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浵院正房东次间,杜妈妈亲自领着玉露摆饭,又朝坐在临窗大炕上的罗氏使了个眼色。
罗氏看了一眼西稍间那边,有些不情愿的起了身下了炕,朝着书房走去。
可是还未等她掀了帘子进去,就迎面碰上了走出来的二老爷。
罗氏低眉顺目的道:“老爷,饭已经摆好了,我还让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胭脂鹅脯呢!”
“我还是到外……”
“老爷!”罗氏一声娇嗔,踮起脚尖在二老爷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说完,她一副娇憨的模样率先往东次间走去,只是转身的一刹那脸色煞白十分难看……
…………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黑漆螭纹翘头大案上,一位穿着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年约五旬的男子口中念着诗句,手中的毛笔也写下最后一个声字。
见男子已经将染了墨的雪白羊毫放在青花山形笔架上,侍立在旁边的小书童便在笔洗里洗起笔来。
墨汁瞬间将水染黑,小书童秀气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
“司墨,可是有话要说?”男子问道。
叫司墨的小书童立即答道:“先生,书院门外有位公子求见,说是想拜您为师。”
“哦?”男子尾音挑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个时辰之前,我去打水的时候。”
司墨把遇到章华琛的经过跟刘拔讲述了一遍。
刘拔略一思忖便问道:“司墨,你说那小少年现在走了没有?”
“回先生的话,司墨认为那公子已经走了。”
刘拔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道:“如果那公子还没有走,以后你就当他的书童去如何?”
“啊……”司墨顿了顿,“但凭先生差遣!”
放下毛笔便去外面寻人了。
…………
鹿桐书院外,华琛已冻得瑟瑟发抖。
他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可还是觉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华琛尽量站在门廊下躲避风雪,可寒风还是钻进他的大氅里,大雪还是落在他的头顶上,连睫毛都染上了一层寒霜。
此时,一直紧闭的正红朱漆大门吱嘎一声打开,司墨探出头来。
看到门口站着的“雪人”,他显然惊讶,眨了老半天眼睛才开口道:“公子,你真的还没有走啊!”
“我可以见先生了吗?”华琛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冻僵了,说出的话都喷着寒气。
司墨有点别扭的点了点头,“公子请跟我来吧。”
跟在司墨身后,华琛来到书院内部。
雅致的院中院跃然映入眼帘,看来应该是刘拔平时起居的地方。
华琛已经摩拳擦掌的想要见一见这位陌生时代的当世大儒了。
进入明厅,温暖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华琛感觉到自己又活了过来,忍不住低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抬头,看到里间走出个年约五旬的男子,身材样貌普通,只那黑色的山羊胡子很有特点。
华琛想起自己那位名震业界的研究生导师,不觉牵起嘴角上前一拜,“刘先生。”
刘拔虽不言语,但是捋着胡须,直直的打量着华琛。
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是你想跟着我做学问?”声音却是不疾不徐,让人听不出一丝情绪。
华琛闻言则上前行了大礼,尚未融化的雪花落了一地,“刘先生,请收下弟子!”
“现在行礼还为时过早。”刘拔摆了摆手,“如果你能答出我的几个问题,我可以考虑收你为弟子。”
华琛并没有马上起来,而是暗自思忖着……又抬头看了一眼刘拔那神色肃然的样子,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像升级打怪,但愿他能搞定这个大BOSS吧!
“先生您请问。”华琛点了点头,小小的年纪显得沉稳又智慧。
刘拔坐到明厅匾额下的太师椅上,捋了捋胡须慢悠悠的道:“既然你不是选拔正日来的,那我便问你一些旁的题目。”
“先生请问。”
司墨已经奉了茶上来,刘拔捧起茶碗,用盖子拨了拨浮在上面的几片茶叶,似在思考。
他啜了口茶,语调便比刚刚清润了许多,“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试问尖头几盏灯?”
不是四书五经而是一道数学题吗?
听完了刘拔出的考题,华琛虽不至大为惊讶,却也知这位前国子监祭酒还真是位不走寻常路的先生。
他提起注意力审起题来:一共七层塔,从上到下每层的灯都比上一层多一倍,一共三百八十一盏灯,那么顶层的灯便是……真是小case!
章华琛展颜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心算起来:可以设顶层为X盏灯,则从上到下七层依次为2X,4X,8X,16X,32X,64X,得出方程式便是X 2X 4X 8X 16X 32X 64X=381,解之得到X=3。
“先生,应该是三盏。”华琛很快得出答案。
他微抬眼睑,看到刘拔已经放下茶碗,正捋着山羊胡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而司墨则是一副下巴要掉下来的惊讶样子。
刘拔并未做评论,而是又捋了下胡子,老神在在的道:“九百九十九文钱,时令梨李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李子四文钱,梨李多少价几何?”
还是数学题啊?
华琛眨了眨眼,迅速审题,这次的是二元方程了啊!
设梨数为X,李子数为Y,又据题知:每个梨价为11/9文钱,每个果价为4/7文钱。则可列出方程式:11/9X 4/7Y=999 X Y=1000。
先将Y带入X,X=657(个),再得出Y=343(个)。
梨的总价为 11/9×657=803(文),李子的总价为 4/7×343=196(文)
华琛双手一拱对着刘拔作了个揖道:“先生,弟子算出梨总价为八百零三文,李子总价为一百九十七文,可对?”
之后他再次抬起眼睑观察着屋内其他两个人的表情。
如果说这次刘拔是眯着眼睛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那么司墨就是差点跪了的样子。
华琛再次低垂眼睑,露出一副谦逊的模样,等待着接下来的考验。
没想到刘拔只是淡淡的问:“四书五经可读过?”
华琛恭谨的道:“在宗学里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