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名男子,看上去年纪稍微高些的那位,身材十分瘦削,戴着一副老式眼镜,穿着一身旧式中山装,他头发早已花白,且皱纹满面,但神采熠熠,不似一般老人家那般羸弱。
而另一位看起来约四五十岁的男子,则头发颇长,有些凌乱,他穿着一身青色沾满了尘垢的苦行僧服饰,满面仆仆的风尘,和满腮青色的胡渣子,盖住了原本红润的面色。他看我的目光十分精湛,但面上表情却波浪不惊。
好一个内敛的高手!
我的内心虽然对中年男子一身劲道由衷赞叹,但我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位身穿中山装的老者身上,他身上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我一时想不起来。
“两位是……”我迟疑了一会,客气地询问道。
能出现在守卫森然的禁地里的人,多半是罗氏一族自己人。但我搜索这近十年里的记忆,都想不起罗家村竟然存在这两号人物。
正准备退下去的罗门瑞见我询问,有意上前替我介绍,却被那位中山装老人拦了下来,便挥手打发走。
罗门瑞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深深表示歉意后便离开了。他一离开,那位老人便开口:“我们又见面了,云真殿下!”
又见面?捕捉到“又”这个字眼,我皱了皱眉头,难道我们曾经见过面?我眯起眼睛,再次仔细审视着眼前这位老人。
越看越熟悉,某个场景一瞬间浮现在我脑海里,我立即瞪大了眼睛,一击掌,惊呼道:“是你!”
他是谁?
他便是很久以前,我在黑叔的古今当铺里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花甲老人!当时我刚从埃及回来,正巧在古今当铺里碰上他委托黑叔替他照顾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后来黑叔让我去接的陆吾!难怪,那天,我会在门外的林荫大道上看见陆吾独自一个人晃荡!
这老者,和陆吾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面对我的惊讶,他倒是处之若泰,他微微一笑,说:“正是我!”他不似从前见着我十分惊讶那般,他现在看起来比那时从容淡定多了,“说起来,这算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
“第三次?”我再次惊讶出声,“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在古今当铺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汗?哈利利市场的纸莎草作坊里。”老人提醒我。
“呀,那个不肯告诉我画像来历的傲娇老人也是你!!!!”我差点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惊呼。说起来话长,当时在埃及寻找父亲罗国光下落的我,好不容易看到父亲的字画,想进去询问他画像的来历,谁知被这位老者以“无可奉告”为由直接撵了出来。
没想到,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重逢。
“我?傲娇么?”老者玩味般重复着我的话。
旁边的青衣男子本是板着一张正儿八经的脸,也不禁因这话失笑起来:“你确实挺傲娇的!伦子!”
“去去去,你别添乱!我们在说正事呢!”老者有些不高兴地扫了一眼他,然后面对着我,朝我一抱手,作揖,赔礼道歉,“正是老朽!真抱歉,在国外一呆就是二十年,这呆久了嘛,与国内便几乎绝了联系,所以才会冒犯您!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不不不……”他一低头,我便能看到那满头花白的发丝,这超出他年龄范围的白发,无意不在述说着他这些年来遭受过的凄苦,我一时心塞接不上话来。
说他傲娇一事,我本来就觉得自己失言了,加上他一道歉,我就更不好意思了,赶紧上前制止他:“当时是我无礼在先……”当时情况复杂,换做是我,我也未必会对一别有用心的路人坦白。可是,他为什么会有我父亲罗国光的字画,他的真实身份是……
“我叫罗国伦!二十年前接受族长大人的秘密指令,跟踪黑衣人,旨在对陆首辅施以救援!”老人看出我的迷惑,便道明姓名,“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将陆首辅秘密运往国外……”回想起费尽心思的不堪往事,老人诸多感慨。
“你是罗国伦!”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失踪多年的人物!可若他是罗国伦,那这个青衣男子必然是――
我的目光情不自禁扫过中年男子。
“罗国勋!”青衣男子朝我微微点头,道出我心中所想。道完姓名后,他补充了一句:“我们其实也见过,不过是我见过你,但你没见过我!”
“额,虽然不曾见过你,但却早听说过你的名字!”我接下他的话
我是没见过罗国勋本人,但他的名字曾在父亲罗国光的笔记本里出现过,而且单从海东青的嘴里,我就听过这个名字不下十次。比如十年前罗国勋在苍山二怪袭击海家时,救了海东青和海东成两兄弟,并收他们为徒,在这期间,他也曾与我父亲罗国光有过短暂的会面。我们之前在云南大理的古玩市场,所听说的美人玉像一事,也是出自他手笔。即便不曾碰面,但对于他,我是早已久仰大名。
“呵呵!”罗国勋又是一笑,不过很快,他的表情一正,将话题带入了正轨,“殿下这时候会出现在这里,怕是为了门生而来的吧?!”
“是的!没错!”我点点头,大方承认,“你们不也一样么?!”在外执行族长奶奶的秘密任务,一直被族人认为已经死亡的二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目的想必与我相同吧,都是为罗门生而来。
罗国勋和罗国伦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真瞒不住殿下你啊!”罗国伦朝我作了一个里面请的姿势:“站这里说话,多有不便,快快请进!”说完,他们两人颇有默契地一左一右让开路,让我进去。
我也不推迟,率先往里走。
走进别致的厢房里,我一眼便看见平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呼吸平稳、间或会出现气息紊乱的罗门生。他的身上盖着一袭鹅黄色蚕丝被,双手平放在微微起伏的胸口上,双目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