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威德城
慕容令已经在沙城部署妥当,脚跟也渐渐站稳,战略的眼光便向邻城威德城延展。
威德城在营州东北,北接柳城,西倚龙山,乃是龙城的要塞。
只要攻下威德城,无疑在龙城前面架起了墙梯,直扼命门,拿下龙城,便如马踏平川般容易。
再望龙城,郡负山抱海,咽喉之寄,一旦攻下龙城,便可守肥如之险以自保,立门户以谋中原。
这,便是慕容令的长远之计。
宋凌一身利落男装,提前混进了威德城勘察。慕容令本不想派她来,但是他的画像已经贴满了燕国大街小巷,实在无法亲身前来,亲信涉圭原本是沙城的城大,在威德城恐怕算张熟脸,也不便出现。
只有她,一张生面孔,行事才算方便。
自沙城沦陷之后,与之相邻的威德城立刻加严了防守,东西城门皆有重兵戍守,想取之也绝非易事。
宋凌从东门入,步伐走得极慢,一路记着燕军的守兵分布。突然,她只觉身后有一个黑影紧紧相随,她猛地回头望去,大街上商铺井然,百姓各行其事,全然不见鬼祟之人,一切显得那么正常。
但是,往往越是平静,越透着危险。
她不禁加快了步伐,往西边而去,只听身后仍有一丝之声,如影随形。
她心下警戒骤起,左手摸向腰间,银针在指尖待命,只等一个一击制胜的机会。
眼见西门渐近,身后的魅影也加快了速度,似是有出手的迹象。
一路跟了她这么久,确实来者不善啊!
前方左右各有一小巷,宋凌身影一闪,便躲进了左边的巷中。
若是不能在过城门之前将身后的敌人甩掉,那她便会陷入麻烦之中,更有可能坏了慕容令的大事。
她不敢耽搁,进了巷内便拔腿就跑。只是,她还没跑几步远,心便寒了下来。
这是一条,死路。
前路不通,她当即急中生智,拔出靴中匕首,在鞋底划上数条深浅不一的刻痕,以便翻墙时增大摩擦。她后退几步,一阵助跑,忽地跃身而起,右脚用力一蹬墙,左脚猛地一借力,双臂一伸,正好够上墙沿。
只是她双手还没来得及用力,只见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直直罩着她的头拽了下来。
宋凌一下跌落在地,她赶紧想爬起来,只是四面已经有黑衣人拉紧了四角,网若蚕蛹,一下将她束缚其中,不得动弹。
为首的黑衣人已经拔刀而出,刀刃的锋芒直映日光,一道惨烈的白光闪过她的双目,她一下闭眼,抬臂而挡,心中已经认命。
慕容令,愿你万事皆成,独霸一方。
忽然,只听一声惨叫,她赶紧睁开眼,只见黑衣人脖颈喷血,痛苦地跪地倒下。
而她面前,一紫衣少年手持长剑,正护在她的前面,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看到一抹清冷倨傲的背影。少年袖口金,宝剑斜握手中,剑尖处还在滴着血,一身杀意,肃然而起。
黑衣人刚才都没有看见这名少年是从何方向而来,更没有看到他何时出的剑,就看到了头领倒下的惨状,不禁心中有些后怕,都不敢上前。
少年长剑一侧,还未出招,黑衣人们已经惊得连连后退,他们互相望了望,最后一散而去。
少年转过身,望向她,她便认出了那一张绝世的容颜。
中山王,慕容冲。
他上前,扯下她身上的大网,却始终皱着眉,不发一言。
“多谢。”宋凌卸下束缚,终感死里逃生的不易,当即对慕容冲言谢。
但是她又不禁想起那一日他在皇宫外的冷漠决绝,心中仍有一丝芥蒂,再加上战机宝贵,她言罢即走。
“为了慕容令,背叛大燕,以身犯险,置宋家于不顾,你当真想清楚了?”
宋凌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那低沉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带血的质问,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不知如何回答。
“不劳王爷费心了。”她说完,抬步就走。
“真不知道那个逆贼给你灌了什么迷药!”
宋凌突然停步,她转过身,定定望着他,一字一顿道,“他不是逆贼,是大燕的英雄!是被大燕遗弃的英雄!”
“大燕的英雄?!”慕容冲不屑地冷哼,眸中满是轻蔑。
而他这样的表情,正是燕国皇室对功臣的诠释,看得宋凌心中不禁一阵窝火。
“吴王父子,几经沙场,救国于危难,战功赫赫,却落得......”
她还没说完,慕容冲已经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喉颈,将她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而他的眼中,尽是深沉的悲凉。
“秦国虎视眈眈,大燕内忧外患,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抢夺燕国城池,你觉得他是大燕的英雄!”
“他配吗!”
慕容冲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带血的刀子割过她的心上,让她在痛苦中深陷,不知抉择。
也许他说的没错,慕容令在此时起兵,无疑让几尝败仗的大燕,更加雪上加霜。
若他当真心系国家安危,万万不会如此!
她也无数次在心中问过自己,她这么做,真的对吗?
她垂下眼,不敢去看慕容冲质问的目光,因为她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慕容冲见状,心中一软,不禁慢慢松开了手。
“你传话给慕容令,若他悬崖勒马,止步威德,朝廷定会饶他一命!”
“若他执迷不悟,龙山之处,便是他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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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恕罪,让那姑娘逃走了!”黑衣人双膝跪地,低声禀报。
“你们这么多人,还抓不住一个姑娘!”少年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眸中已现阴狠。
黑衣人见状,一阵惶恐,赶紧叩头求饶道,“大人恕罪!我们本来已经抓住了那个姑娘,只是突然......”
他话还没说完,一支匕首已经穿喉而过,堵住了他最后一个声音。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找什么借口!”
慕容麟一把拔出匕首,鲜血溅了他一脸,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淡定地继续把玩起带血的匕首。
慕容令,我迟早会让你痛苦!