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好事成双,夏林希得知被录取的那一天,江明一中给她发了一笔奖学金。
她给父母分别买了礼物,卡里还剩下九千多块钱,妈妈很喜欢她送的手提包,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听她开口问道:“那个……彭阿姨怎么样了?”
妈妈背靠沙发,抬头看着女儿道:“你还记得这件事呢?”言罢又说:“她毕竟照顾过你,你惦记着也正常,这样吧,你把这张卡给我,我把卡里的钱汇给她。”
夏林希照做不误。
交完银.行卡,她踌躇一阵,终归坦白道:“我今天收到录取的消息,不过不是经济专业,是之前提过的数学专业。”
她妈妈沉默地听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像是暴风雨前的安静。
爸爸站在一旁,刚好目睹了全状,他连忙走了过来,试图打一个圆场:“数学很好,哪里都能用得上,你选择这个专业,说明你有自己的计划,我们为你感到骄傲。”
一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可惜这个圆场并不成功。
夏林希双手背后,和她母亲对视了半晌。
妈妈拎包起身,并未给出评价,她只是说了一句:“我下午要开会,先走了。”
言罢,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爸爸叹了口气,接着嘱咐道:“小希啊,我给你报了一个驾照培训班,反正暑假闲着也是闲着,你争取把驾照拿了,免得以后忙起来,没有时间学。”
夏林希点头称好。
不久之后,她从兜里掏出手机,给蒋正寒发微信:“我准备考驾照了,不如我们一起?”
她的爸爸进了书房,因此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夏林希一个人。窗外骄阳似火,七月的气温陡然升高,房间里开了冷气,她把枕头抱进怀里,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
出乎她意料之外,蒋正寒回答:“去年八月拿到了。”
去年五月份,他年满十八岁,高二尚有双休日,刚好用来考驾照,这个算盘打得太好,夏林希感到不可思议。
面对一个有驾照的人,她实话实说道:“时间很紧张,我怕我考不过。”
蒋正寒道:“不怕,我陪你练车。”
他一向谨守诺言,这一次也不例外。
夏林希却有一些动摇:“你去年八月拿到驾照,到现在也就一年的时间……”
考驾照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考之前不会开车,另一种是考之前熟门熟路,诚然蒋正寒属于后者,因此他这样解释道:“一年的驾照,四年的驾龄。”
蒋正寒十四岁的时候,他的母亲摔伤过一次,平常出门极不方便。彼时家中也没多少存款,父亲仍然买了一辆手动挡的汽车,连车带保险加在一起,总共不超过六万块钱。
父亲送母亲去医院,蒋正寒随车同行,每当回来的时候,他父亲就找一块空地,手把手教他开车。
那一辆汽车很不好开,爬坡的时候经常熄火,必须换挡启动重来。这原本是一件糟心事,然而父亲非但毫无怨言,还有心思和他说笑,蒋正寒学得不容易,却也觉得乐在其中。
后来他十六岁,家里有了更大的变故,困难时期急需要钱,父亲的朋友几乎借遍。其中一位朋友在老城区新开了一家超市,缺少一位清晨运货的司机,仿佛是为了抵债一般,蒋正寒担负了这个职责。
他没有驾照,年龄不够,但是可以扛货,也可以开车,兼负算账的技能,算是免费的劳动力。
于是老板觉得他很好用。
一晃眼到了十八岁,丰富的经验作为辅助,让他顺利完成驾校培训,顺利通过驾驶考试……毕竟考试所用的车辆,比他平时惯用的好上很多。
夏林希当然不知道这些,所以她犹豫了一会儿,躺在沙发上编辑消息:“假如我挂了考试,我一定找你练习。”
一语成谶。
暑假正是学驾驶的高峰期,教练的排课表总是满员,夏林希很快考过科目一,也很快考过科目二,却不幸挂了科目三,她需要一次补考,进展得不太顺畅。
她妈妈便道:“你爸爸给你报的什么班,这么便宜怎么能学好?我再给你找一个教练,你用我们家那辆新车练手。”
夏家一共有三辆轿车,除去她妈妈的e级奔驰,爸爸的江南奥拓,还有一辆奥迪a6,放在车库里无人问津。
今年四月份左右,她妈妈买下这台车,准备送给丈夫当做礼物,然而对方并未领情,所以整台轿车都被闲置,钥匙就放在书房的盒子里。
如今,却在蒋正寒的手上。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约在车库见面,夏林希把钥匙交给他,随即解释道:“这辆车是新买的,家里没有人用,我妈妈说练手的时候,可以找教练一起开。”
时至今日,教练却变成了蒋正寒。
在此之前,他花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学习如何当好一个驾驶教练,不过所有理论都需要实践,即便他计划周全,也不一定能达到预期。
“我查过地图,”蒋正寒开车出库,驶向一片空旷场地,“附近有一个地方,能让你练习路考。”
夏林希侧过脸看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私家车和教练车不一样,要是我出了什么差错,你没有来得及制止,那么……”
蒋正寒接道:“我帮你踩刹车。”
夏林希点了点头,望向前方的路况。
八月烈日当空,风中含着热浪,草坪上残存生机,土壤却干裂出缝隙。
几公里外的空地上,夏林希静坐于驾驶位,她自觉有一点紧张,迟疑半晌不敢动手。
蒋正寒没有顾及她的忐忑,他尽量详细地描述道:“一档起步,换成二挡,加速到二十公里,再换成三档,换档的行驶距离不超过五百米。”
话音未落,轿车缓缓前行。
蒋正寒扣上安全带,顿了一下继续道:“加档前先踩油门,车速达标之后,松开油门,踩下离合踏板。等你挂入档位,离合踏板不能松得太快。”
言罢,他低头看向她的脚。
夏林希挂好档位,神经绷得很紧,又听蒋正寒问:“你的科目三,什么时候补考?”
