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悲剧真正要说起来,应该就是从夏东海的那一场醉酒开始的吧。因为他的一次心软,以至于带来了那么多的悔恨与痛苦。
那个时候,他再一次收到医生让病人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的通知,因为意志消沉,一个大男人抱着一大堆酒瓶坐在办公室里边哭边喝,还喝得个烂醉如泥不醒人事。
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什么事情,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在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看到周雪梅没有穿衣服的睡在他的旁边,当时看到这种情形就连他也不免慌了神。偏偏周雪梅还故意对他说了那些引人误解的话,以至于让他真的以为自己和周雪梅在酒后发生了关系。
那种情况下,他自然想过要用钱把周雪梅打发走,可没想到周雪梅却反而装作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不仅没有借此让他负责,还说不怪他,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不过,事后他还是往周雪梅的卡里转了一笔账,希望酒后乱性的事情就那么烂在肚子里,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起来,也不要再有任何的关联。
一个多月以后,他的晴雨最终还是病逝在了医院里,葬礼结束后,他重新打起精神返回公司工作,然后他又见到了周雪梅,还见到她自己的面前作呕。
他作为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男人,自然知道女人怀孕时的症状,见到周雪梅捂着嘴干呕,便猜测到她可能是怀孕了,再算算时间,与那次醉酒的时间正好相近。
于是,私底下,他直接找到周雪梅把话问清楚,而周雪梅也直截了当的承认自己已经怀孕一个月有余。
他听到消息后,自然而然的便以为那个孩子是那次醉酒后意外得来的。他当即要求让周雪梅把孩子打掉,还给她一张支票当做补偿。
但是周雪梅却拒绝了,甚至还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他,求他让她把那个孩子留下来,她会单独把那个孩子养大,不会跟他有任何关系,以后也绝不会给他带来任何一丝干扰。
他那时虽然态度强硬,但是面对周雪梅那样的乞求,到底还是有点心软。然后与周雪梅协议好,给她一笔钱补偿她,让她离开公司,离开a城,从此都不要再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当时周雪梅确实是答应了,他原以为她拿着钱会真的离开a城,可就在一个月之后,在他去分公司巡视工作的时候,竟然又碰到了周雪梅。
那会儿周雪梅正被债主追债,带着苏蔓和两个多月大的肚子拼命的逃跑,然后就逃到了他的车子前面,再一次跪在地上苦苦的乞求他出手帮忙救她。
于是,这样的情形下,他不得不把车子停下,而当时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也都已经追上来了,还带着一群地痞**想要把人带走,甚至还说什么要是没钱还的话,可以拿她女儿苏蔓去抵债。
雪梅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求着跟他们说不行,眼见着那些地痞**就要强人把人拖走,而他又再一次的有些心有不忍。
在拿钱打发了那放高利贷的人之后,周雪梅便开始对他诉苦,说她的生活有多么艰辛,说她带着孩子有多么不容易。
而当时的他亲眼看着周雪梅那么艰难的护着自己的孩子,护着苏蔓不被那些地痞**带走,便以为她真的应该是个爱孩子的好母亲。
而六年之后的今天,再想起那些事情来,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那应该根本就是一场刻意针对他而早就设计好的骗局吧,什么讨债,什么高利贷,什么拿孩子抵债,什么生活艰苦……通通都只是装可怜博同情骗他的鬼话而已。
但是那个时候,他就是那么愚蠢的相信了那对母女俩说的鬼话。
之后,周雪梅又求他带她们回夏家,她说她可以什么身份都不要,当个保姆佣人都行,只要能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一个稳定的环境,而不是居无定所就好。
他因为她的这番话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因为晴雨的离开,那个孩子三天两头的躲在家里头哭,虽然家里有佣人在旁边照看着,但毕竟还是比不上父母,但是又因为他工作太忙,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去照顾孩子,去开解她的心情。
于是,他就想着,或许把周雪梅母女俩带回去也不是一件多大的坏事,女儿有人照顾,又有苏蔓这个玩伴,她可能就不会因为她妈妈的离开而整天伤心得哭泣了。
