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锦眼看着身前的宣飞从袖袍中摸出一把匕首,转身对着她道:“跟上我。”身后三人他的目光却独独望向她。
华锦快步跟上宣飞,如今他们走在一起是最安全的选择。如果分成两队,出现什么意外宣飞无法分心照顾她们这些女眷。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遇事不拖他的后退便是对他最好的帮助。
身侧的之桃毕竟只是内宅的丫鬟,此时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华锦看到她勉强壮起胆子在她身侧做出保护状。
倒是身边的杜娘子,视线不断的穿梭在胡同中,目光毫无畏惧还是那般坦坦荡荡。
宣飞的脚步停在一户人家门口,低矮的木门半掩着,上头贴着的门神已经破旧不堪似乎风一吹就会碎掉了。
他推开木门,同时转身道;“你们先别进来,在这里等我。”
宣飞的慎重让华锦也不免跟着紧张起来,犹想起刚刚那道声音,绝不是人在正常情况下能够发出的。
突然,一只苍白没有血色又皱巴巴的手从木门低处伸了出来,就在宣飞正要进入院子的当口,无力的垂在了他的脚面上。
之桃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叫,华锦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有人……杀……”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从低处传来,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丝气力。
宣飞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其中一颗药丸喂进那老妇人的口中,那老妇人才将一口气喘了出来。
但那妇人并不是那天见到的青提的娘,年纪似乎更长,应该就是青提的祖母。
华锦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在宣飞的身后探头看到那老妇人的后背还插着一把刀。
华锦咬了咬唇,真是凶残连暮年的老者也不放过?
“五……五姑娘……”那老妇人蠕动着嘴唇,吃力的吐出这几个字。
“我是五姑娘。”华锦从宣飞的身后走出来。她弯下身掀起帷帽的轻纱看向老者:“你是青提的祖母?你是有什么话与我说吗?”
“青莲寺,去青……”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已经油尽灯枯,双眼一瞪没有了意识。
宣飞摸了摸她的鼻息,“断气了。”又起身去院中查看情况,
华锦叹了口气,刚刚的恐惧却已经一扫而光,她伸出手拂了拂老人家瞪着的眼睛,将其合上。
很快宣飞就从院中走了出来,神情严肃的对着华锦摇了摇头,“里头已经没有活口了。”
华锦只觉得自己的心又沉了沉,“那怎么办?”一家人就这样被灭门。
“先离开这里,我会叫人来善后。凶手我会让他们落网,至于背后的人……”宣飞顿了顿,“你还要有个决断。”
华锦颔首,宣飞办事她放心,有些事情也该到决断的时候了。
“我要去青莲寺,只有谜底解开了这一家人才不会惨死,若是再晚怕是那寺中之人也会有危险。”
“走吧。”只简短二字,包含了对她的信任和无限支持。
…………
此时的章府朝晖院,四个大丫鬟皆奉命退了出去,只留杭妈妈一个人伺候。
太夫人依然斜倚在引枕上,如往日那般等着杭妈妈来给她按头。
这几日的杭妈妈总是心神不宁,竟有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不过她心中已有准备,自己做的事情早有一天会暴露,只是今日或明日的区别。
杭妈妈端起上头放着牛角梳和桂花头油的托盘,看着躺在上头似有些昏昏欲睡的太夫人,慢慢的走近。
睡吧!她在心中念着:你睡着了之后就不会再害更多的人了,就让我这双同样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来阻挡你疯狂脚步。
“你还记得翠玉吗?”太夫人一直紧闭着的双眼突然挣开,问道。
杭妈妈的手一抖,手中托盘上的桂花头油歪到了一边,“翠玉?”杭妈妈瞪大了眼睛,心也慌乱了起来。
“原来她就是青提的祖母啊!”太夫人呵呵笑一声,“看来你真是个念旧的人,不但把当年我要杀的人保了下来,而且还把她的孙女弄到了府中做丫鬟。竟让她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多活了这么些年。”
啪的一声响,杭妈妈手中的托盘应声落地,装桂花头油的瓷瓶碎裂在地,飘了满屋子的桂花香。
“却没想到那青提也是个命苦的,白白被糟蹋了一回投井死了。你说你当年要是不救下翠玉,这孩子不来这世上走这一遭,是不是也不用做个短命鬼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就仿佛在讲一个笑话。
“太夫人,您将翠玉怎么样了?她失了孙女已经很可怜了。”杭妈妈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夫人的面前,“求求您放过她吧。”
太夫人没有回答杭妈妈的话,而是吸起鼻子嗅了嗅满屋子飘散的香气,“我以后恐怕再也闻不到这桂花香了。”她的语气中似有遗憾,“这桂花可真香啊!”
这句话说完,屋内的帘子突然被掀了起来,冲进来四个五大三粗的婆子,顿时将杭妈妈摁在了地上。
“太夫人,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求您放了翠玉一家。”
“事到如今,你还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吗?”
那婆子两人将杭妈妈摁住,两人往她的口中灌着一碗汤药。
刺鼻的药味顿时盈满口腔,这味道杭妈妈并不陌生,正是她兑进桂花头油的那种毒药。
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那么狠的心,当初直接将太夫人毒死就没有这么多后患了。她死了不要紧,如今却是连累了翠玉一家。
可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还不是打小就被灌输了要忠心为主吗。若不是整日噩梦缠身被冤魂索命,要不是太夫人手上断了那么多条人命,而且未来还要这般,她怎么会想到在太夫人的头油中掺毒药,想让她重病昏迷不醒呢?
可是如今……再没有机会多想,一大碗毒药灌进杭妈妈的口中,因为灌得太急有的顺着食管进了胃里,有的又从口里淌出来甚至从鼻腔中呛出来。
杭妈妈咳嗽了两声,意识越来越模糊,或许她今后再也不会噩梦缠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