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天与地的交锋。既没有爆炸,也没有巨响,有的只是一片耀眼到令人心悸的白光。
在完全被光芒吞噬前,空看见了,上下翻飞的泥土中,一根擎天石柱拔地而起。它的出现让地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无数碎石沙土如失去重力般四处飘动,又像是马上要从四面八方砸下将他碾压。石柱矗立着,震颤着,用自己最挺拔的姿势向天空发起挑战。厚土之力,绵绵不绝,锋之所指,刺破苍穹!
如果说出现在空身前的,是大地无声的怒吼,那显现于坂木眼中的,无疑就是天空无情的压迫了。以太阳精灵为中心的空间里,精神能量的浓度越来越高了,连带着其四周的空气也愈发压抑,几乎到了连呼吸都受抑制的程度。而当到达某个临界点后,无形的念更是向世人展现自己真正的姿态。
光,洁白透亮的光。
起先是一道、两道,随后第三道、第四道……
下一刻,娜娜仿佛变成了真正的太阳,无数光芒从她小小的身躯中迸发出来,播撒在大地上。这些光晶莹而纯粹,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不但照亮了整个场地,还射穿了众人的心灵。
一种难言的敬畏出现在两位训练师心头。
空毕竟还年轻,阅历尚浅,所以他只是单纯的觉得震撼,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但坂木不同,作为独自编写出《大地的奥义》的男人,他可谓是见多识广。想要施展出这种移山填海般的强大力量,除了对精灵自身的天赋要求严苛外,对训练师而言,亦是一种考验。
如果说精灵是一个蕴藏着无数宝物密藏的神奇宝库,那训练师就是打开宝库大门的钥匙。修行,体悟,情感,羁绊,可以用在此处的词汇有很多,但归根结底,是一份信任,一份容不得半点猜疑,双方都毫无保留的信任。
一个10岁都没到的新人,竟然就拥有这种实力,是我老了么?坂木在心中自嘲。记得他上一次有这种敬畏感还是在体悟地脉波动的时候。那时的他,就和现在的空一样,年轻、热血,每天花上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灵待在一起。锻炼、修行、战斗,一切的一切都是为变得更强。
可最终又获得了什么呢?常胜将军、最强的道馆首领、联盟新星?这些可笑的头衔在精灵真正的力量面前毫无意义。身为一个父亲,到头来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
“哼,力量……”坂木喃喃了一句,随后任由纷乱的光芒和席卷的沙尘从身边扫过,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那颗才跃动了没多久的心,又再次沉寂了。
战场上,那两道或神圣,或浑厚,有如神祗伟力般的气息,或许有所不同,但无一不在诉说着神奇宝贝的力量,强大而危险,美丽又致命。同时,也久违的让坂木回忆起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力量,无可匹敌的力量,能碾压任何精灵的力量。得不到的话就去抢,抢不到就用双手去创造!
……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终究还是相遇了,就像天空拥抱住了大地,大地融化在了天空。或狂暴或静谧的它们已然深深交织在了一起,互相消弭,不分彼此。
“嗡――”
世界,好似在这光与尘的曼舞中凝固,万籁俱寂。
……
良久,光芒散去,尘埃落定。
“结、结束了?”空使劲撑开眼皮,声音有些颤抖,“是谁赢了?”
