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京城钟离姓和纪姓这两家的渊源,细数过去恐怕要从九家还分散在河北及京城以北的时候说起,那时候几家的样貌与现在可大不相同,例如柳家,原来是叫柳家庄,性质更像是天道门这一类的宗派,当然也是有内姓外姓之分,到乾隆皇帝在位的时候才因变故迁到北京,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钟离家和纪家就不同,此两家都是从始至终一直盘踞在北京城,而且相互之间来往一直密切,不像是其他七家互相之间面上一团和气,但背地里还是各谋各的,这两家之间已经持续了几百年的姻亲关系。
钟离家每一辈天资最高,最可能成为下一位族长的,必须要迎娶以为纪姓女子,若这个人最后没有成为族长,那新族长也一定要娶一个纪姓女子,哪怕是休妻重娶。
其中缘由虽然一直不为人知,但不妨碍各家之间看热闹。姚烛伊方才说的这事,也就只有知道底细的人才明白为何好笑。
钟离家如今的族长是钟离靖的祖父钟离慈安,这位族长的发妻是纪家低一辈的长女纪谩语。
这个低一辈也是两家一直以来的联姻的规则,每一个嫁到钟离家的纪姓女子都会比自己的丈夫低一辈。
按常理来讲,钟离靖身上也不会有任何意外,但是钟离靖还和一般的钟离姓人不太一样。
他母亲名叫钟离溱,也就是说他本来应该是个外姓人,也没有资格继族长位,但有风传说其出生时有异象,所以被破格记进宗籍。
而与之对应的,钟离靖的天资确实超乎常人,钟离氏善驭灵术,对通灵的要求极高,并非后天付出多少努力就能有所成就。
钟离溱作为女儿本身是得不到母家一点好处的,但这个儿子让她又有了机会,所以,她想争最好的。
儿媳妇自然也是。
纪家还未婚配的女子中,排第一的却也是位不寻常的女子。
这人名叫纪烟岚,是纪家如今出了纪文茵外第二个能说得上话的女子,而与地位相衬的还有她的备份,比钟离靖还要高一辈,也就是和钟离慈安的发妻纪谩语是表姐妹。
外孙子娶自己外婆的表妹,这个就是寻常人听见了恐怕也要笑掉大牙,更何况纪烟岚已经有二十五岁年纪,长钟离靖差不多七岁,实在有些……差的远了。
整件事情在京城从近一年前就开始闹起,刚开始各家还都以为是笑谈,结果却观望到了纪家郑重其事的公开表明。
纪文茵:大姐,你是不是把名帖写错了?
钟离溱:没有,纪烟岚,你瞧瞧,就是这三个字。
纪文茵:这不合适,我们不约。
钟离溱:没关系我们慢慢谈……
两家公开谈了两轮,中心落在众人眼中差不多就是这样。
扯吗?太扯了,背后里知道底细的人舌根都要嚼烂了,但是这等话确实没人敢随便乱说,纪家在九家中排位还好,可钟离家不同,这几年近乎一家独大,而且眼下有出了钟离靖这个连钟离慈安都亲口承认的天才,天大的丑闻便也不由人多说了。
所以,姚烛伊放下笑他们不敢提这件事也确实是真的,现在就算提了,不仅不能笑,还都得装傻充愣。
应哲成干笑两声应道:“纪家的女儿一向出落的比我们这些家里的都好,最好看的可也说不上,新一辈么,我倒觉得应该是柳家的小丫头片子。”
姚烛伊咯咯的笑着,拉过姚木兮白净的小手抚了抚。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老精怪了,还不如我这个女人家说话直来直去,你们是不知道呀,有些东西怕不得呢!”她眯起眼睛说道,“还是我家木兮好,就怕以后被哪个惦记去,普通人家的到没什么,要是这九家中的哪个,我定剥了他的皮做脸面。”说着,警告似的瞥了卜攸宁一眼。
卜攸宁忙不迭的抖了抖,又向卜维桢躲了躲。
姚烛伊说的这个脸面就是她的拿手活,做面具。
这个女人早年有过一个名头――换皮娘子,她最出名的并不是姚家的炼鬼术,而是传自极北大巫之手的换皮术。
生剥人脸皮做面具还是小手艺,听说她还可以给人换一整张皮,绝对是完完全全的从外观改变一个人。
不过这等术法也是阴邪至极,修者想换脸通常都是在自己的脸上在伪造一张皮,自己脸还在,还是自己的。
可换皮不同,得先丢了自己原本的,贴上别人的,从此以后,别人的才是自己的。
换皮后,这具身体的模样就不再是灵魂的样子,人死后头七还魂时多数都已经记不清生前旧事,只是等最后一口生气消散好去投胎。
可脸换了,阴魂飘来一看,就会以为这不是自己的身体,那么最后那口生气也就得不到了。
换皮者注定要承受的,就是死后无法再投胎做人。
别看许多人活着觉得无所谓,永生被困在人间的痛苦只有真正体会到了才能明白,那时候世间一切疾苦都与你无关,你只能停在自己记忆中的某一个地方,永远的看着来来往往的活人。
但尽管如此,换皮娘子的生意还想也从来没有断绝过。
想起这些,卜攸宁忍不住又抖了抖,巴不得整个缩在卜维桢的身后。
应哲成在他胡思乱想直接已经又搭上话,说道:“也就姚家和纪家这样女娃的才有忧心,像我们应家,还有卜家、骆家这样的,家里都是些男娃子,想愁也没处去愁。”
姚烛伊衬着笑了笑,说道:“三爷这说的哪话,谁家还没几个姑娘,你看钟离家,不还有钟离溱吗?也不知道慈安老道如今后不后悔,当初没有……去母留子呀?”
就是刻意的,应哲成好不容易拐开的话题又被她生生的扯了回来。而且还是直接这般举重若轻,如应哲成之流可是完全接不下这种话的。
这时候,一直为开口的骆牧遥突然抬眼向四座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