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整个京城都笼罩在黑暗中,只有各家各户门前燃着的灯笼,虽被寒风吹得摇摇欲坠,却还不屈的守着那微薄的光明。
秦建安看着眼前这户人家门楣上高挂的灯笼摇摇晃晃,发出的光忽明忽暗,好不容易才辨识出匾额上镌刻的二字行草:梁府。
怔忪一瞬才想起,这不是如今朝中正得势的梁阁老府邸吗?
宋道长和这梁府有什么关系?
他自得了四少爷的吩咐,便想着从宋道长身上开始查起,却没想人刚到清风观却正遇上宋道长被人绑了。
秦建安只能不动声色的跟上,一路顺藤摸瓜跟到了这里。
可梁阁老的府邸,进还是不进呢?
秦建安拧眉思索着。
他要查的事情,宋道长应该是个关键,若是到这里断了,恐怕再难查了。
而且这宋道长被掳到这里,更加说明了这有问题。
四少爷和五姑娘待他恩重如山,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应该闯一闯的。
就在思忖这些的功夫,秦建安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摸到了梁府东侧的外墙,墙沿上一颗老槐树伸出枝丫来。
从这里入府正好,离宋道长被绑进去的东角门不远,又有这棵树可以做掩护,秦建安毫不犹豫的翻上了墙头。
在枝蔓的遮挡下秦建安眺望府内,看到再往东的一座院子里有灯火闪动,此刻周围也并未发现府中有护院,便顺着那颗槐树滑了下去,向着那亮灯的院子摸去。
穿着夜行衣的秦建安停在那院子的月亮门外,静听里头确实有声音,便改从梁府中这座院子的耳房和院墙连接处跳了进去,藏身在亮灯那间厅室后窗处不远的一颗树后。
从那扇窗纸上投出的剪影,秦建看见屋内身形如松立着的男人头上正梳着道士发髻,应该就是宋道长。
而对面的人似乎是缩在太师椅里,看不清身形,略能看出好似梳着双丫髻,是个还未出嫁的姑娘?
秦建安挑了挑眉,未出嫁的姑娘半夜里绑来个道士,这是要做什么?
且听说这位宋道长已经年过中年了?
秦建安只能按住心中疑问,等待真相。
坐在太师椅上那位姑娘似乎在低头啜茶,直到秦建安听到茶盏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那位姑娘才说话,“怎么,道长不喝茶吗?”
“七姑娘?”这道声音语气很是平常,音调却清脆悦耳,忽的就让秦建安想起七姑娘华薇来。
“贫道惶恐,这位姑娘深夜绑贫道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喝茶吧?”
秦建安看到宋道长似乎是打量了一圈屋内,应该是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敢问姑娘是?”
“梁绕音。”
那小姑娘终于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毫不避讳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是了,在梁阁老的府中怎么会出现七姑娘呢,而且看着身高显然比七姑娘要高不少。
此时的宋道长也锁眉思索着,看着眼前这位容貌气度也算是俱佳的小姑娘,很快从他的记忆中找出这个名字。
他一向与京中权贵联系密切,虽然没有来梁阁老府中做过法事,可梁阁老唯一的孙女梁绕音的名字在京城中还是响当当的。
但此时就更加不明白他是怎么得罪这位活菩萨了?
外头听墙角的秦建安也不明白,不知这位阁老孙女有啥不良嗜好。
他做镖师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啥样人没有见过。
“今日请宋道长来,是有一事相求。”
“请?”宋道长嗤笑一声,“梁姑娘若有事,可到观中去求,这三更半夜的把人掳来,算是怎么回事?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于梁姑娘的闺誉也有损。”
秦建安却见那梁姑娘听了此话仍只是不动声色,竟端起了一盏茶,举到宋道长的身前,轻笑道:“宋道长不正善于传言吗?只一句命格奇特,就将靖宁侯府的五姑娘至于风口浪尖之上。”
听到梁绕音提起五姑娘,秦建安忙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贫道是无心的。”
“有心与无心并不重要,是否是被人利用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道长一句看似无意的话,如今就有人愿意相信。”
宋道长眯眼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由恍然大悟,“原来梁姑娘是想利用贫道?”
“不然你觉得我大半夜把你请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梁绕音又举了举手中的茶盏。
宋道长却眉头一挑,“靖宁侯府五姑娘的传闻是你散播出去的?”
梁绕音哼笑一声,“非敌非友,还不劳我出手。”说完再次举了举手中的茶盏。
秦建安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不由凝眉思索,这么说五姑娘的事和此时屋里对话那两位都没有关系。
正在想着还要不要留在这里继续听,忽听见屋内茶盏落地发出的清脆的裂瓷声。
宋道长看着脚下的碎瓷和湿了一角的道袍,不由瞪大了眼睛,他刚刚一时有些不忍,便暂时忘却了自己被绑来的事情,伸手接了这位梁大小姐的茶。
可眼看着就接到茶盏了,不想却应声落地。
是故意的,这位梁姑娘是故意不让他接到的,她在威胁他。
宋道长心头不由燃起一道怒火,只是在梁府这位梁姑娘的院子中,却又不好太发作,可是也没有了耐心,“梁姑娘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贫道就告辞了。”
一转身,正撞上两个彪形大汉的胸膛。
宋道长被撞得一个趔趄,不由转头怒道;“你想干什么?”
梁绕音嘴角勾起一抹看似灿烂的微笑,却从彪形大汉的手中接过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好不容易把道长请来的,怎能说走就走呢?”
“你……你……我若是消失了流云观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梁绕音笑容一敛,眼中寒芒闪过竟如她手中的刀子一般,“谁知道你是从梁府消失的?且哪日若是在荒郊野岭发现了宋道长的尸首,恐怕最受怀疑的,是靖宁侯府吧?”
秦建安如看皮影戏一般的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此时不觉咬了咬牙,他还没见过这般无赖的名门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