无人应答。
就在他用力揉搓双眼,打算让视野恢复清明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了破空声。
“哇!”空下意识地抬臂去挡,入手却是一片柔软。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摸到了什么,赶紧手忙脚乱地将之深揽入怀。
“娜娜!娜娜!”空呼唤着自家精灵的名字,然而并未得到对方的回应。于是,他便着手给娜娜验伤。
所谓验伤可不是看看摸摸就能结束的,空先把怀里的娜娜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从她后颈处开始,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按压,检查有没有不自然的肿块。
外伤凭肉眼就能看出来,内伤则需要反复确认,而且动作不能太大,不然很可能会牵扯到受损的骨骼、经络。
呼,应该没什么大碍。直到把娜娜从头到脚捏了个遍,空才放下心来。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更生剂给她喂下。
更生剂,又叫活力碎片,是一件浓缩了大量生命能量的道具,可以挽救濒死的精灵,当然也能快速恢复精灵的体力。当然,它的功效没有游戏中那么神奇,濒死的精灵是救不回来的,最多吊住一口气罢了,所以其价值也未有空想象中那么高。但即便如此,随身带着它出门的训练师依旧数不胜数,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特别注意,更生剂只有精灵可以吃,人类吃了会有极大概率承受不住里面狂暴的能量,直接爆体而亡。
“咕嘟~”更生剂不愧是神奇宝贝世界的大补药、强心剂,药片才入口就化作一团药液,快速流入娜娜的四肢百骸,被干渴的细胞吸收。而随着体力和精神力的恢复,昏迷中的娜娜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咿~”她发出了虚弱的叫声,一抬头正好迎上了主人关切的眼神。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天清晨,她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都是这张脸。
随后,她缩了缩身子,将自己整个蜷进空怀里。虽然一身能量消耗了七七八八,可只要一感受到那份熟悉的温度和触感,就会有一种奇妙的安全感萦绕在心头。
“嘿,你这丫头。”空伸手戳了戳对方的小脑门,没敢多用力。他很想对娜娜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咱们就这样秀恩爱不太好吧,对面还有个老男人虎视眈眈呢。
“啪啪啪!”早已安静下来的战场上,这突如其来的掌声显得有些刺耳。几乎是下意识地,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真是漂亮的一击。”坂木抚掌笑道,“只差一点就能击败我了。”
“什么!”空闻言,不敢置信地把目光再次投向战场。那里不但有一地的碎石岩屑,还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10米,深度不下3米的大坑,之前那根仿佛要刺破天花板的石柱已经断成两截,就躺在里面。
像是在印证坂木的话,深坑中的某处突然一阵抖动。随后……
“哗啦啦!”
先是一根高速旋转的电钻破土而出,紧接着,铁甲暴龙那好似永远不会倒下的庞大身躯从地下钻了出来。
“嗬,嗬。”回到地面的铁甲暴龙大口大口喘息着,从外表看,他的状态要比娜娜糟糕很多,不但灰头土脸、双目赤红,身上甲片间的缝隙里甚至隐隐有鲜血渗出。不过,凭它还能用自己的力量刺破土层不难看出,它尚有一战之力。
“可恶!这样都不能干掉它么!”对方虽然算不上安然无恙,但离倒地不起确实还有些距离。这让他有些丧气,在超频模式下使出的【精神击破】已经是娜娜目前能使出的最强一招了,如果这样还不能解决对手,那就只有……
“诶,诶?”未等他说出那三个字,怀里的娜娜剧烈挣扎起来。
“咿呀!”
娜娜用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挣脱了主人的怀抱,纵身一跃落在地上,随后用不屈不挠的目光紧盯着远处的敌人。她在以这种方式告诉对面:
我,还没有倒下!
“哦?”坂木饶有兴致地看着太阳精灵,“这么有骨气的精灵很少见啊,难怪能施展出威力如此强大的招式。可惜……”
“可惜什么?”空大声问道。他此刻的心情有些矛盾,一方面不甘心就这么投降认输,另一方面又不想疲惫的娜娜为了自己强行战斗。
“来我这边吧。”坂木没有直接回答空的问题,而是向其抛出了橄榄枝,“以你现在实力,联盟什么都给不了你。”
“……”空沉默了,他知道从对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相当于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要去么?他问自己。
丰富的资源储备,齐全的研究器械,强大的人才团队,火箭队的优势不可谓不大,即便在漫画中几次浮浮沉沉,联盟也从未将其真正消灭过。但是……
“先打赢我再说吧!”空出口道。其实在他眼里,无论是联盟还是火箭队,都没有任何意义。他的愿望从未改变过,和自己的精灵们一起,踏上世界之巅,获得真正的,不受任何束缚的自由。
“这样啊,嘿嘿……”坂木看了眼远处那只连站立都显困难,却依旧不肯服输的太阳精灵,嘴角一扬,“那就继续吧,铁甲暴龙!”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之际,一道刺耳的警铃声在道馆内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
这是消防警报的声音。
“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坂木想了想说,警报声一直响,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言毕,他一伸手,将铁甲暴龙收回球里,转身朝场地后方的通道走去。
“呼――”见对方潇洒离开,空莫名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