你一个洒扫庭院的,连进我房门的资格都没有,还想在这儿大呼小叫的,啊?管事媳妇儿呢?到哪儿去了,让她到这里来见我。”
李纨劝道:“娘,您歇一歇罢。管事媳妇儿……”
王夫人恨声道:“我还连个丫鬟都使唤不了了?管事媳妇儿不在,那就让宝钗来见我。这个丫鬟,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她不可。”
粗使丫鬟将扫帚往地上一放,呛声道:“你们当初将我买回府里,可从未提过府里的什么规矩。还有什么一等丫鬟、二等丫鬟,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太太,你瞧好了,我不是你们府里的家生子,你们府里也没有什么家生子。想拿管事媳妇儿压我,还早着呢。”
王夫人高高扬起手欲打。
“唉,娘。”李纨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将王夫人给拦了下来,又给那位粗使丫鬟使了个眼色。粗使丫鬟忿忿地捡起扫帚,到院子外面扫地去了。等那位丫鬟走远之后,李纨才给王夫人拍拍胸口,顺了顺气,劝道:“娘,您别生气。现在我们府里没落至此,再没有什么一等、二等、三等的丫鬟了。家生子们遣的遣,逃的逃,除了抱琴几个之外,再没有旁人了。”
王夫人听见这话,又抬起手欲打。
李纨吓得连连退了两步,避开王夫人的巴掌,又有些心有余悸地道:“娘,这还是、还是等宝钗回来,再劝劝您罢。您需得记住,现在我们府里,再没有什么管家媳妇儿,也没有什么一等二等三等的丫鬟了。您还是好好地养病罢。”李纨实在是有些怕了。
李纨一边劝着王夫人,一边接连不断地往后面退,直到脚跟撞到了门槛,才贴着门槛站定,又将一只脚跨出门外,才又续道:“我到厨房去替娘瞧瞧,您的药熬好了没有。”然后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门,留王夫人一个人在屋里,匆匆忙忙去到厨房里,给王夫人看药。
屋里又传出了咣咣咣咣的声音,似乎是王夫人在发泄怨气。
李纨匆匆来到厨房,见今天轮值熬药的人是抱琴。
府里的丫鬟人手不够,即便是打从宫里回来的抱琴,也担当起了熬药的职责。刚刚李纨说,府里再没有什么一等二等丫鬟,倒有大半都是真的。现在这府里,基本什么人都不剩下,连袭人都告假,回老家去了,宝玉和宝钗也不拦着。至于晴雯和麝月等几个,亦都陆陆续续地生病,想要使唤,都使唤不了。现在唯有一个抱琴,还是勉强能用的。
抱琴捂着鼻子,连连咳嗽了两声,应道:“二太太的药快熬好了。”
这副药是前些日子,林黛玉去给王夫人找郎中,又开的一副新药。跟前些日子的药比起来,倒是没有什么新意,不过药性却加重了几分,而且里面放了许多古怪的药材,味道也不怎么好闻。
每每轮到熬药的那一天,抱琴都要将自己的衣裳搓洗五六回,才能去了那股子药味儿。
李纨跟着扇了会儿火,叹道:“二太太又在胡言乱语了。这疯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其实如果有可能,李纨真想带着贾兰,两个人离开这里,永远都别再回来了。
但现在荣国府刚刚分家,上上下下的都不成体统,要是她现在走了,非但薛宝钗和贾政要拦着,恐怕连贾兰都不大愿意。李纨想到这里,又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抱琴又扇了扇风,问道:“二太太又在撒气了么?”