所以,他便又跟周雪梅立了一份协议,他可以给她一个身份,和一个稳定的生活,但是她必须要安分守己,在他工作不在的时候照顾家里,照顾他的女儿。
至于其他的东西,他不可能再多给她分毫。他和周雪梅只能是两个没有关系的男女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让她顶着一个虚假的身份而已,而夏家所有的一切都还属于是他、晴雨,女儿三个人的。
毫无意外,周雪梅当时自然又答应下来了,再之后在协议上签好了名字,便顺利的进入了夏家。
他本是本着为女儿好的名义,却没想到女儿就是那第一个跳出来阻止反抗的人。
但是木已成舟,他只能试着劝说女儿,心想她可能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或许日后相互间熟悉了变好了呢。
可就是因为他的这点侥幸,让他和女儿背道而驰,从此关系变得越来越僵,矛盾越来越深。
在女儿离家出走的那一次,他是真的后悔了,那时候就在想着等把女儿找到了,要是她真的不喜欢周雪梅母女俩,那他就给她们钱让她们一起离开夏家。
但是没想到的是,接着又闹起了周雪梅流产的风波,当时女儿是已经劝说回来了,可是周雪梅却因为流掉的孩子伤心得绝食,那种情况下,他自然不好再开口赶她们走来刺激她,而且因为那个在算计下流掉的孩子,他对她也有一些愧疚,所以,便就又让她们留了下来,这样一直过了六年……
此刻,夏东海已经跪在了墓碑前,把那些悔恨与痛苦深敛于心,面上是在深受煎熬过后的死气沉沉。他把所有的情绪全都掩盖在了眼眸底里,能被窥见的只有那种冻彻心扉的寒冷与漠然。
他说:“晴雨,你再等等,等我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了,再来跟你谢罪。”
……
远在江南的某个小镇上。
周雪梅没想到在时隔二十多年之后自己竟然又真的重回到了这个地方来,只是她这次的回来却没有在离开这里之时口中誓言所说的风风光光,反而是以最狼狈的姿态逃回到这里。
想到背后那群一直对她穷追不舍的人,周雪梅便是气恨得咬牙,那些疯狗,竟然还真的逮着她不放了。
还有夏东海那个蠢东西,为了抓她回去,连公司都不管了。她手里可还握着夏氏集团的机密文件呢,这要是散发出去,整个夏氏集团都得要震荡得大吐血。
她拿着文件做要挟,夏东海却说什么她已经没有谈判的资格,呸!这个该死的蠢东西。
周雪梅一边咬牙切齿的暗骂,一边仓惶的逃到了某个狭小的胡同口里面。
她打量着胡同两边墙灰都脱落掉的旧房子,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即使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也还是保持着她当年离开时的破旧样貌,周边一点都没有变化,就连这条胡同需要走多少步子,她都记得清楚。
再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个地方了。
周雪梅的手指在那些破损的墙壁上轻轻的划过,想一想,她人生中的不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多么狗血的故事啊,一对双胞胎姐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最后的结局却是做姐姐的离开这里,做妹妹的却反而和那个男人幸福的在一起。
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呢?
明明是姐姐先看中了那个男人的啊,可所有的人却反而来劝她要成全自己的妹妹。
她凭什么成全?
凭什么就不是劝妹妹来成全她?
还讲什么狗屁的两情相悦。如果不是妹妹硬插进来,她就不信,那个男人最终会不喜欢自己。
不过没有关系,既然他们非要把她排斥在外,那么她就只能把他们的宝贝偷偷抱走,让他们痛苦后悔一辈子了。
不让她好过的,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周雪梅的嘴里不由发出桀桀的阴冷的笑声,想着那些报复性的事,眼底里都是阴狠。
整条胡同里格外的冷清,大概是周边的邻居都搬走了,并没有什么人住在这边的缘故。
她一直顺着胡同往前走,走到快有一半的时候,看到一个很年迈的老人的身影正坐在门外的石板凳上做针线活。
周雪梅看了两眼就认出了对方。
这不是东街边的刘阿婆么,老太婆九十多岁了竟然还没有死呢。
她打算无视刘阿婆继续往前走。
老人家听到声响后抬起头来看她,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看人却还看得很清楚。
她打量的目光落在周雪梅身上,多看了几眼之后,皱着眉狐疑的小声念叨:“这看着怎么像是老周家的冬梅啊,也不对啊,冬梅这个时候应该还在镇里的学校给孩子上课呢,看着模样也要比冬梅年轻一些,这难道是……是周家当年跑掉的那个女儿,她叫什么来着……”她想了想,突然想到,“对了,应该叫雪梅才是。”
她忙把手里的针线停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用年迈的声音对着周雪梅叫道:“那是不是老周家的雪梅啊?是你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