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当阿格雷尔步入神堂里黑暗的谒见室时,辛克特丝奈特问道。
“不知道,主母大人,”他回答。人类下意识地注视着自己的脚趾。当他注意到自己永远不变的脚趾头时,忍不住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口气。生命中应该有比灰白色的石头和十根扭动的脚趾要精彩多的事情。
他把一只脚偷拔出短靴,在红外线的视线下,体热会在地面上留下痕迹。而阿格雷尔尝试趁着一开始的痕迹未消失之前画出简单的图画。
“六个月了,”辛克特丝奈特主母对他说。“你已经呼吸魔索布莱城的空气足足六个月。你生命中重要的一段学习时间已经过去了。”
阿格雷尔没有反应,因为他看不出来这段宣告有什么重要的。他的这六个月简直是噩梦。六个月,一辈子,这之间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主母认为他过去的这段岁月非常重要,那么阿格雷尔简直不敢想像以后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他几乎已经完成了两幅图画:一名身高体壮的黑暗精灵,也就是格厄杜瑞拉;屁股被一只非常巨大的毒蛇紧紧地咬住;另一名娇小妩媚的卓尔女性,当然是娜西拉,身体被触手怪狠狠缠住,原因是这几天的疯狂虐待。
“〖↖,看着我,”辛克特丝奈特主母命令道。
阿格雷尔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人类习惯是自然而然地看着对他说话的人,但艾克珊卓的鞭子,毫不迟疑地把他的这种生活习惯打到九霄云外。
见习顾问的地位只比奴隶好上一点,他唯一能够直视的就只有跑过地面的诸多低贱生物,当然,蜘蛛是个例外。每当有蜘蛛爬过他的视线时,他就必须把目光移开。因为蜘蛛对于见习顾问来说实在太高贵,不能让他糟蹋。
“看着我,”辛克特丝奈特再度说,语调中隐含着极度的不耐烦。阿格雷尔曾经看过这种怒气的爆发,这股不可思议的强大怒气摧毁了一切挡路的事物。当主母生气的时候,即使是无比骄傲、自大、暴躁的格厄杜瑞拉也会躲起来。
阿格雷尔强迫自己的目光往上移,沿着主母袍子上熟悉的蜘蛛花纹往上看,随时有被一巴掌打在脑袋上的准备;或者是鞭子打在背上的感觉,因为格厄杜瑞拉来到了他背后。
接着他看到了她,伟大的辛克特丝奈特·艾拉尔·香芭拉主母,她的双眼发着红光,但面孔却保持着冷静,而不是愤怒的高热状态。阿格雷尔依旧保持警觉,随时预期会受到严重的处罚。
“你担任见习顾问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辛克特丝奈特解释道。“根据你上一次的贡献,你已经正式成为香芭拉家的家族顾问,你将拥有香芭拉家族徽章和一名武技老师。”
阿格雷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回地板。
“看着我!”主母突然暴怒起来,尤其在想到他和席林菲雅之间的破事。
阿格雷尔害怕地把目光转回到她的脸上,那张睑在夜视能力的目光之下闪着高温的白光。他从眼角可以看见辛克特丝奈特挥舞的手臂,不过他并没有愚蠢到伸手去阻挡对方。然后他就倒在地板上,面颊肿了起来。
即使在跌落到地面的过程中,阿格雷尔依旧警醒的将目光锁定在辛克特丝奈特主母脸上。
“你不再是个奴隶了!”主母暴吼道。“你继续这样下去会让我们的家族丢脸的。”她抓住阿格雷尔的喉咙,粗鲁地将他拉起来。
“如果你让香芭拉家族丢脸,”她的面孔距离他不过几寸,说道,“我会用蜡滴进你那黑色的双眸!”
阿格雷尔的眼睛连眨也不眨,他感觉到有些什么不对劲,辛克特丝奈特今天特别容易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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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伙在人类中与众不同,”艾克珊卓说,“差别可不只是在他长相和双眼的颜色而已。”
“那么是在什么地方呢?”吉娜菲问道,试着让自己的好奇心保持在职业的水准。吉娜菲一向比较喜欢艾克珊卓,可一直没有机会。真想不到,老古板主母居然派她来召回自己,真是天赐良机啊。至于给男性当武技老师什么的,有美女重要么?