李纨轻轻嗯了一声,道:“眼下正拿一个丫鬟撒气呢。”虽然她们都知道,二太太身上的大病一个接着一个,前儿刚确诊了失心疯,后来又陆陆续续地咳嗽、高烧,整个都不太好。要不是前几天,林黛玉念着这里,还请了两个郎中过来,她们还以为自己与世隔绝了。
现在王夫人神神叨叨的,除了怨天怨地之外,逮着一个人便能开骂,骂够了还能拉着对方的手,让对方听自己唠叨,每天翻来覆去地就是那么几句,连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抱琴不敢在李纨面前多言,便用两手握着蒲扇,用力扇了扇,厨房里弥漫着一股子油烟、腥臭、苦涩交加的味儿。一碗药整整熬了两个时辰,才勉强能端到王夫人的屋里。
她们两个一同熄了火,端着药,来到王夫人的院子里。
她们进到院子里的时候,薛宝钗已经回来了。今天薛宝钗出门,是为了给家里拾掇铺子的。早前荣国府在京城里,总共有二三十间铺子,买卖什么的都有。但后来家道中落,这些铺子便一个个地关停了,现在只剩着一间米铺,一间杂货铺。
薛宝钗不放心米铺的帐房,便趁着天儿晴朗,到铺子里查了查账,直到晌午后才回来。
抱琴跟着李纨进了屋,将那碗药递给薛宝钗,由薛宝钗服侍着王夫人吃药。
薛宝钗接过药碗,用小勺子挖了一勺汤药,递到王夫人跟前,劝道:“娘,吃药罢。”
王夫人将药给吃了,但目光却像是要吃人:“宫里是不是又出事儿了。”
薛宝钗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轻声劝道:“娘。”
李纨亦劝道:“娘,您还是别……”
王夫人推开面前的药碗,走到抱琴面前,忽然扬起手,啪地一声,甩了一个耳光。
“没用的东西!”王夫人声嘶力竭地尖叫道,“我让你们留在宫里,是要你们跟惠妃疏通消息,将宫里的事情禀报于我的。现在呢,现在呢!不但消息没有疏通,反是你们自个儿卷铺盖出了宫!惠妃削封号,皇贵妃册封为后,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要你们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吼到后来,连嗓子都嘶哑了。
抱琴捂着面颊,定定地看着王夫人,眼里泛起了泪光。
“那些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的,安排好了的!”王夫人尖叫道,“元春临终前,亲自将十余年前的事儿捅到宗人府,宜妃、荣妃双双削落为嫔,事情已经做了一半。接着再联系惠妃,将皇贵妃拉下马,反咬惠妃一口,事情便能做得干净利落,半点痕迹都不留。可现在呢,现在呢!”
王夫人说到后来,简直是嘶吼出声的。
外面的粗使丫鬟听见吼声,又皱皱眉头,往院子的另一边挪了挪,抱怨道:“又在怨天怨地了。皇宫又不是府里的院子,容得一个妇人揉圆搓扁么?”可惜没有人听到她的话。
王夫人声嘶力竭地尖叫道:“这些已经全都算计好了,全都算计好了!她们一个个的都要完蛋!现在呢,现在你们又在做什么,你又在这府里做什么!”忽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向薛宝钗,问道,“我送往金陵的书信呢?我给两位兄长带去的书信呢?怎么连一件都没有?上个月妹妹(薛姨妈)才回了金陵,现在同样是杳无音信。信呢,信呢!”
李纨和薛宝钗面面相觑,良久之后,薛宝钗才唤了声娘。
“娘。”薛宝钗解释道,“我娘刚刚启程未久,至少也得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从京城到金陵走个来回。两位舅父的书信,也要等到我娘从金陵归来,才能带回来。您不是说过,谁都不肯信,单单只信我娘么?娘,这当口儿,您还是歇歇罢。”说着又端起那碗药,预备要喂王夫人。
李纨亦在旁边道:“娘,您还是听一听劝罢。”
王夫人看看李纨,又看看薛宝钗,忽然又摔了桌子。
“你们,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王夫人指着她们,恨恨地说道,“我说的话,你们哪一个都不听。明里是我的媳妇儿,暗地里,都只当没有我这个婆婆的存在。抱琴,你说,这两个媳妇儿,到底要来有什么用处?”