“十五天之后。”
“来得及。”
“可是我紧张。”
“练多了就好了。”
夏林希没有挂到四档,便开始踩脚刹,踏下了离合器,最后停车熄火了。她双手握着方向盘,身体略微靠向椅背,有一种排斥驾驶的感觉。
蒋正寒见状,干脆解开安全带,一手扶上档位,打算全程代劳,以便帮助她适应――这一回跑下来,确实比刚才好一点。
接下来的十天里,他们两个早出晚归,经常在附近一带活动,蒋正寒刚开始还会引导她,到了后来渐渐放开了手。
科目三考试当天,夏林希给蒋正寒发微信:“祝我考一百分!”
他回应了鼓掌的表情。
鼓掌仿佛应验了一般,当天上午的科目三考试,夏林希有惊无险地通过。不久之后,科目四接踵而至,当然算不上很难……完成这一连串的工作,她觉得驾照在和她招手。
她满心雀跃地跑去找他。
八月的江明市,酷暑炎热一如往常,太阳好似一轮火球,把地面烧得滚烫。好在近来台风过境,连续几日降下暴雨,冲刷了酝酿已久的闷热。
雨后天晴,复闻蝉鸣。
蒋正寒家里没有人,他的父母因事外出,留下他一个人看家,然而父母尚未返程,他却在院门外瞧见了夏林希。
夏林希跨过门槛,蒋正寒关上了院门。
最后一道风溜过门缝,飞快带起了她的裙摆。
而在蒋正寒的房间里,他一手拎来一把椅子,放在了靠近书桌的位置。夏林希走近几步坐下,裙摆落到了膝盖以上,再往下是一双纤长又雪白的腿――蒋正寒觉得,他不应该过度关注,他必须转移注意力。
他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很正经的问题,充分掩盖了他的所思所想。
夏林希道:“八月二十几号,很快就要开学了。”
她一手撑着腮帮,翻阅面前的笔记本,笔记本原来是她的,高考之前送给了蒋正寒。
“军训长达三个星期,”夏林希接着道,“九月底的时候,才能步入正轨。”
比起严格的军训,她更担心被阳光晒黑。
蒋正寒坐在她身边,看向了一旁的电脑屏幕,服务器正在运行代码,完成新一轮数据分析。数据也是他从网上摘下来的,他并不确定是否能一举成功。
他打开浏览器窗口,在搜索栏键入字符,查询和军训有关的信息,当然不是他的学校,是夏林希的学校。
夏林希把椅子往前挪了一点,和蒋正寒的距离变得更近。
她的手背碰到他的手臂,第一感觉是皮肤很硬――但是皮肤怎么会硬呢?所以她抬手摸了一下,果然实践出真知,她后知后觉地想通了,大概是因为有一点肌肉,因此摸起来会比较硬。
学车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做,当下他们的身旁没有别人,只有雨滴敲打台阶的声音,她觉得自己胆大包天。
蒋正寒敲键盘的手指一停。
他偏过头看她,她立刻红透了脸。
她结结巴巴道:“我不是故意的……”
蒋正寒扣上笔记本,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我更希望你是故意的。”言罢他也伸出了手,打算牵住夏林希。
夏林希当即站起身,走向另一个地方。
地上放着工具箱,她抬头并未发觉,直至脚下一个趔趄,差一点往前摔倒。幸亏前方有一张床,她双手撑在上面,哪一处都没有磕到。
夏林希刚刚走过来,是为了打开电风扇,诚然今天下了一场雨,但她觉得有一点热。可惜蒋正寒并不知道她的想法,他走到一旁扶了她一把,注意到夏林希所处的位置,他心中泛起一些胡思乱想,并不容易克制。
她的裙摆滑到了腿侧,自己当然有所感知,所以涨红了一张脸,伸手把裙子往下拉。
蒋正寒道:“已经看见了。”
其实并没有。
他说这样一句假话,是为了让她继续脸红。
果不其然,夏林希闻言惊呆了,她扯开被子盖上双腿,忿忿不平道:“那你也不能告诉我。”
蒋正寒缓慢走近一步,他忍不住拉上了什么――他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完成这一点还不满足,他又反锁了自己的房门。
室内一霎黯淡无光。
夏林希抬头看他,她自觉有些不对劲,反而更往床里退,这一刻她忽然想到,她即将年满十九岁,有些事情是不是可以做了?
