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严府门前浩浩荡荡的停着一排马车。
严太夫人还在病中,这次姜氏说什么也没有答应让老人家送出来。
华蕙衣不解带的在身边照顾,也没有来送行。
有的时候想要说出一句再见珍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华琛、华锦兄妹拜别了严太夫人,和舅母姜氏一同返回德州。
同行的还有小舅舅严绍宁。
舅母姜氏说了,即便不带着他,他也会偷偷的跟去。
马车队伍中除了来时的华锦华琛两兄妹及家下人外,姜氏和严绍宁还带了二十多个家将随从。
且姜氏已经打好了招呼,钟县尉也一同前往作证。
此时二门前来送行的,只有严钰希和严钰珂兄妹两个。
正在华锦一行人要登上马车的时候,门上的人来报姜氏,说是宋钧铭来了。
姜氏回首看了严钰珂一眼,还是让人将宋钧铭放了进来。
那晚听过段婆子讲述的事实,严家对于宋家原来单纯的愧疚之情变得复杂了许多。
若不是宋義做出莽撞之事,也不会累得严氏到死前都证不得一个清白。
可华锦却明白,罗氏一早就抱着龌龊的心思,就算没有宋義,她还是会想出其他的方法来算计。
而且问题的根本在于,是父亲不肯相信母亲。
思忖间,宋钧铭已经走了进来。
他一身烟灰色长袍,披着淡烟色大氅,正当年华的少年,俊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
最显眼的是,他左右手上各拿着一只风筝。左手的蜻蜓风筝翅长欲飞,右手的蝴蝶风筝翅美欲震。
也许是没有料到严府二门前如今会是这副光景,所以看到一辆辆马车和前面站着的人,他的脚步顿下,有着淡淡血丝的眼眸虽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仍然炯炯有光,没有出现一丝惊慌和诧异。
宋钧铭放下手中风筝,彬彬有礼的上前对着姜氏见了礼,“姜夫人,看来小侄来得不是时候。”
“也没有不是时候。”姜氏淡笑,“我要带着琛哥和锦儿回德州,希哥和珂儿也都在家里,你同他们一处聊聊。”
宋钧铭的目光状似不经意的看向华琛和华锦,“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华锦颔首微微一笑,华琛则上前一步与宋钧铭说道:“这次因为有些事情要急着赶回去。宋兄的才情令小弟敬佩,却只能下次有机会再向宋兄请教学问了。”
“下次?一定会有下次的。”宋钧铭垂眸掩住所有的情绪。
他转身拿起刚刚放在地上的两只风筝,那是他连续两夜赶制出来的。
每一根藤条都是亲手绑的,每一处花纹都是他亲手描绘上去的。
特别是那只蝴蝶风筝,他前后一共画了三次,到最后才满意。
严钰珂的目光也落在那只光彩夺目的蝴蝶风筝上。
宋钧铭走到华琛身边,将蜻蜓风筝递给华琛,“你们初次来到昌邑,我也没有什么送得出手的东西,这只风筝是我亲手扎的。”
华琛看着那只生动活现得像是要马上振翅高飞的蜻蜓风筝,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来,“宋兄不但博学多闻,而且还这般的心灵手巧。”
宋钧铭笑笑,“家母是潍坊嫁过来的,很会扎风筝。”
华琛把风筝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很是喜欢,“这风筝真是漂亮!”
站在华琛旁边的严绍宁却上前拍了拍宋钧铭的肩膀,“宋兄,认识这么多年你怎么没有送我一只?”又很是羡慕嫉妒的盯着华琛手中的风筝。
姜氏斜睨了一眼严绍宁,颇有些头疼的道:“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怎么还和铭哥兄弟相称呢?”
严绍宁嘿嘿一笑,“我与宋兄相知,不在乎辈分。”
宋钧铭却已经走到了华锦那辆马上的边上,“华锦表妹,这只蝴蝶风筝送给你做留念吧。”他将风筝递给她,微微颤抖的手指让蝴蝶的翅膀轻轻煽动。
华锦看到严钰珂的目光从风筝上收了回来,这才看向宋钧铭那甚至有些虔诚的目光。
她微微一福又扬唇一笑,毫不犹豫的接过了风筝,“那就谢谢宋公子了。”
“好了,你们兄弟姐妹终有再见的时候。”姜氏由丫鬟扶着率先跨上了马车。
宋钧铭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严钰希的身边,掩在袖子中的手却紧紧的攥着。
此时的心情就像他第一次跟母亲学扎风筝,扎了好几天的风筝却在天空中断了线。
华锦也由白桃扶着同姜氏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而后,一行车马缓缓的驶出了严府的西角门。
宋钧铭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断了线的风筝还能再回来吗?
小的时候他不相信,但是现在他觉得,只要有权有势,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没想到宋大哥还会扎风筝,而且还扎的这般漂亮!”
严钰珂的话悠悠在宋钧铭的耳边响起。
“谢谢钰珂妹妹夸奖。”宋钧铭的语气礼貌却疏离,他对着严钰希抱拳,“既然府上有事,我就不多叨扰了。”说完,便也往外院至东角门出了严府。
…………
德州章府这边,对于在昌邑发生的事情还全然不知。
而泓浵院,罗氏也没有心思再抢这二房的小小管家权。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正让她焦头烂额。
她的哥哥罗春成去路上伏击华琛华锦两兄妹,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而她发现自己的夫君在外面又有了女人。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她花钱买来要勾引华琛学坏的那个莺歌。
这两个人,居然扯到一块儿去了。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这一日,罗氏得到消息后竟把房中所有的瓷器都摔得一个稀巴烂。
大丫鬟玉卿和玉喜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去找了七姑娘华薇来。
华薇带着花容来到正房,刚要掀了帘子进去,一个青花瓷花瓶正巧摔了出来,砸在门边。
花容上前护住华薇,一块儿碎片正砸在她的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血珠子。
华薇看着受伤的花容,皱了皱眉,让玉卿把她带下去,又遣了屋内所有人,尖着嗓子喊道:“母亲,您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