抱琴刚刚挨了一耳光,正在捂着面颊,咝咝地喘着气,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薛宝钗听见这话,目光冷了下来,李纨亦有些不悦。
王夫人又恨恨地道:“瞧瞧,瞧瞧,你们几个。”她指着她们三个,一个一个地数过去,“现在家也分了,大观园也空了,隔壁的宁国府,也跟我们荣国府一样,数着银锞子过日子。媳妇儿当成丫鬟用,丫鬟当成小厮来用,主子不像主子,奴婢不像奴婢,连规矩都没有了。现在要喂我吃药,在这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呵。”
李纨和薛宝钗对望一眼,薛宝钗皱眉道:“还是换个人来服侍娘罢。”于是便端着药碗,到隔壁院子里,去找贾宝玉。李纨亦稍稍退后了两步,脚跟抵住门槛,随时都准备要离开。
薛宝钗在隔壁院子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贾宝玉,这才忽然想起来,今天贾宝玉进学去了,刚好不在家。薛宝钗没有办法,只得到院子外面,找到那位粗使丫鬟,道:“你的力气大,还是你到里头去按着太太,喂给她服药罢。我这胳膊腿儿的,实在是受不住了。”
粗使丫鬟是薛宝钗带进府的,对薛宝钗的印象倒是极好。
她见到是薛宝钗,便丢下扫帚,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端着那碗药,走到王夫人屋里。王夫人屋里已经乱成一团,李纨和抱琴两个一左一右地拉着王夫人,免得她跑到外面去。王夫人一面喊着“你们几个放我出去”,一面挣扎着要往外面冲。
粗使丫鬟走到里面,把药碗在桌子上重重一搁,道:“够了!”
一时间三个人都愣在那里。
粗使丫鬟叉着腰,对王夫人说道:“我是个干粗活儿的,比不得奶奶们从小娇养长大,待太太您和风细雨的,连句重话儿都不说。现在就一句话,药搁在这儿,你、喝、不、喝。要喝自己喝,不喝拉倒,等病倒了用草席一卷,丢到城外乱葬岗里,再端你这二太太的架子罢!”
随后又小声嘀咕道:“自个儿惹了事,还拿二奶奶撒气,算个什么呀。”
再然后,端起那碗黑漆漆的药,塞到王夫人手里,道:“诺!”
刚刚她们那么一折腾,好不容易放温的药,已经变凉了,黑漆漆、黏糊糊的,让人闻之欲呕。王夫人又高高扬起手,想扇那丫鬟一耳光,但却被那位丫鬟拿住了手。
那位粗使丫鬟道:“我可不是两位奶奶,细胳膊细腿儿的,压不住太太您。当年我在田里犁地的时候,能举起一整头牛。太太,这药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再这么怨天怨地的,别怪我到外边请郎中来,照你的脑袋上扎两针,让你清醒清醒了。”
这泼辣的性子,倒是与王熙凤如出一辙,甚至还更甚几分。
王夫人被那位丫鬟唬住了,红着眼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粗使丫鬟用力一拍桌子,问道:“喝不喝?”颇有几分女匪气。
抱琴在旁边看不下去,想要过来劝劝,却被那丫鬟瞪了一眼:“这位姐姐,您就别添乱了。”
李纨刚刚也想过来劝,但听到粗使丫鬟的话,却止住了脚步。
确实,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能让王夫人乖乖喝药了。
王夫人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那位粗使丫鬟,又看着抱琴,渐渐地,便将那丫鬟的身影,与别人重叠了起来。她扬起手又想要打,却被那丫鬟硬塞了一个勺子,道:“想打,也得把药喝了。”
抱琴又在一旁劝道:“太太,不喝药,病是好不了的。”
王夫人不知是听进了抱琴的话,还是听懂了那位粗使丫鬟的话,忽然将那碗药一气儿倒进口中,喝了个干干净净。那位丫鬟这才道:“这才对。”塞了张粗布帕子在王夫人手里,道:“擦擦罢。”
王夫人刚拿住帕子,那位丫鬟便已经走出到门外,拿起了扫帚,在院子里继续扫地。
不一会儿,李纨、薛宝钗、抱琴三个,都从王夫人屋里出来了。李纨回院子里陪贾兰读书,薛宝钗回去预备今天的晚饭,抱琴则呆呆地站在树底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位丫鬟在院子里扫了一会儿地,又听到里面传来咣咣咣咣的声音,似是在摔东西,嘁了一声,一边扫地一边道:“又在怨天怨地了,这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扫着扫着,见到抱琴捂着面颊,怔怔地望着远方出神,便走到抱琴跟前,问道:“这位姐姐,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