不不不,还是太早了。夏林希满心排斥。
蒋正寒与她恰好相反,他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再过一会可能忍出病。但他并不知道要做什么,高三之前他的压力很大,每天的琐事都忙不过来,没有时间消耗在别的地方。
他和夏林希说话,经常令她感到害羞,蒋正寒汲取经验,好比调试出错的代码,总结能让她脸红的句子,他时常从中选用几个,然后观望她的不好意思。
然而迄今为止,蒋正寒又认为,语言的力量,终归比不过行动。
他拉开了一床被子,目光掠过她的一双腿,其实她的腰也很细,胸前同样发育完好,锁骨漂亮又精致。他这么打量太过放肆,不过他反思片刻之后,依旧放肆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他把她压在了身下。
一场暴雨结束不久,水雾凉气被窗帘挡住,他觉得房间里分外燥热。
夏林希拽紧了整洁的床单,和他毫不避讳地对视,她总算明白了一句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间一长总要出事。
“你想干什么?”她问。
蒋正寒回答:“我也不知道。”
这是实话。
夏林希并不相信,她就这么看着他,想让他感到羞愧,然后当场放开她。
结果蒋正寒却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一句真心实意的称赞。
夏林希道:“彼此彼此。”
蒋正寒笑了笑,低头亲她的脸颊,他紧紧扣住她的手腕,防止她作出反抗,实际上她确实反抗了一下,不过只是表面上的挣扎,没有一点办法逃脱他。
夏林希从心底质问自己,是不是有一点喜欢现在这样……
不不不,她不喜欢,她是一个矜持的人。
所以她说:“你亲够了就停下来。”
蒋正寒仿佛没有听见,他吻她的脸颊和下巴,也在唇边轻点了一下,原本打算继续深入,却听见夏林希道:“你再这样,我要咬你了。”
蒋正寒给出了这样的答复:“你刚才不也摸了我?”
夏林希委屈至极,她自认吃了大亏:“我刚才摸了你一下,你现在亲了我多少次……”
蒋正寒觉得她言之有理,他一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因此硬生生停了下来,甚至放开了她的手腕。
夏林希马上去挠他的腰窝,她心里什么也没想,不过认定了要报复回来,哪里知道蒋正寒一点也不怕痒,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又将她拉近。
夏林希原本穿着拖鞋,鞋子早就不翼而飞,她半跪在床榻之上,试图站起来跑掉:“你又赖皮,你就应该躺倒,像我刚才那样,不然多不公平?”
“你想要多公平?”蒋正寒把她圈紧,抱着她一同倒下。
床上原本极其整洁,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然而此时此刻,被子散乱在了一旁,床单也皱出了褶子。夏林希依然不甘心,她拽紧了蒋正寒的上衣,使劲向上那么一拉,他的眼神都变了。
很好,总算扳回来一局。
夏林希心中满意,低头去看他的衣衫,然而她瞧见了――
腹……腹肌。
六块还是八块,她没有看清。不是因为不想看,是因为不敢看。
夏林希做贼心虚,马上扯好他的衣服。她往前贴近他的怀里,也没有再疯再闹,安静得非同寻常,也乖巧得非同寻常,好像回到了划船那一日。
她说:“你年纪轻轻,练得不错。”
蒋正寒道:“体力活干多了。”
这么一说完,夏林希有一点心疼。
所以她马上接道:“以后不用这么辛苦了。”言罢,她打算爬起来。
“别动,”蒋正寒埋首在她颈窝,说话的声音比平常低哑,“什么地方硬了。”
夏林希如遭雷劈。
对的,她是懂一点,多亏了孟之行那本书,她在暑假里多加钻研,再也不是从前的夏林希了。她明白了人类繁衍的奥义,种群生生不息的秘密。
她轻声安抚道:“过一会就好了。”
蒋正寒答了一声嗯,然后又亲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