艾克珊卓放慢了脚步,因为通往神堂的门已经出现在眼前。“这很难说清楚,”她承认道。“阿格雷尔是我碰到过的男性之中最聪明的,他两天就学会了用魔法物品施展浮空术。但是,在他成为见习顾问之后,我们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去惩罚他,才让他学会把目光保持在地板上;但也只是对有限几个人,面对大多数女性他还是老样子。
吉娜菲停下脚步,让艾克珊卓走到他前方。“那个人类到底是什么身份?主母为什么要求我教他武艺?普奈尔才是武技长。”她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考虑着艾克珊卓话语中的信息,所显示的可能性,思考着种种可能。
她在艾克珊卓之前走近了那个黑暗的谒见室。辛克特丝奈特如同往常一样,坐在蜘蛛圣像顶端的王座中;不过,虽然整个家族的人都出席了,但此处的椅子反而全部被收了起来。吉娜菲意识到,这是次正式的会议,照传统,只有主母才有资格享有座位的特权。
“辛克特丝奈特主母,”艾克珊卓用最尊敬的口吻说。“依您的指示,我将吉娜菲带到您的面前了。”
吉娜菲·香巴拉走到艾克珊卓身边,以目光向辛克特丝奈特致意;但她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上身精赤,站在主母身边的阿格雷尔。
辛克特丝奈特举起一只手,示意众人安静,示意拿着家传魔法斗篷的格厄杜瑞拉继续下去。
格厄杜瑞拉吟唱了适当的咒语,将染着紫色和红色条纹的黑色斗篷披上阿格雷尔的肩膀;青年的面孔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
“您好,吉娜菲·香芭拉,”阿格雷尔诚恳地说,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辛克特丝奈特主母没有准许他开口说话;他甚至没有询问她的恩准!
“我是阿格雷尔,香芭拉家族的顾问,第一次见面,请多指教。还好我现在能看你的脸,不用看你的靴子了。主母跟我这样说的。”当阿格雷尔抬头看见辛克特丝奈特主母暴怒的表情时,笑容立刻消失了。
艾克珊卓仿佛被石化一样全身不能动弹,嘴已合不拢,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吉娜菲也吃了一惊,但反应却完全不同。她伸出一只手将自己的嘴唇捏着,阻止微笑爬上嘴角,最后无可避免的开始捧腹大笑。吉娜菲不记得上次看到生母的脸气成这么亮是什么时候了,是自己骚扰阿克迪娜,还是寝取莎杜瑞尔娜呢?
格厄杜瑞拉和平常一样,站在辛克特丝奈特背后的位置,笨手笨脚地掏着鞭子。即使她明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阿格雷尔出人意表的奇招还是让她不知所措。
吉娜菲知道,这真是非常少见的情形。通常,在找到理由之后,辛克特丝奈特的长女在执行惩罚时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阿格雷尔依旧站在主母的身边,但他悄悄地溜远了一步,僵直地站着,忍不住咬着下唇。不过,吉娜菲看得出来,青年人类的眼中依旧带着笑意。阿格雷尔的不拘小节是他故意的。这个漂亮的小家伙真讨人喜欢,不像其他男性那么恶心。罢了,帮帮他好了。
吉娜菲跨出一大步,试图将主母的注意力从阿格雷尔的身上转移开来。“家族顾问?”她假装吃惊地问道,一方面是为了阿格雷尔身份,一方面是为了吸引辛克特丝奈特的注意力。“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练习?”
十分少见的,辛克特丝奈特竟然让怒气平息下来。“每天阿格雷尔教完奥数知识课后,你们有半天时间,吉娜菲。”
“您确定武技是他的专长吗,主母大人?”吉娜菲突然迅速地发问。
“他看起来很聪明,”辛克特丝奈特回答道。她愤怒的瞪了阿格雷尔一眼。
“至少有些时候是这样的。他在抵抗鞭子方面进步得超乎异常。况且,我们的家族需要他有一定自保能力。”辛克特丝奈特想起席林菲雅轻易就放倒了阿格雷尔,下意识地大吼起来。“现在一只地精都能打倒他。”
吉娜菲从颈袋中掏出了两枚扁平的硬币,轻轻一弹,让它在半空中旋转,并且飞快地将它抓住。“我们可以测验看看吗?”她问道。
“随你便,”辛克特丝奈特对于吉娜菲想要拒绝她的任命并不感到讶异。
吉娜菲厌恶男性,宁愿天天围着平民女孩转,也不愿意当武技长训练男性士兵。
吉娜菲走到阿格雷尔面前,并且将硬币交给他,“试着用两只手,把它弹起来。”
阿格雷尔耸耸肩,将硬币塞入拇指和食指之间,并且拇指将硬币弹到空中,他感觉到硬币的移动轨迹,但是手却不听使唤,然后两枚硬币都飞了。他把硬币捡回来还给吉娜菲,脸上露出尴尬又迷惑的表情,仿佛在质疑这么做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用一只手把它弹起来。”吉娜菲只是接下一枚硬币道。
阿格雷尔再度耸耸肩,轻松地将硬币弹起,并且再度弹飞了它。
吉娜菲转过头看着辛克特丝奈特主母。任何一名黑暗精灵都可以做得到,人类却不行。让人疑惑的是他的动作很不协调,眼睛盯住了硬币,身体反应速度不够。
“手速慢,”吉娜菲对辛克特丝奈特说。“他不是战士的料。让他去学魔法吧。”
“他不需要达到平民战士的水平,只要能胜过家族法师的武技就可以了。”辛克特丝奈特脸色不愉的说。爱惹麻烦的吉娜菲脸上露出的胜利表情让她非常不悦。吉娜菲多次侵犯家族女性,由于罗丝的律法里没有相关条款,屡屡让她逃过惩处,让辛克特丝奈特头痛不已。
她是香芭拉最高强的战士,这是辛克特丝奈无法忽视的另外一个事实;但是她利用蜘蛛神后的对女性的关爱,作奸犯科,常常让香芭拉家族陷入麻烦。
“家族的女性法师都会上阿格雷尔的课,你也可以去旁听。”辛克特丝奈特主母果断抛出诱饵。
“请您放心吧!主母大人。我一定让他达到家族精英士兵的水准,哪怕练到他老死。”吉娜菲瞬间眼神一亮,吃下诱饵。哦赫赫,这个人类还能活六十年吧,这可真不错。
艾克珊卓,家族的女教师不安地变换着姿势。她知道,她只能和阿格雷尔每天在纳邦德尔的黑暗之亡时补课了,反正可以在纳邦德尔的火焰循环开始后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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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来!”在经过一整天的忙碌后,艾克珊卓傍晚的时候对阿格雷尔说道。从魔法教母的紧张语调、以及她甚至没有停下脚步等待他的情况看起来,人类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阿格雷尔最后终于在香芭拉家族的阳台上追到了艾克珊卓,吉娜菲和格厄杜瑞拉已经在那边观望着。
“发生了什么事情?”人类问道。
艾克珊卓把他拉近,指着这个巨大的洞穴,一直到城市的东北边。刺眼的光芒不停地闪烁着,一道火柱直冲洞顶,随即消失的无声无息。
“一次攻击,”格厄杜瑞拉漫不经心地说。“小家族,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艾克珊卓注意到阿格雷尔迷惑的表情。
“一个家族攻击另外一个家族,”她解释道,“也许是复仇,不过多半是正因为想要提升自己家族在城市中的排名。”
“这场战斗已经拖得太久了,”格厄杜瑞拉评论道,“各种光芒闪烁不停。”
艾克珊卓继续为困惑的家族顾问理清眼前的景象。“攻击者应该把所有的战斗都限制在黑暗的范围之中。眼前这样的景象代表防御的家族早就做好了准备。”
“攻击的一方恐怕不太顺利,”吉娜菲同意道。
阿格雷尔尝试着坦然面对这些信息。比这个消息更让人惊讶的是香芭拉家的卓尔们谈论这件事情的态度。他们对这情形非常冷静,仿佛一切都在预期之中。
“攻击者不能留下任何目击证人,”艾克珊卓对阿格雷尔解释道,“否则他们将会面对执政议会的怒气。”
“我们算是目击者么?”阿格雷尔问道。
“不算,”艾克珊卓回答道。“我们是旁观者,这场战斗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有受害家族的贵族才拥有指控攻击者的特权。”
“要有贵族活下来才成,”格厄杜瑞拉很明显地正享受着眼前的景象。
在那一刻,阿格雷尔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样的新发现。不管他当时心中是什么感觉,他都无法把视线从这场战斗的景象上移开。
香芭拉家族的大院仿佛沸腾一般,所有的人,包括了土兵和奴隶,都抢着要找最好的观景点;捷足先登的人则对着那些晚到一步的家伙大声描述着战斗的景象。
这就是黑暗精灵社会的浮世绘,虽然在香芭拉家族的这名年轻人类心中看起来是罪大恶极的景象,但阿格雷尔却不能否认这一晚所带来的兴奋。阿格雷尔也无法忽视阳台上身边三个人脸上挂着的欢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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